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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芙蕖 (蔻尔)


  她弯起唇角,露出孩子气的笑容。
  景殃挑了下眉:“嗯?”
  鹿白站在台阶上,遥遥望着他,黑眼珠水润又清澈,面庞上皆是涉世未深的乖巧:
  “我不能做你身侧最亲昵的人吗?”
  景殃抬眼。
  小姑娘个子娇小,身段玲珑,穿了身粉绿的裙裳,俏生生地立在那儿。柔软的身子被精致细嫩的衣料包裹住,初显发育端倪,但远远未长开,散发着青涩而纯粹的少女气息。
  宛如清晨盛着露水的小花苞。
  娇气,纤弱,轻轻一碰就会被掰折。
  他的目光毫不收敛,品赏玩物一般勾勒着她的轮廓。
  她倒也不骄不躁,眼神直勾勾的,乌黑清亮,敞亮地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却又仿佛某种道不明的暗示。
  ……小小年纪就喜欢跟人兜圈子?
  景殃玩味一笑:“妹妹,寻常女子想要与我共度春风,通常都是要收费的。”
  “但是你待遇就不一样了。”
  他倚在长廊柱上,语调颇为慢条斯理。
  “你得加价。”
  -
  一炷香后,两人抵达朱雀楼。
  天字一号房内,景殃和鹿白相对而坐。
  除了花生米和瓜子,这里的其他吃食都贵的离谱。有时候豪门勋贵的一顿饭,能赶得上普通平民百姓半年的伙食。有钱人家的富贵与奢靡,是一般人无法想象的。
  鹿白一点都没客气,把评价不错的特色糕点甜食都点了个遍。
  景殃瞥她:“你吃的完吗?”
  鹿白:“我可以带走。”
  景殃把食谱递给小厮:“我以前常点的那些就不要上了。”
  小厮应了声,掩门离开。
  鹿白随口道:“不肯给我尝尝你以前吃的什么?”
  景殃:“口味不一致。”
  鹿白怔了下:“你给我点了甜口的菜肴?”
  景殃极为敷衍地嗯了下。
  鹿白心口的郁气散了大半,想了想,说:“不是我非要跟你生气,你刚才偏偏那样说,谁要跟你共度……”
  她忽然想到,先前百般暗示的正是她本人,倏地哑然。
  “嗯?”景殃道,“继续说。”
  鹿白沉默半晌:“是我,我的错。”
  景殃轻嗤,不再搭理她。
  ……
  午膳过后,鹿白戴上帷帽,两人径直前往长乐坊。
  景殃一举一动都被京城的人关注,现在遮掩乔装也没了必要。他带着鹿白坐上楚宁王府停在路边的马车,嘱咐道:“待会你别乱跑。”
  鹿白认真地道:“我知道。”
  她悄悄打量起这个马车。
  车厢内部很宽敞,材质用的竟然是奢侈至极的紫檀木。车厢四壁刻有精细的花纹,精美而细致。一些坚硬的角角落落被打磨地很光滑,一点都不硌手,处处都是低调的精致。
  鹿白坐在景殃对面,两人中间有张小案几,上面摆放了糕点和水果。
  不愧是景殃,吃穿用度都甚为讲究。
  周围渐渐开始出现喧嚣声,阵阵烟火气从窗户溜进来。
  最后马车缓缓停在长乐坊门口。
  鹿白撩开帘子。
  跟绮丽华美的风月楼相反,长乐坊的外观十分低调而晦暗。大抵是明白赌坊天生就是混乱的场所,长乐坊在装饰上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景殃忽然指着长乐坊的大门,道:“郡主,你看那是什么?”
  “赌坊?”
  “嗯。”景殃道,“是什么?”
  鹿白迟疑了一下:“你想说……命似草芥?”
  话音刚落,一个嘶哑哭嚎的男人就被两个莽汉拎了出来。他一只腿直接断掉,残忍可怖,血肉模糊,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
  “求求你们,放我下来,我再来一局肯定能赢!”他口齿不清地哭道,“赌债马上还!马上还!”
  两个莽汉面无表情,拎着几乎要断气的男人,拐进旁边一个小巷口里。
  不消片刻,小巷口里传来一声痛苦的嚎叫,随即再无声音。
  过了一会,两位莽汉面无表情地走出来。至于那个男人的下落,无人知晓。
  长乐坊里面的人都已见怪不怪,兴奋而麻木地开了一局又一局。
  鹿白后背爬上一股凉意。
  不是没见过这种场面。
  但乍一看到这血淋淋的现实,还是冷不丁地打了个寒噤。
  景殃面色沉沉地盯着这一幕,眸色讥嘲:“看见了吗?”
  “这可是天大的富贵。”
  鹿白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景殃下车之前,问她:“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吧?”
  鹿白:“先打探消息。”
  “记得跟紧我。”
  景殃率先下车,走向长乐坊。
  他五官出众,气质风流又风雅,像是天生属于这里,又仿佛割裂一般格格不入。再加上这身衣裳,一进门就显得过分招摇。
  里面喧闹的赌客,齐刷刷地看过来。
  -
  长乐坊看管很严,虽然没有禁止开张,但出入都要仔细盘查。
  景殃通身的贵气难以掩饰,恭候在侧的小厮很有眼力地招呼道:“贵人,您是来谈生意还是玩乐子?”
  景殃没有开口。鹿白很有自觉性地清了清嗓子,道:“我们随便逛逛,不必伺候。”
  “二位请便。”小厮躬身退了下去。
  长乐坊一共有三层。
  一楼是开放式的大厅,摆放着数个大圆桌或者小方桌,只要缴纳了底金就能随便玩。
  二楼是私密性更好的雅间,能去里边的都是贵客。
  三楼是一个精致的阁楼,是专门招待皇亲国戚的地方。
  众人继续玩闹,只是气氛到底不如之前。
  最近长乐坊出事,谁知道这位贵人是来干嘛的?
  景殃步履悠闲,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鹿白跟在他身后,看到他每到一个赌桌都会瞄几眼,然后再次往前走。
  虽然没多言,但态度很嚣张,甚至带有些微的轻慢。
  大家隐隐畏惧的同时,心里又生出几分莫名的不喜。
  鹿白跟着景殃停在了最中央的赌桌旁。
  这是整个一楼大堂最宽敞华丽的赌桌,桌子侧壁雕刻着镂空花纹,四个敦实的圆凳绕桌一周,尽显高调。桌上有骰子、竹牌、棋盘……一应俱全。
  很显然,这是整个一楼水平最高的地方。
  此时,这一局刚好结束。
  一个清瘦的男子无措地看着自己输掉的骰子,眼睁睁地看着另外三人笑嘻嘻地刮分走自己最后几枚铜钱,狠狠攥紧掌心,说:“刚才最后一局我看到了!你们明明都不超过三点!而我是五点!”
  中间那个面相颇凶的男人颠了颠铜钱,轻蔑地道:“兄弟,真的是你看错了。我们这种老手,赢你不是很正常的吗?”
  清瘦男子红了眼,颤抖着说:“这是我给媳妇儿救命的钱!常哥,你说了我输了也还给我本金的!”
  被称作“常哥”的男人啊了一声,道:“有吗?我说了吗?赌坊的规矩一直都是愿赌服输,你赌不起就别来啊!”
  景殃突然道:“一,二,二。”
  常大柱一愣,瞪向景殃:“你说什么?”
  景殃懒懒抱臂,道:“连你们开蛊前的点数都忘了?”
  另外两人也怒目而视:“胡说八道!你是跟他一伙的?还是找事的!”
  清瘦男子意识到这位身穿绯红衣袍的男人是在帮自己说话,小声嚅嗫道:“谢谢贵人。但他们技术高超,可能真的是我看错了……”
  鹿白叹息一声,心道:任谁看错,景殃都不可能看错的。
  景殃的武功一直都闻名京城,他能捕捉到的细节已是入微之境。既然他这般说,就一定是看到了。
  只见他静静看了对方一会,忽然道:“来几局?”
  常大柱怔了一下,愤怒一拍桌子:“谁怕你啊!来就来!”
  景殃坐在清瘦男子的位置上,将五十两的银票压在桌上,道:
  “五十两起价,上不封顶。来吗?”
  常大柱听了这数字,瞳孔微缩,有点犹豫,又有点贪心地舔了舔唇。
  众人早已被此处的热闹吸引,闻声赶来,围得里三圈外三圈。
  听闻此话,不少人都深吸口气,议论起来。
  “此人家境当真殷实啊……”
  “什么有钱人,分明是冤大头!”
  “不管怎么说,人家气势镇住常大柱了!”
  “不知天高地厚……谁镇得住谁还不好说呢!”
  常大柱隐隐有些兴奋,另外两人也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催促着道:“富贵险中求!险中求啊常哥!”
  常大柱对上男人那双含着讥诮的眼眸,瞬间被贪欲席卷,吼道:“好!无论输赢,谁都不许赖账!”
  景殃轻笑一声,缓缓点头:“无论是谁,都不许赖账。”
  四人分开坐好,桌上只留赌具。
  常大柱道:“你是客人,你说玩什么。”
  景殃垂眸,道:“就刚才那个吧。掷点数,比大小。”
  常大柱轻嗤,这种他最在行:“可以。”
  希望对面的冤大头待会别心疼钱!
  既是开启新局,那默认的规矩就是换蛊换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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