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慈微愣,她知道自己漂亮,但……有这么夸张吗?
直到送田杏桃到家,临走前,田杏桃又道了一次谢。
待送田杏桃到家后,谢慈终于忍不住与谢无度说话:“阿兄,她方才夸我,你可听见了?”
谢无度点头,“你本就很好。”
谢慈眉目含笑:“这是自然,本姑娘才貌双全,聪敏过人。只是那些人都瞎了眼,瞧不见本姑娘的好。”
谢无度嗯了声,颔首道:“是,阿慈是这世上最漂亮最善良的女子,不仅如此,又温柔,又体贴,又一心一意为旁人考虑……”
谢慈听着这话,总觉得像是调侃她,她撇嘴,“谢无度!你是不是在这揶揄我呢?”
她一面说着,一面伸手闹他。
正在此时,忽然间,马车刹了车,她重心不稳,一下子栽进谢无度怀中。
谢慈双手撑在谢无度胸口,与他靠得近极了。二人呼吸交织,谢慈抬起头来,与他四目撞上。
她柔软腰肢,玲珑身段,几乎贴在他身上,清幽淡香,将他包围。
谢无度看着她眼睛,答她先前的话:“怎么敢揶揄你?”
谢慈歪过头,将信将疑,从他怀中出来,坐直身子,理了理方才被弄乱的额饰:“哼,左右你已经说好了要管我一辈子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就算我脾气比天大,难以伺候,你也不能反悔。”
他只笑不语,这样的好事,他怎么会反悔?就怕少一时缺一刻,不够一辈子。
第21章 过往前尘
谢无度垂下长眸,将眼中那些复杂情绪遮下,自衣袖之中摸出一只珍珠耳坠。
谢慈瞧见那耳坠,后知后觉摸向自己耳垂,发觉左边耳垂空空荡荡,估摸是方才忽然马车急停时掉落。
她今日一身宝蓝长裙,原想连耳坠也用蓝宝石做衬,可又觉着周身的蓝色已经够使人眼前一亮,额饰上的蓝宝石足够与之相衬,再用蓝宝石未免显得俗气,便选了一对珍珠耳坠。
“既然掉你怀里,便由你帮我戴上吧。不许弄痒我。”她水洇洇的眸子中盛着笑意,娇俏明丽,半侧过身,露出左边耳垂。清风浮动如意帘栊,阳光从趁机窗格里投进来,落在谢慈后颈,在帘栊下时明时暗。
这会儿将要午时,日头越发明亮,她在光影里坐着,如画中仙似的。
谢无度似是无奈叹了声,倾身靠到她身后,谢慈余光瞥见他的影子,不忘叮嘱:“不许弄痒我啊。”
她是故意捉弄,因自己耳垂过于娇气,连兰时她们都得小心翼翼。
谢慈压着唇边笑,感觉到谢无度的气息喷洒在她后颈,却迟迟没有上手,大抵是在为难怎么给她这大小姐戴上耳坠,还不会让她有痒意。
天气将将转热,阳光照在身上便觉得热,在阴凉处经风一吹,又有点儿冷。谢慈将被吹动的帘栊压下,便察觉到温热的指腹捏住她左边耳垂,轻轻摩挲着。
谢慈当即觉得一股痒意从心里往外钻,背脊都绷直了,撇下嘴,要发作:“谢无度!我都说了,不许弄痒我,你倒好……”
动作一点也没小心翼翼,直接就捏住她耳垂,没了捉弄的趣味。
她说话之际,谢无度已将珍珠耳坠的银钩穿过她耳洞。
“好了。”他退回身,笑意微微。
谢慈那股不舒服感在心头萦绕不去,她摸着自己左边耳垂,说他笨手笨脚。谢无度不反驳。
这时常宁在外头禀报:“王爷恕罪,方才有个小孩儿忽然自街边冲出来,我等为了躲避,这才致马车不稳,还请王爷责罚。”
谢无度还未说话,谢慈先开了口:“罢了,那小孩儿没撞着吧?”
常宁道:“回小姐,那孩子安然无事,已经被他母亲抱住。”
“那便好。”她微收下巴,将自己额饰与发饰也理了理,“继续走吧。”
谢无度也道:“回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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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王府没多久,撷芳阁那边便差人将今夏预备出的新款样衣送了过来。撷芳阁在盛安城的名声大,生意也不错,它专做京中贵妇贵女们的生意。
一年四季,每季都会做新款衣裳,而后便将样衣送去各家贵女府上,让贵女们挑选,每位贵女至多可挑选五件,且会根据贵女们的家世,决定先送去谁家府上。倘若哪位贵女先挑上了,那余下的贵女们便不可再挑那件衣裳,它家的衣裳只买一次,且之后亦不会做同款,因此世上只此一件,也正是如此,才得贵女们喜欢。毕竟谁不喜欢独一无二的东西呢?
不过因为是独一无二的,价钱上自然也比旁家铺子贵上三倍不止。但即便如此,也是有价无市。
从前撷芳阁便是头一个送来给谢慈的,因着在这批年轻些的贵女之中,谢慈是身世最尊贵的。
可今时不同往日,谢慈多问了撷芳阁的人一句:“你们还给谁家送了去么?”
那人恭敬地答:“回谢小姐,还是从前的规矩,谢小姐先挑,之后咱们再送旁人府上。”
谢慈听她这么说,心里自然高兴,给兰时使了个眼色,兰时便拿出把金瓜子,递到那撷芳阁的人手里:“我们家小姐请您吃茶。”
撷芳阁的谢了恩赏,道:“那两日后,咱们店里的人再来取,谢姑娘可慢慢挑选。”
撷芳阁的人走后,谢慈便叫人将样衣抬进房中。撷芳阁的水平一向在行,此次的这批衣裳也煞是好看,眼花缭乱,谢慈打眼扫过,一时还有些挑不出。
她抿唇,思忖片刻后,叫兰时她们去请谢无度来。
谢无度回到府中后,便在书房中待着没出来。官场浑浊,贪腐营私之事一向屡禁不止,每朝每代都如此,大燕也不能免俗。弘景帝知晓承州之事尚未完全解决,竟还牵扯出别州贪腐,当时一怒之下,说要彻查。但弘景帝性格软弱,待缓过神来,恐怕会想着此事屡禁不止,又颇为麻烦,从而犹豫不决。
谢无度深知弘景帝的性子,但此事却不能就此敷衍过去。承州之事平息时,承州百姓跪地道谢,涕泗横流,夸赞朝廷。一传十,十传百,如今百姓们都在赞颂朝廷的好,倘若此时选择不了了之,恐怕民心要乱。
除此之外,今日许皇后与他热络,为的是立储之事,谢无度明白。
弘景帝那几个孩子,若真叫谢无度选,他一个也瞧不上。尤其是许皇后所出的二皇子,那简直是不成体统,烂泥扶不上墙。
若非大燕有立嫡的规矩……谢无度无声嗤笑。
正想着,有人叩门,青阑在书房外说话:“王爷,小姐请您过去一趟。”
谢无度应了声,起身出了书房,往云琅院去。才刚跨进门,便见谢慈从白玉屏风后飘袅而来,她换了身烟霞色的束腰裙,提着裙角在谢无度跟前转了一圈,长裙裙摆高高低低地飞出一圈,好似黄昏时绮丽的晚霞涂满眼前。
问他:“好看吗?撷芳阁送来的样衣,我有些挑不出来,你帮我拿主意。”
这是其中一件,裙摆蓬松宽大,衬得那截藏在其中的细腰更是盈盈一握,婷婷袅袅。
这是她自幼的习惯了,得了衣裙,要到谢无度跟前转一圈,问他好不好看,仿佛一件漂亮的衣裙要得到他的肯定才算达成自己的宿命。
过往与眼前的画面重叠,那张日渐长开的娇靥一如既往,她提着裙角,期盼他的回答。
谢无度笑着点头:“嗯,好看。”
谢慈笑意从眉目间漾开:“我最喜欢这件,你等等,再帮我挑四件。”
“好。”
谢无度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待,用杯盖轻轻撇开水面浮着的茶味微末,心思却不在喝茶。
萧清漪生下女儿那年,谢无度七岁。他自幼聪慧,早从萧清漪的眼神里看出她对自己的厌恶与恐惧。
谢无度那时觉得疑惑,她是自己的母亲,为何会对他一个七岁的孩子感到恐惧。后来他明白了,因为他不像寻常人,这话都算说得好听,其实意思是,他不像一个人。
那些喜怒哀乐,他似乎全没有知觉。
他不明白为什么心想事成会高兴会笑,不明白为什么得不到所求便会忧虑会难过,亦不明白为何人死了便要伤心……
那些本该与生俱来的东西,谢无度没有。
或许是有得便有失,他比寻常人都要聪明,为此代价是失去了一些东西。
他不懂,不明白,可是他偏偏聪明,他会模仿身边人的反应,会学习他们的情绪,于是在下一次遇上同样的事情时,便能给出与身边人一般的反应。
可这反而让萧清漪更觉得恐惧。
他明明不懂、不明白,却装得那样相像,但心里依旧是残忍的、冷漠的。
他好像一个怪物,偏偏,是萧清漪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怪物。怀胎时,萧清漪与谢临满心欢喜地期盼着,可是,却盼来了这样一个怪物。
谢临虽觉得意外,可并未有像萧清漪那样激烈的反应。他只觉得这孩子先天有缺,但可以慢慢教,可上天没给谢临太多机会。
发觉谢无度的不寻常之后没多久,谢临便生病了,缠绵病榻,顾不上如何教导谢无度。他常劝萧清漪去好好教导他,萧清漪也试过,可仍然被谢无度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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