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月节轻桃司走水,你的儿子卢赫死于大火。”
“我永远记得他的模样——他左眼之下有颗红痣。”
谁会有这些印记?
‘赫儿, ’她轻轻闭上眼:‘是赫儿回来了。’
顾安南没有放松警惕:“你是想骗我放了你是吧。”
“你不放也无所谓,真的。只需要你回答一个问题。”钟夫人的眼里血丝遍布,然而缠绕了她十几年的死气却一下子散尽了, 眼中满是亮光:“你今年究竟几岁?”
顾安南忽然看了一眼暮芸。
“二十九。”他太聪明了,瞳眸微微震动起来:“隆安三十七年生人,但我不知道具体是哪天。”
暮芸在他骤然放大的瞳眸中轻轻点了点头。
顾安南确实不知道自己的生日, 他一直把自己进入乌衔纸那天当成“重生日”。
顾安南:“……”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手中的刀不由自主地松了松, 声音艰涩:“所以呢?”
这次, 钟夫人很轻松地脱离了顾安南的控制,她身形微晃, 被钟褚一把扶住:“母亲?!”
“冬月初七。”
钟夫人抬手示意没事, 抬起春秋过境的眼看向顾安南, 她高兴得不知道该怎么好,又悲伤得恨不得死掉。
她一笑,眼泪就落下来了:“所以你的生日,是冬月初七。”
钟褚拧着眉头:“母亲你到底在说什……”他尚未说完,自己已经已先觉察出来,而后震惊地看向了顾安南。
顾安南自己也感到很无措。
他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因为钟薇,好像竟然是自己的生母!
顾大帅长到这么大,早就天生地养地过惯了,他给海老头披麻戴孝摔过瓦盆,这辈子虽然没叫过他一声爹,但他只认这一个父母长辈。
如今突然告诉他刚才被他挟持的就是生母……
“那个,嗯,地上那小娘子不要紧吧?”他甚至紧张到开始没话找话,指着梁芝原地转了一圈:“找个人给看看?”
钟夫人悲恸之中猛然听见这么一声,无奈地差点把眼泪呛进肺子里去。
她拿出解药递给钟褚:“去吧。”
钟褚不可置信地抬眸。
“你喜欢她,那也罢了。”钟夫人拂了一把他因为打斗而跌落的鬓发:“今天是你的喜宴,你想娶谁,那就娶谁。”
她心里盘旋了十多年的阴郁渐渐散了,竟逐渐露出了其下原本温和的底色。
钟褚手心发着颤,想要亲手将解药给梁芝喂下,却被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的暮芸拦住了。
“她本来就没中毒,别再吃坏了。”暮芸从跑过来的昙心手里拈过一根金针,飞快地在梁芝饱满的耳珠上一扎,轻声笑道:“既让你新妇替我办事,还真能让她送命不成?”
梁芝确实吃了一碗八宝擂茶,里面也确实有毒——但根本就不是卢三夫人手中所出的剧毒!
昙心嘻嘻笑道,积极邀功道:“是我调的!哎呀只会疼一阵,对内里没损害的——我们大帅也吃过,你看这不是还生龙活虎的吗?”
顾安南脸一黑,想起了牧州白虹别庄里那袋要命的松子糖。
哼。
主仆俩没一个好东西!
“那帝姬今日依然给我新妇下毒,”钟褚被玩得甚至发不出脾气:“原来是为了牵制住我。”
暮芸收回金针,笑吟吟道:“公子钟褚将吴苏管得井井有条,若不是你方寸大乱,如何能让我们大帅以这么快的速度抵达沧浪台呢?”
钟褚还要再说,梁芝却已经悠悠转醒,他什么也顾不上了,只将人护在怀中。
“其实我也可以把毒下在你身上,”暮芸微笑道:“希望你领情。”
把毒直接下在钟褚身上,可以起到同样的效果;中间拐了梁芝这道弯,其实只为了成全一件事——
梁家已然失势,钟褚就算配不上暮芸,也很难再向下迎娶梁芝。
但经过这一遭……
“我很领情,”钟褚牵起梁芝的手,站到钟夫人身后,赤红的眼里破天荒地有了几分豁达之色:“多谢帝姬成全。”
暮芸目光环视一周,自然而然地站在顾安南身侧,对钟夫人笑说道:“今日是钟褚公子的喜宴。”她一句话定了今天的调子,让在场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我与牧公特地前来,庆贺钟公子大婚——诸公可有异议?”
谁还能有异议?
谁还敢有异议!
他们不知道在这短短的一刻钟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翻天的大事,牧公和钟夫人既已达成同盟,他们说要开席,别人还能说什么闲话?!
唯有服从罢了!
喜乐再起,钟夫人坐在上首,一对新人拜过天地高堂,开始向各席面上的人敬酒,竟好似刚才天翻地覆的那场闹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腰肢柔软的舞姬们裙衫飞舞,乐班喜气洋洋,所有的窃窃私语都被掩埋在了这热闹无比的氛围之下,唯有顾安南和钟夫人,在无人注意时去了一趟议事堂。
等顾安南再回来的时候,他坐在了暮芸旁边。
下边歌舞升平热闹非凡,钟褚又哭又闹又磕头地被折腾了一晚上,这会儿被灌了无数的酒,高兴得就像个傻子。
钟夫人暂时去后面休息,回来的只有顾安南,他脸色有些白,看起来并不比下面的钟傻子好到哪里去。
暮芸:“我要吃葡萄。”
顾安南眼神空洞,开始动手剥皮。
“那是荔枝,”她按住顾安南的手,在盛大的舞乐之下同他离得极近,轻声问:“你们到底谈什么了?”
顾安南脸上罕见地显现出了一点类似“为难”和“不解”的情绪:“我好像真是……真是她儿子。”
暮芸垂眸,嘴角微勾:“怎么说。”
“去议事堂的路上,她唱了首歌。”顾安南立即侧坐过身,语速飞快地说道:“我一听……你知道吗这歌我太熟悉了,就跟长在我脑子里似的!我就问她,怎么你也会唱?你猜她怎么说!”
暮芸配合道:“怎么说?”
“她说!这是她给他儿子唱过的安眠药!不是,是安眠歌!”他在暮芸面前展露出了最自然的状态,挠头道:“天啊我到底在说什么……”
“摇篮曲是吧。”暮芸忍笑:“母子之间只有些两个人会的小调也正常,我哥哄我睡觉的调子就挺奇特的。”
顾安南立即点头,手里依然在剥荔枝:“对,就是这么诡异——然后我告诉她,我是长安周业人,一直就是。她竟然说那都是海老头儿骗我的!”
暮芸接过荔枝,自己撕着果肉吃:“呀,海圣人还会骗人呢?”
“她说他们之间有仇,”顾安南:“还说海老头儿就是故意用这种方式报复,让我长大以后和母亲反目,以子杀母!”
暮芸唔了一声,口中清甜迸发:“那你觉得是吗?”
顾安南安静了一会儿:“我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
海老头儿待他如亲子,他看似脾气暴,实则花了很大的耐心去调理当时已经过度偏激的自己;直到咸阳事变之前,他始终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幸运的两件事,一个是遇到了暮芸,一个就是碰上了海老头儿。
但咸阳之后,他“死”过一回,躺在床上不能动养伤的那三个月,他对此前人生的种种进行反思,却发现自己根本不明白,老头儿到底为什么会选中自己。
他顶着海圣人的名号,想要什么样惊才绝艳的学生都有,譬如白溪音等青年才俊——
可老头儿偏偏选择窝在菜花巷里,隐姓埋名地教导他这个黑市少年。
“如果是为了报仇,”他被暮芸塞了个荔枝在口中,青涩甜蜜的滋味一下占满了整个口腔:“虽说不太像他的做派,但确实说得过去。”
他兀自在那边出神,暮芸忽然朝着自己朝外那侧的衣裙一指:“呀,这有个虫。”
顾安南探身过去要给她掸了,身体靠过去的时候,脸颊却忽然被一只柔软的小手轻轻托住!
她吻了上来。
大庭广众之下,蜻蜓点水般地一沾。
他呼吸骤然粗重起来,被撩拨得受不住,简直有些懊恼:“我跟你说正经事!”
“我也在办正经事。”暮芸看他无可奈何,想反扑过来又碍于人前的样子,笑吟吟道:“先头钟夫人叫我做她儿媳妇,我很高兴——我说——”
‘我本来就觉得你儿子很不错。’
现在想来,何其意味深长。
“原来你猜到了,”顾安南好气又好笑:“这下可好,你大帅千里迢迢出来抢亲,竟然抢了个亲娘回去。”
他有些唏嘘,看着吴苏盛景,却总觉得有些过于疏离:“听闻吴苏钟夫人一直找那个孩子,找了将近三十年——她也真的没有想到,竟然就是我。”
暮芸垂眸。
晚风凉薄,拂动她的鬓发,让她的神情看起来有些神秘莫测。
“那你,真的是吗?”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芸妹:“你看!我记不得你的生日也正常嘛,你自己也不知道!”
顾大帅:“-皿- 少找借口!”
第100章 风云出我辈(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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