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暮雪见她们走远,腿一软,朝后退了两步,明玉扶住她,“公子。”
苏暮雪站起,稳稳心神,“走。”
马车上,苏暮雪颤颤巍巍打开信笺,上面映出一行字:你要寻的人且还在这帝京城中。
苏暮雪脸上露出喜色,继续往下看:不过,他性命堪忧,你若再不寻到他,怕是凶多吉少。
苏暮雪:“……”
萧安辰终是耐不住,把外出办事的苏暮雪堵在了路上,彼时苏暮雪刚刚看完那封信笺,满脑子都是那句“他性命堪忧,你若再不寻到他,怕是凶多吉少”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明玉柔声规劝:“小姐,你别哭啊,苏苏护卫会没事的。”
苏暮雪杏眸仿若被水洗涤了般,雾蒙蒙的,脸上血色褪去,下颌绷紧,唇齿不住打颤。
她手倏然攥紧,胸口像是有什么冲撞。
萧安辰见到苏暮雪时她便是这副被欺负了的模样,他心跟着狠狠缩了下,又像是被什么揉了一把,酸疼酸疼的。
“阿雪,出何事了?”
苏暮雪偏转头睨向他,凝视着他那张让人心寒的脸,冷声问:“苏铭,到底在何处?”
第44章
萧安辰被这一问, 生生撞得胸口发疼,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攥紧,脸上的担忧之色褪去了几分, 多了抹浓重的异样,在他眸底稍纵即逝。
四周的风声似乎更大了些, 吹得他藏青锦袍衣摆翻飞, 他后退一步, 脚上黑靴踩在了一片叶子上, 隐隐能听到叶子被踩碎发出的细微声音, 就像是在他心间闷声插了一刀, 不足以致命, 但却很痛。
萧安辰的痛是多方面的, 看到苏暮雪因苏铭而难过,他嫉妒的发狂,这是一痛, 想起日后万一哪天她知晓其实是他把苏铭抓起来, 不知那时她会怎么样,会不会再次离他而去?这是二痛。
三痛,她为何用那样凶狠的眼神看着她,难道她忘了,他是她最爱慕的阿辰吗?
四痛,为何她只看了他一眼便再也不看他, 在她心里, 他已经成毒蝎了么?
四痛聚拢, 萧安辰身体猛颤了一下, 冷白指尖深深陷进掌心里, 脚又后退了一步。
周嵩轻唤一声:“陛下。”
萧安辰抬手制止了他后面的话, 他透过敞开的布帘,凝视着马车内女子的侧颜,曾几时她对他都是笑脸相迎,那一道道轻软温柔的呼唤声还犹在耳畔回荡,眼前却已成了这副陌路的模样。
萧安辰压下那抹不适,脸色恢复如常,声音也是,“阿雪问的什么话,朕怎么会知道那个护卫在哪?莫不是谁跟你说了什么?阿雪切莫听信他人的话,朕要是知晓那个护卫在哪,一早便告诉阿雪了。”
他嘴角淡扬,眉宇间漾着浅浅笑意,满脸写着“无辜”两个字,“阿雪难道不信朕?”
信?
一日找不到苏铭,她都不会信他。
提到苏铭,苏暮雪这才愿意把眸光重新投过来,她慢慢头,杏眸里没了水雾,反而多了疏离和冰冷,“陛下所言非虚?”
“当然。”萧安辰定定道,“句句真言。”
苏暮雪知晓今日不管怎么问也不能从萧安辰嘴里问出什么,连同他说话的心思也没了,沉声道:“臣女乏了,陛下若是无事,请让行。”
萧安辰给了周嵩一个眼神,周嵩拎着盒子上前。
萧安辰说道:“这里面有你最喜欢吃的一口酥,阿雪带回去尝尝。”
一口酥?
曾经确实喜欢吃,但现在她不喜了,不过她没打算把自己的口味告诉任何人知晓,尤其是挡在马车前的帝王。
苏暮雪静静回视着他,始终没开口说收下。
她不开口,萧安辰也不开口,苦的是周嵩,拎盒子时间太长,手都抖了,额头上也渐渐冒出汗。
气氛越发的冷凝,似乎连风都感触到了,不知从何时起吹得更猛了,衣袂拍打声扰的人心慌乱颤。
远处树木疯狂摇摆,尘土也跟着扬起,地上映出的人影越□□缈。
有风,有飞扬的尘土,还有沙沙作响的树木,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可两位最尊贵的人不开口,其他人也不敢动,就这么…僵持着。
马儿有些受不了此时冰冷的氛围,仰高头嘶吼一声。
苏暮雪眼睫很轻地颤了下,随后道:“明玉,去拿。”
“是。”明玉从马车里走出,来到周嵩面前,先是对萧安辰行了礼,然后接过了周嵩手里的食盒。
若是再晚来一步,周嵩这胳膊怕是要废了。
苏暮雪淡声道;“东西收了,陛下可以放行了吧?”
萧安辰负在身后的手,握拳后展开,心绪也极力压制,那些想说的话最后变成一道缠绵的眼神,看着马车渐渐驶离。
须臾,疾驰的马车停下,明玉弯腰从车内钻出来,把手里的食盒给了阿五,“小姐说扔了。”
阿五接过,拎着食盒朝前走出,大约走出一小段路后弯腰把食盒放在了路边。
半晌后马车再次驶离,带起飞扬的尘土。
“吁——”勒马声骤然传来,有侍卫朝路边盒子跑去,拎起盒子又折回来,“王统领。”
王放穿着一身寻常的暗红衣袍,从马背上翻身下来,接过盒子走到后面的马车旁,躬身道:“陛下,娘娘把食盒给扔了。”
马车内,年轻帝王那双剑眉慢慢聚拢到一起,神色冷峻,整个人像是冻在冰窟里。
到底要他如何做,她才肯原谅呢。
苏暮雪回了梅园后让明玉在门外守着不允任何人靠近,然她和阿五在殿里密谈了好一会儿。
“这人说苏铭还在帝京,依你之见,哪些地方适合藏人?”
阿五思索后,道:“咱们派人找了许久音信全无,关着苏护卫的地方肯定不是如常人能去的地方。”
“大理寺地牢,刑部大牢,这些地方郑公子都探过,没有。”苏暮雪目光灼灼道。
“皇家可还有地牢?”江湖人士遍寻不到的地方,只能和朝廷有关,几处关押要犯的大牢都不见苏铭踪影,那皇家肯定还有更为隐蔽的大牢。
那处是一般人都不知晓的。
苏暮雪思索了许久,却一无所获,她轻摇头:“不知。”
前朝的事她甚少过问,不曾记得哪处还有牢房,可苏铭的事不宜再拖,想到这里,苏暮雪心绪再难平,眼尾那抹红隐隐加重。
阿五知晓她着急,躬身作揖道:“小姐,属下再去找人打探。”
为今之计也只有这个方法,苏暮雪站起,对着阿五行了一礼,阿五受宠若惊,侧身让开,“小姐,使不得。”
“阿五,谢谢你。”苏暮雪道,“你先去账房里领银两,必要时候用钱去疏通。”
“是。”阿五转身出去。
这日,苏暮雪因着苏铭的事,没什么胃口,午膳都没吃,明玉给她端来参汤,看着她服下,见苏暮雪脸色比早上还白,甚是担忧,“小姐,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不用,”苏暮雪侧眸,示意明玉把案几上的书信拿过来给她看看。
明玉走到案几前,从账本里抽出那封信笺交给苏暮雪,苏暮雪展开,又细细看了一遍。
看宣纸上面的字迹,字体有力,笔锋收尾顿挫鲜明,应该是男子所写,可她又察觉出一丝丝不对劲。
恍惚间,她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她把宣纸凑到鼻前,蹙鼻闻了闻,嗅到上面有淡淡的花香,应该是熏香。
这种熏香不是一般富贵人家能用得起的,倘若她没记错的话,倒像是那年闽疆战败后进贡的美人香。
先帝曾把此香赏赐给了当时几位最得宠的妃子,那几位妃子殁的殁,出家的出家,还有两位住在冷宫里。
她们又和苏铭有什么牵连?
苏暮雪越发觉得此事像是一个谜团,越来越无解。
苏铭,你到底在哪里?
你可一定要等我来救你。
阿五找人又寻了两日,还是一无所获,苏暮雪案几上的信笺又多了两封,这次是暗处的人主动送来的。
第三封书信上有淡淡的血迹,苏暮雪不知这血迹到底是何人的,但心还是狠狠揪了一把。
她怕是苏铭的。
阿五谏言,“小姐,怕是还得从朝廷那边入手,咱们还要找个熟识朝廷的人才行,最好这人就在宫里当差,这样才方便探查。”
苏暮雪陷入到沉思中,找人不难,找可靠的人很难,一时间她没有合适的人选。
她没有,老天把那人送来了。
午膳后,天色突变,乌云密布,没多久,便下起了雨,这场雨来势凶猛,雨滴从天空中滴落,砸得房檐啪啪作响。
廊下花儿不堪风力,被打掉了好几株,阿白在苏暮雪怀里藏着,透过半敞的格子窗朝外望着,听到雷声,吓得缩了下头。
它又在苏暮雪怀里钻了钻,苏暮雪轻轻抚摸着它,柔声道:“阿白别怕,我在呢。”
阿白似是听懂了她说的话,喵叫了一声。
明玉进来,发丝上都是雨水,“小姐外面雨太大了,这些花怎么办?”
“找几个人搬角落里去。”苏暮雪交代道,“等雨停了再搬出来。”
“好,我马上去叫人。”明玉又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