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度松开些手, 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慢慢从眸中漾出笑意, 直到挂满眉梢。谢慈看着他的笑意,又有些生气, 她都这么狼狈了,要是情况再坏一点, 她可能就要被萧清漪送到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 此生与他不能相见, 或者另一种坏情况,是司马卓先一步找到了她……无论是哪种更坏的情况, 都是谢慈不愿接受的,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他就这么不在乎自己吗?
谢慈抬眸看他,苦着眉头,问他:“你还笑?有什么好笑的?你是不是变心了?你想着我要是出事, 你就能跟新人双宿双栖,所以你刚才抱我那么紧,是不是看我没出事,所以想勒死我?”
她说着, 越来越无理取闹, 谢无度却笑意渐深。
谢慈见他如此, 轻啧了声, 撇嘴,别过头去,不理他了。谢无度额头贴上来,抵着她的额角,脸颊也凑近,与她贴到一处,他的唇印在她鼻尖,细细密密的吻慢慢落下。
谢慈思及自己此刻肯定形容狼狈,衣裙破破烂烂,又出了一身的汗,方才还在地上跌了几跤,估摸着都不能看了。她避开谢无度的吻,小声嘟囔:“又脏又臭……”
谢无度却仿然不觉,一点都不嫌弃,反而低头在她颈肩嗅闻,仿佛很好闻似的,“哪里臭?”
谢慈撇嘴,抬手将他的头隔远了些,她自己都闻见自己身上的汗味了,还有些不知名的味道,一点也不好闻。谢无度贴在她手心里,将她打横抱起,从树林中出去。
“方才阿慈说,我若是还不来,就打算不喜欢我了。所以我忍不住笑。”他解释。
谢慈微仰头看他,能看见他微挑的嘴角。他又道:“这话的意思可以理解为,阿慈现在喜欢我,是吗?”
他垂眸望她,满腔柔情似水,看得谢慈有些不好意思。她扭过头,视线从草地上的草木上扫过,她的确好像没有明确同他表明过什么情意。一向是谢无度强势地告诉她,他喜欢她,而她从无法接受,到慢慢接受。
谢无度要牵她的手,她便接受,谢无度要低头吻她,她也是被迫承受,至于拥抱或者旁的,亦是如此。谢无度强势入侵,而她则是低调地承受一切。的确看不出她的态度。
谢慈伸手抱紧了些他的脖子,将头靠在他肩上,小声说:“谢无度,我是有那么一点喜欢你。”
谢慈觉得这种话说出来莫名地羞人,她后颈铺满晚霞,声音一低再低:“但只有一点嗷,也不是很多,你不能骄傲。”
她一面说,一面用手指比了一个“一丁点”的手势。
谢无度笑意更甚:“嗯,知道了,一点。”
谢慈说完,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索性将头整个埋进他怀里,不去看旁人。谢无度看着她的动作,不由唇角勾得更明显,尽管她说只有一点,但她愿意承认,愿意告诉他,已经很好。
一点可以变成很多,只需要一点时间。他有耐心。
谢无度抱她上马,打马回盛安城。谢慈坐在他怀里,体力早就完全透支,先前精神紧绷着,才能强撑住,现下有谢无度在身边,她紧绷的精神总算可以放松下来。她闻见谢无度身上熟悉的味道,充满了安全感,像一张网,将她捕入梦乡。
她的意识渐渐涣散,眼皮沉沉垂落,再支撑不住。只是失去意识前,隐约地闻见了一丝血腥味。但她的脑子已经转不动,无力思考那私血腥味从何而来。
见怀中的人睡着了,谢无度将外衫拢紧,将她裹住。忽地瞥见衣角的一片血污,是方才杀司马卓时被溅上的,想起司马卓方才
的嘴脸,谢无度长眸微沉。
司马卓是北齐五皇子,他的死必定会引发轩然大波,谢无度从对他起杀心那刻起,便已经想过最坏的结果。他需要做的,只是将自己从司马卓的死中摘出去。
司马卓大摇大摆出的城门,恐怕有不少人看见过。北齐人与打完人长相颇有差异,很好认,那些百姓们亲眼目睹过司马卓出了城门,朝廷必定会严查此事。但出了城门之后的事,不见得有几人见过。
谢无度抬手,命常宁沿途调查,可有人见过司马卓踪迹,若有,一并杀了。若没有,那便好行事。
进城门前,谢无度脱去身上沾了血污的外衫,命他们取了件干净的衣裳来,为谢慈披上,又让他们备好马车候着。他抱着谢慈上马车,回武宁王府。
从郊外回到武宁王府时,已经是黄昏时分。谢无度见谢慈睡着,特意命他们开得慢些,别把谢慈吵醒。谢慈睡在他怀里,睡颜静好,谢无度忍不住仔细地以目光描摹她的轮廓。
她方才说,他怎么还笑得出来。他的确笑不出来,不敢想如果司马卓比他先行一步找到谢慈,会对谢慈做什么。
谢无度胳膊托住谢慈的背,低头在她脸颊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司马卓会出现在这儿,这事儿也得查。他第一反应是萧清漪所为,她为了拆散他们,无所不用其极,也不无可能。一面不告诉他谢慈行踪,一面又告诉司马卓,让司马卓将谢慈带走。
但很快谢无度否定了这个想法,萧清漪或许能冷血至此,但她不是蠢人。她明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人,倘若她将司马卓牵扯进这件事,那明摆着是拿两国的关系来赌,萧清漪应当不会如此。
那么……谢无度想到从沧渺院出来时,遇见的谢迎幸。
只能是她了。
还真是一点记性都不长啊。
谢无度阴冷地笑,好不容易消停了些日子,还以为她学乖了,没想到死性不改。他本来是有些怕麻烦,但如今萧清漪都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他也不怕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了。
欺负阿慈的人,都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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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慈这一觉睡到入夜时分,她慢慢睁开眼,望见熟悉的承尘,有些惊喜,她回到无双阁了?谢慈撑起身,偏头便看见床边坐着的人,他用手撑着自己的额头,似乎在闭目养神。
“谢无度。”她开口,嗓子火辣辣地疼,忍不住咳嗽起来。
谢无度被她的动静吵醒,睁开眼,赶紧给她倒了杯水,喂到嘴边。他扶着谢慈坐起身来,轻轻拍着她的背,神色凝重,“还好吗?可还有哪儿不舒服?”
他已经请大夫来瞧过,大夫说没什么大碍,萧清漪给她下的也只是迷药,不会危害身体。虽说如此,但到底会有些难受。
谢慈喝了半杯水,看向谢无度,摇头:“我没什么事。”
刚说完,一抬手,便觉得还是有些事的。她一身酸痛,今日一日走的路,比得上平日里十日所走的,不痛才怪。
她低头嗅了嗅,发觉自己身上还有些难闻的味道,赶忙掀开被子,发现自己还是穿着原来的衣裳。谢慈脸色当即耷拉,“你怎么不给我换身衣裳就让我睡床上?”
谢慈嫌弃地从床上下来,觉得这床都脏了,被褥都得换。不行,就是给她换了身衣裳,她这一身没有沐浴,也只会弄脏新衣裳。她得沐浴。
谢无度扶住她,谢慈道:“我要沐浴。兰时她们呢?”
谢无度唤人进来,她们先前被扣在萧清漪府中,后来被放回来,谢无度在气头上时其实有些迁怒她们,这么多人都护不住谢慈。但终究思及她们伺候谢慈多年,谢慈若是回来,必定还要她们伺候,没有对她们做什么。
谢无度不禁想起萧清漪对他的指控,冷血无情的怪物
……
如果没有谢慈,今日的他恐怕会更冷血无情十分。
兰时她们进来,个个都低着头,红着眼:“小姐……”
谢慈笑道:“好了,你们小姐还没出事呢,哭什么。备热水和换洗衣裳,我要沐浴。”
她们应了声,都退下了。
谢无度却没走。
谢慈抬眸看他,赶人:“我要沐浴了,你别在这待着。”
谢无度坦然道:“你在净室沐浴,我在这儿坐着,又碍不着你。”
怎么碍不着?谢慈瞪大眼,他这么大一个人坐在这儿,净室与寝间也没隔多远,更不隔音。岂不是她沐浴的声响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好不自在。
“不行,你就不能先出去嘛!”谢慈撇嘴,拉着谢无度胳膊要把他推出门去。
谢无度垂下眼,道:“我还没缓过来,要是你不见了……”
又来了,他又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仿佛是她不对似的。
谢慈叹气,可是一想……若今日当真出什么事,那的确值得后怕。她只得别过头,妥协,“那你在这儿坐着吧,不许随便走动,不许出声。”
她瞪谢无度一眼,吓唬他。
谢无度爽快地应了声好,当即背朝净室坐下。
兰时她们很快备好水进来,一切如常,只在瞥见一旁的谢无度时,愣了愣。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虽说他们已经知道自家小姐和王爷有“奸情”,但毕竟男未婚女未嫁,还未成大礼,如此行径是否太不妥当?又不是夫妻间……
但转念想到今日发生的事,又觉得或许王爷只是心中惴惴不安,怕小姐忽地又不见了。只好全当看不见谢无度这么大一个人坐在寝间里。
她们备好热水后,预备伺候她沐浴,谢慈没动,隔着朦胧的纱帷,看见谢无度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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