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言笑呵呵地说道:“等涵姐儿大好了,让她养兔子玩。”
于氏听见夫君的声响后,一改方才的娴静与淡然,情意敛进漾着碧色的明眸,却爬上了扬起的眉梢。
她吩咐白松回落竹苑烧水备衣,让嬷嬷们熏香正屋,预备着世子爷要午休片刻。
陆让冷哼一声,心里实在是不喜于氏多番试探沈清端的行径,只是因在苏府上做客,并不好发作出来罢了。
苏景言与苏月雪说完话后,便也走进了明堂,先与沈清端和陆让见礼,再问苏荷愫道:“愫儿怎得瞧着清减了些?”
苏荷愫只答:“美人便该羸弱似一阵风。”
苏景言便数落她小时胖的跟田地里的水牛一般粗壮,瞧见吃的便迈不开腿,如今进了京城却要学那些世家小姐们弱柳扶风的模样,实在是难为了她。
苏荷愫气鼓鼓地反击道:“哥哥小时掏鸟蛋时被鸟啄了手后,便怕极了野鸟,每回瞧见檐上停着的鸟儿时总会躲到嫂嫂的身后去。”
苏景言:“……”
因怕幼妹再抖出些自己的隐秘来,他不过在明堂略坐了坐,便寻了个由头回了落竹苑。
苏景言离去后,于氏再陪苏荷愫说了会儿话后,便也回了落竹苑。
四下无人,陆让便把涵姐儿的病症说与了苏荷愫听,并道:“再吃一个月的药,应是能大好了。”
苏荷愫敛起了笑意,到底是心疼涵姐儿小小年纪便要吃这般的苦头,便问道:“陆神医,可有法子减轻些涵姐儿的痛楚?”
沈清端也望向了陆让,眸色里的探究意味再明显不过,陆让便收起了调笑之色,答道:“麻沸散倒是能减轻她的痛楚,只是吃多了无甚好处,还是硬抗吧。”
苏荷愫问清楚了涵姐儿的病症,便也耐不住心内的担忧,与沈清端密语几句后往内寝里走去。
待她离去,陆让才露出几分愤懑的面色,只道:“这于氏是何意思?她瞧出了你的身份?”
沈清端也卸下了方才那副事不关己的端然模样,埋藏许久的伤口被人挑开后总会漫出些丝丝密密的痛楚,愈是竭力忍耐,愈是深入骨髓。
他漆色的眸子里烁动着神伤之色,好半晌才轻笑了一句:“一句轻飘飘的谋逆之罪,便能屠尽三百九十二条人命。”
陆让不语,默默地陪着沈清端坐于开阔通风的明堂之处。
一阵阵刮疼脸颊的冷风拂来,吹散了二人心间萦绕不去的伤疼。
*
元宵前夕,沈清端与苏荷愫之间诡异的氛围总算因沈府高悬的璨色灯笼而消减了些。
两人心照不宣地不再提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倒也有几分琴瑟和鸣的和睦模样。
时值承恩公府在元宵前一日办了场声势浩大的花宴,沈清端一连数月日日待在书房内苦读,苏荷愫便拉着他去花宴上散散心。
两人相携着走进承恩公府的大门时,恰好撞见迎面而来的成惘,须臾一息间,成惘的目光几乎是黏在了苏荷愫身上。
沈清端倍觉不喜,便挡住了成惘恼人的视线,半搂半携着苏荷愫往回廊上走去。
成惘目送着二人的背影离去,心间却是刻下了苏荷愫方才对着沈清端言笑盈盈的婀娜模样,水凌凌的杏眸里写满了缱绻的情意。
不知怎得,竟是瞧得他心里酸涩的很儿。
唐柔虽好,可到底容色不及苏荷愫一半明艳动人,家世便更不必说了。
如今圣上对五皇子格外疼爱,在朝堂里也说了好几次“五皇子深得朕心”这般的话语,承恩公府自然如日中天。
而唐柔的父亲虽则升了官,可到底是清流世家,嫁妆也浅薄简单的很儿,并不足以解成国公府的燃眉之急。
若是他能娶了苏荷愫……
成惘不敢再往深处细想,只盼着他近日相会的那位寡妇真如她所言般钱财无数,他也能借此补上印子钱的亏空。
而沈清端与苏荷愫已相携着走进了花厅,因成惘方才灼人的视线,沈清端的面色瞧着不甚淡定,倒失了往日里的分寸。
苏荷愫却沾沾自喜,沈清端越是吃味,她心里则越发高兴。
今日花宴,陈氏将宴请宾客、采买名花等事务皆交给了出身名门的于氏,自个儿则与几个相熟的贵妇躲在花厅里说话。
于氏也不负众望,将这花宴摆在了后院的一处水榭旁,并用帘帐围住了水榭的外沿,不让贵妇小姐们吹了冷风。
男宾们则由苏景言招待,不过寻个僻静处席地而坐,斟上几杯酒对饮罢了。
沈清端倒无意去凑男宾处的热闹,听闻苏山将内院里最偏僻的西南阁改为了藏经院,里头贮存着不少稀世奇书,便辞别苏荷愫往那藏经院里走去。
苏荷愫并无什么熟稔的闺中好友,送走沈清端后,索性便一头钻进了花厅里,坐在陈氏听她与镇国公夫人说话。
镇国公夫人徐氏出身宗室,嫁给镇国公前被封为了清台郡主,是个慈眉善目的长辈。
徐氏瞧见苏荷愫后,便笑道:“还不去后头水榭那儿?来陪我和你母亲做什么?”
苏荷愫今日穿了身掐金挖云的玛瑙红花萝扇,梳了个流云鬓,鬓间只簪了两只白玉簪子,打扮的清简,姣丽的艳色却如何也遮掩不住。
闻言她便笑盈盈地与徐氏说道:“伯母有所不知,我出身乡野,与那些世家小姐本就说不到一起去,又何必去讨嫌呢?”
陈氏笑骂了她几句说话粗俗,却也没有强逼着幼女去后头待客的道理,除了为亲家的徐氏,她自个儿也不愿与京中其余贵妇们深交,又何必逼迫女儿?
徐氏却是不赞同陈氏这般躲懒的想法,肃容与苏荷愫说道:“当世为人便该遵着世上的风俗,前尘旧事不必放在心上,你如今是承恩公府的姑奶奶,将来指不定会被封成诰命夫人,难道能一辈子避开她们?”
苏荷愫知晓徐氏这番话不假,且她愿意教导自己,也是看在嫂嫂于氏的面上,当即便作出一副受教的模样,只道:“伯母慧言,愫儿记在心间。”
徐氏拍了拍她的柔荑,温声道:“快去水榭那儿吧,你嫂嫂也在,必会替你引荐几个端庄识大体的闺秀,你也好多认识几个朋友。”
苏荷愫这便辞别了陈氏与许氏,领着碧窕、莲心等人往后院的水榭那儿走去。
赶走了苏荷愫后,徐氏才让心腹嬷嬷拿出了一摞画像,将上头的男子一个个说与陈氏听,只道:“你既是要给长女再寻个夫婿,这回得擦亮了眼睛才是。”
陈氏听着徐氏话音不对,当即便追问道:“这话是何意?”
徐氏讥笑一声,面上浮现几分难堪之色,转瞬间却又被她压了下去:“我那嫁去大理寺少卿的庶妹闹出了事,听闻是和她府里的庶子滚在了榻上,被徐大人捉了个正着。”
大理寺少卿家可只有一个庶子。
陈氏气得面色铁青,立在她身后的红袖立时便上前为她顺气,只劝道:“夫人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徐氏早知她说出此话会引得陈氏生一场闷气,可她又是个藏不住话头的人,虽竭力忍耐,却仍是如倒豆子般将徐家闹出的丑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原来这徐夫人和徐致早有私情,若不是苏月雪执意要与徐致和离,只怕徐大人还未曾有所察觉,如今闹得这般不堪,徐老太太也被气病了。
徐致被徐大人痛打了一顿,听说是残了腿,往后再不能骑马奔跑了。
陈氏听得徐致落得这般下场,心里到底痛快了几分,捻着佛珠的手也止不住地发颤,好半晌才说道:“这一回定要给雪姐儿挑个忠实可靠之辈,再不能让她落入虎穴。”
徐氏怜惜陈氏这份拳拳爱女之心,便又兴致勃勃地与陈氏说起了画像上的男子们。
*
苏荷愫走至内院。
临到了水榭处,正巧被于氏的贴身大丫鬟秋晚瞧了个正着,立时便笑着迎了上来:“三姑奶奶来了。”
说话间,已领着苏荷愫走进了水榭里。
“大奶奶在二楼陪着德阳县主说话,一楼的暖阁里坐着刑部尚书家的嫡女和户部尚书的庶女。”秋晚俯在苏荷愫耳朵轻声说道。
这刑部尚书家的嫡女便是秦媛,自来便与苏荷愫不对付。户部尚书家的庶女则是陆玉,因家中姨娘受宠而养的格外娇蛮。
二楼上的德阳县主则是大长公主的嫡女,素来鬼点子众多,总爱与苏荷愫过不去,且身份高贵,又不是什么好得罪的人。
思来想去,苏荷愫还是避开了德阳县主,让秋晚推开了暖阁的镂空雕花门。
里头的榻上正巧坐着秦媛与陆玉,两人正在对弈,抬头见是苏荷愫,俱都停下了动作,笑着说道:“原来是沈夫人。”
陆玉到底惧怕承恩公府的权势,是以并未如何出声讥笑苏荷愫,可秦媛却口无遮拦地笑道:“本以为你嫁给了个穷酸秀才,再是没脸在此等花宴上现身,如今想来倒是我多虑了。”
秋晚只朝着秦媛行了个福礼,一板一眼地说道:“县主让我转告秦小姐一句,您方才已吵醒了她午歇,若是再吵醒一回,她便要下来亲自教你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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