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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恩公家的嫡长女与王同知家的嫡长子定下了来年三月的婚事。
且承恩公苏山还放出风声,说幼女年纪尚小,不急着嫁人,留在身边几年后再议婚事。
这话一出,成国公府几乎成了满京城的笑柄,连清高如月的成国公世子也因这事久不外出,只生怕被人耻笑了去。
陈氏素来厌恶成国公夫人高高在上的傲容,她这半年工夫也不知被这些贵妇们耻笑了多少回,既是抓住了成国公世子的错处,便偷偷派人去街角巷尾传了些流言。
左不过是说成惘荒淫无度,不似表面上这般清雅罢了。
不过承恩公知晓了此事后,便破天荒地与陈氏争吵了一番,直言她是“粗笨得能拧出汁来。”
陈氏自当上这承恩公夫人后便处处忍让、回回小心,眼觑着长女与儿子的婚事都过了明路,便也纵着脾气要为幼女出口气,便答道:“反正愫愫不嫁去他家,我偏要出了这口恶气。”
苏山懒得与她争辩,忙令身边的小厮去收尾,最好是祸水东引,撇清承恩公府与这流言的关系。
只可惜为时已晚,成国公已查出了流言的源头,气恼得在家中砸了好几套茶碗。
成惘也愈发阴郁,只不明白一向对他趋之若鹜的苏荷愫,为何在一夕之间便换了一副面孔?
成国公虽气恼,却也知晓如今只剩世家底蕴的成国公府已拿苏家没什么法子,更何况宫里的那位苏贵妃盛宠不衰,苏家靠着她的庇护,谁也奈何不得。
成惘便只得把这口郁气记在心间,以待秋后算账。
苏荷愫倒是不知晓这些事宜,她日日陪着长姐绣喜服与鞋袜,闲时再去陈氏院子里陪她说说话,日子倒也过的不亦乐乎。
父亲既是短时间内不准备将她嫁出去,她便也乐得自在。
直到元宵节的前夕。
宫里突然递出信来,说苏贵妃犯了陛下的忌讳,又接连着得罪了皇后与太后,便被罚禁足三个月。
承恩公听闻这消息后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大把的银子递给御前伺候的太监们,却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元宵节后,苏贵妃解了禁足,又重获了陛下的宠幸,苏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好景不长,几日后的一个深夜,苏贵妃触怒了天颜,褫夺了封号与位分,从贵妃之位降到了贵人。
陈氏听得这消息后,一时受不住刺激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6章 、恩情
苏贵妃失宠一事在京里引起了轩然大波,苏家先是闭门谢客,而后连外出的下人们也只敢挑着快闭市的时候偷偷溜出门去采买。
好在承恩公的爵位尚未被陛下收回,只是他本就是靠着裙带关系才得以跻身朝堂,如今苏贵妃被贬为了苏贵人,他也只得称病不出。
苏荷愫与苏月雪日日伴着苏山与陈氏,一家人使了不少法子进宫去探听苏贵人的消息,可纵使上万的银子砸下去,也是一点声响都传不回来。
苏山心急如焚,偏偏又寻不到什么路数。昔日里和他称兄道弟的同僚们俱都闭门不见,那些人精般的太监又收买不了。
比起富贵权势,苏景言倒更心疼在宫中受苦的姑姑,他站在庭中望着红漆木门前零落零落的枯叶,心里荒凉一片。
他说:“咱们在外头都能体会到人情冷暖,姑姑在宫里只怕是更举步维艰。”
陈氏哀叹一声,只攥紧了长女与幼女的柔荑,说道:“怎么好端端的就惹了陛下的不快。”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娘娘不是个骄矜的性子,只怕是着了谁的道。”苏山叹惋不已,只恨他在宫里没有养就自己的人脉,如今也只能被人捏着鼻子走了。
苏月雪瞧着父母弟弟皆这般担忧,一时想说几句劝解的话语,又怕自己笨嘴拙舌地说不到点子上,便也只能立在一侧垂首不语。
苏荷愫见正堂内气氛肃然,便对着父亲与母亲说道:“姑姑那般聪慧,定能化险为夷。长姐昨日还与我说,患难见人心。咱们遭了这一劫总也能瞧清那些牛鬼蛇神的真面目了。”
苏山揉捏着自己手心里的檀香佛珠,佛珠滑动发出的清灵声响如仙乐般抚平了他心里的焦躁与不安。
他侍弄佛珠的那双手里满是深深浅浅的沟壑,这皆是当年在田地里没日没夜地做活时留下的印迹。
吃了这么多苦,才得了如今的荣华富贵。可这滔天富贵太浅薄和缥缈,经此一役,他总该另想法子稳固住苏家的满门富贵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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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巧应了苏荷愫的这句话,苏贵人久未复宠,直至到了来年开春之时,那些蛰伏已久的牛鬼蛇神便一股脑地冒了出来。
先是与苏景言定下婚事的马御史家,以长女八字克夫为由要回了庚帖,还算是体面地回绝了与苏家的婚事。
再是与苏月雪定下婚事的王同知家,嘴脸便愈发难堪了几分,强硬地退了这桩婚事不说,还数落了几句苏月雪年纪稍大,性子木讷等说辞。
陈氏被气了个够呛,苏景言更是趁着夜半之时与小厮们提了好几桶马粪和牛粪,全浇在了王同知门前的石狮子上。
苏山倒是神色平静,委婉地劝了长女几句后,便终日缩在书房不出。
苏荷愫与陈氏生怕苏月雪会受不住这等打击,几乎是寸步不离地陪在她左右,好话翻来覆去地说了好几通,苏月雪却愈发沉默寡言。
一日午后,她便支开了菡萏与绿枝等丫鬟,悄悄地拿了白绫预备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幸而菡萏觉察出了异样,撂下了手里的活计赶回了苏月雪院中,这才与粗使婆子们一齐救下了吊在空中的苏月雪。
陈氏等人闻讯赶来时,苏月雪已躺在了床榻之上,脖间的鲜红痕迹刺眼无比。
苏荷愫立时便怮哭出声,扑到长姐的床前,声嘶力竭地喊道:“姐姐,这是你的命。为何要为了那群有眼无珠的畜生赔上你的命?”
陈氏也是又气又怒,若不是身边的红袖拿出了藿香丸放在她鼻下,这才顶住了一口气没有昏厥过去。
她疾步匆匆地走到长女床榻前,对着虚弱不已的长女便是一巴掌。
清脆的声响让屋内的所有人都怔然不已。
“你要让我和你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陈氏质问着苏月雪,两行清泪从眼眶中滑落而下。
苏月雪的双颊火辣辣般得疼,可也正是这刺骨的疼痛让她在一霎那间醒了过来。
菡萏已泣着泪护住了她,哀声祈求陈氏:“太太,是姑娘想左了,您消消气。”
苏荷愫也忙去拉扯陈氏的胳膊,只道:“母亲当心身子。”却是半拉半缠住了陈氏,分明是不许她再对苏月雪动手。
陈氏又怎么舍得对怀胎十月掉下来的肉动手?不过是气急攻心所致。
扇完这一巴掌后,她便兀自痛哭了起来。
苏山与苏景言姗姗来迟一步,苏景言尚且只是红了眼眶,苏山却是半边身子都止不住的颤栗,对着长女叹了许久,最后只落得一句:“为父会为你讨个公道。”
苏景言则是如小时一般跪在长姐的床头,哽咽着劝道:“便是一辈子不嫁又如何?弟弟愿意养长姐一辈子。”
父母亲人们皆为了她这般伤心,苏月雪此时已是后悔不已,只得轻声嗫喏着说道:“我只怕拖累了你们的名声。”
苏景言与苏荷愫却是异口同声地说道:“有什么拖累不拖累的,我才不在乎呢。”
苏荷愫哭成了泪人,苏景言见了便忙拿出软帕替幼妹擦拭泪水,如幼时般轻抚她的脊背,说道:“别哭了,二哥会让王家人付出代价。”
陈氏听罢便想数落儿子一通,可觑见身侧的苏山罕见地未曾出声训斥儿子,便也闭上了嘴。
王同知一家人也实在太过分了些,退婚便罢了,偏偏还要诋毁长女的名声。
当日夜里。
王家人自认倒霉地清扫了石狮子上的马粪和猪粪,并派了几个小厮们立在门前守夜。
后半夜时,苏景言便让人迷晕了那几个小厮,这一回的马粪却是泼在了红漆木大门上。
连着泼了十几日的马粪后,连上门做客的客人们身上总也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臭味,王同知家苦于没有证据,便是去报官也没用,便只能派了个婆子来苏家求和。
谁知却被苏景言打了出去。
且泼了马粪还不算完,王家大公子在酒红楼吃了酒夜宿时,正当意趣满满的时候,却被几个蒙面闯进来的黑衣人痛打了一顿。
他嘴里被塞了马粪和石灰,捆着身子扔到了王家大门前。
正在书房内凝气习字的苏山听得此信后,只冷着脸与那通传的小厮说道:“去京兆府送几株千年人参去。”
那小厮略有迟疑,可苏山冷厉的眸光扫来,他立时便连滚带爬地溜出了书房。
待那小厮离去后,苏山才走到了桌案后侧的插屏前,对着屏风后影影绰绰的人影,温声说道:“让公子见笑了。”
沉默半晌。
插屏后正在与自己对弈的沈清端才轻笑着说道:“京兆府尹是出了名的孝子,恰逢高堂病重,缺几株千年人参为药引。国公爷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世子爷自然无忧。拳拳爱子之心,令沈某慨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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