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瞧表姑娘似乎在为这几本书发愁,不如就交给奴婢带回去吧?我家公子最擅长蝶装,定能把这几本书修复原样。”
“这怎么能行?”
雾敛笑道:“表姑娘放心,三姑娘和六姑娘也时常请我家公子帮忙做些小玩意儿,就算让人看到也无妨,谁还敢嚼这个舌头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不迟想了想,觉得这其实是个不错的几乎,于是转而道:“那就有劳雾敛姑娘和十一弟了。”
雾敛接过书,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告辞离开。
入了夜之后,温度陡然间降了下来。冬日的夜不似夏天有蝉鸣蛙声,四周万籁俱寂,唯有雪落的声音敲在人心。苏不迟披着藕荷色的莲纹斗篷趴在窗户上看漫天的碎琼乱玉,整个院子都敷盖上了一层皑皑白雪,偶有两片调皮的还会飞到她的睫毛上。
此时她已经梳洗完毕,里面只穿了一件宽松的寝袍。如瀑的长发散落在腰间,虽粉黛未施却依旧美的让人心惊。
蕊黄走过来,将一个汤婆子塞在她怀里,劝道:“姑娘,天冷,还是早些休息吧?”
“无妨,让我再待一会吧。”
“那怎么能行?上次您突然病倒把二公子和奴婢几个都给吓坏了。好不容易才养好,可不能再如此任性了。”
苏不迟最怕她唠叨了,像是个小老太太一样唠叨起来就没完,连连投降,“好好好,我听你的就是。”
蕊黄一笑,帮?????她把窗户关上。然而才关好,窗户上就倒影出一个人影,把两人都吓了一跳。她立即将苏不迟护在身后,厉声问:“什么人?!”
“苏妹妹别怕,是我。”
是俞澈的声音!这么晚了,他怎么跑到了衔芳阁来了?
苏不迟的眸色顿时冷了下来,“你深夜至此,所为何事?”
“我睡不着,有几句话实在想和你当面说。”他的声音难掩激动,甚是都没能听出苏不迟话中的寒意。
“夜深雪重多有不便,你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也不迟。”
“明天说就来不及了,苏妹妹你就让我说完吧。”
不让他说怕是不会走,苏不迟道:“那你就在这说。”
俞澈一喜,但很快又变得有些失落,“苏妹妹,我娘要把我送到船山书院去读书,过两日就走。”
“你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
“当然不是,通州路远,我今后只怕是不能时常回来。我实在担心你,今天下午的事情我也听说了......”
苏不迟不耐烦起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我想说......”俞澈看着倒影在窗户上的那抹倩影,激动的一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苏妹妹,你随我去通州吧!我怕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会受欺负,到了通州后我保证没人敢为难你!”
第22章 捉虫
◎七公子,我苏不迟此生绝不为妾!◎
苏不迟觉得她简直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深夜来此,冒着让她和苏家都身败名裂的风险就是让她跟他走?
屋内一直没有动静,俞澈有些着急起来。难道是见他冒雪而来被他的一番真情感动,高兴得说不出话?
然而他等了一会,屋内还是没有声音,“苏妹妹,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苏不迟深吸了几口气,勉强压制住内心的愤怒,道:“七公子,我苏不迟此生绝不为妾!”
“什么为妾?我怎么舍得让你为妾?我都已经想好了,等从通州回来我就去向四婶提亲,我想娶你为妻!”届时生米煮成熟饭,不管是赵氏还是小傅氏不同意也得同意!
“七公子难道不知聘者为妻奔为妾这句话?!你说这些不就是为了让我同你私奔?我苏不迟虽不是出自名门,但家中也是累世书香,岂能做出此等有辱门风之事?你若是真心喜欢我,更不应该如此看轻我!”
俞澈一听这话立即急了起来,“苏妹妹你误会了,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不迟眼眸凌厉,冷冷的道:“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都请你赶快离开,不然休怪我不顾往日的情分!”
俞澈的脸色苍白无比,不敢置信的看着窗户上的倩影。他不相信苏不迟会说出这么绝情的话,委屈的道:“苏妹妹,我......”
“滚!”
看着窗户上的人影消失不见,苏不迟松了一口气看向蕊黄。蕊黄立即会意,上前将窗户悄悄推开一条缝,确定外头没人之后才又重新关上,落好锁,“姑娘,他已经走了。”
苏不迟脸色不虞,兀自坐在一旁的榻上。
蕊黄也气的够呛,“七公子也太过分了!若是让人看到,姑娘的名声就彻底毁了。他怎么还有脸提出这样要求?!”
俞家人看低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俞澈表面说是喜欢她,可内心不也一样觉得她是一个随意轻浮之人吗?不然也不会说出刚才那番话。
苏不迟苦笑,“你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会。”
香浓看着她独自坐在晦暗不明的角落里,心中无限酸楚,自家的姑娘也实在是太苦了......
与此同时,在拥翠阁的竹林内。如絮的雪飘洒下来,落在青苍的竹叶上,青与白相互交织构成一幅绝美诗意的画卷。在竹林的深处,俞洵身着狐白裘斗篷坐在席间,身边放置了一个红泥小火炉,炉火正旺,炉上还烫了一壶醉仙楼新酿制的桑落酒,白玉的酒壶内可见点点绿沫。
他喝了一口,借着炉火继续翻看一卷书册。
李缓走了过来,揖礼禀告道:“侯爷,属下已经查明,郑衢明确实有一本账目,上面记载了这些年各地官员向端王行贿的明细。他们也只是处心积虑,那些人先是将行贿的财物私底下送到郑家,郑衢明换成银票后交给郑夫人,再有郑夫人去端王府看望王妃时转交给王妃。”
“可查到账本现在在何处?”
李缓摇头,“属下翻遍了整个郑府也没有找到,不知道郑衢明这老家伙究竟把东西藏到了哪里?”
“我记得曹文斌死前不久,郑夫人曾去过法华寺进香。”
李缓恍然大悟,“还是侯爷观察入微,账本定是被他们偷偷藏在了法华寺,属下这就去派人找!”
俞洵头也不抬,慢条斯理的翻过一页,道:“天色已晚,城门也已经关了,明日再去吧。”
“是。”
这时,竹林旁的假山后忽然传来两个人的说话声。其中一个抱怨道:“七公子也真是,这么冷的天非要喝什么酒,累得我还要专程跑一趟,幸好有姐姐肯陪我。”
另一个人便道:“都是小事,你听说今天的事了?”
“什么事?”
后头那人故意吊人胃口的道:“今日银杏姐姐带了人去把衔芳阁给砸了!”
俞洵闻言,眉宇未动,但握住酒杯的手却猛然间一紧。
先前那人道:“我知道!我知道!听说是十姑娘今天在园子里发现有人在私会,怀疑那个人就是香浓!”
“才不是什么私会呐,这不过是十姑娘找的一个借口罢了!”
先头那人惊讶的道:“啊?还有这种事?十姑娘为何要这么做?”
“还是不因为表姑娘,我听夫人身边的彩环说,衔芳阁的这位恬不知耻,竟然妄图去勾引七公子。结果此事被夫人知道了,夫人哪看得上她?于是便去找了四夫人说了几句,后面的事你也就明白了吧?”
先头那人“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要说这苏家好歹也是个官宦之家,表姑娘怎能做出如此不要脸之事?”
“你瞧她那张狐媚子脸,哪像个安分的?只怕背地里做了不少肮脏事咱们还不知道呐。”
先头那人咯咯笑了起来,“姐姐说的还真是,将来谁要是倒霉娶了她,头顶上还不知道要被带多少顶帽子。”
那两个人的声音渐渐远处,俞洵放下酒杯回头看着李缓,清冷的眸子里似乎有愠怒。
李缓咯噔了一下,急忙解释,“今日你一整个下午都待在书房处理公务,属下不敢前去打扰,故而没向您禀报。”再说了,您老人家不是已经和表姑娘闹翻了吗?
后面这句,他还没敢说出来。
俞洵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到底是没说什么。
李缓正要告退,眼睛却忽然看见他握住书的手,眉头一挑,叹道:“这表姑娘还真是可怜,明明什么都没做,不仅被砸了院子,还要背上此等污名。唉!自古都说红颜祸水,可又有多少美人是平白替别人担了罪名呢?”
“你是太闲了吗?”
“没有没有!属下手里还有侯爷交待的许多要事没办,方才那两个多嘴的丫头也还没处理,属下这就去查查那两人是谁。”说完,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他一走,俞洵彻底没了看书的心情。如玉的手指划过书页,脑海里却不由自主的想起来那天苏不迟和他说过的一句话。
‘侯爷年少即居高位,想来也不会明白我的不得已。’
他之前确实不明白,不过现在倒是有些明白了......
他端起酒杯,将已经冷掉的酒一饮而尽。
苏不迟枯坐了一夜未睡,第二天强打起精神去松寿堂给老夫人请安。然而才走到就在门口遇见了俞明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