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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奈卿卿动人心 (蜀国十三弦)


  他目光落在自己母亲的牌位,平淡地笑道:“从前你不是问过,我的绣功遗传了谁吗?”
  阿朝侧头看向他。
  谢昶道:“我母亲未出阁时就是盛京城绣工最好的姑娘,我应当是遗传了她。”
  闺名“雪婵”二字,一听就是美人。
  阿朝的眼泪已经忍不住了,“哥哥生得这般好看,哥哥的母亲也一定很美。”
  只是逝去整整十七年的人,容颜再盛也已经记不清了,谢昶只记得她是如何被手臂粗的刀身贯穿腰腹,那时满地都是她鲜红刺目的血,流不干似的。
  谢昶沉吟许久,长吁一口气,抬手替她擦了眼泪,“都要成亲了,还哭得像孩子一样。我父母见到你,定然也是高兴的,阿朝别哭,笑一笑好不好?”
  阿朝含泪点点头,唇角弯起,抿出一个笑来。
  可转头望向那正中的牌位,又再度湿了眼眶。
  她这一生幸运过两回。


第一回 是在这人间睁眼时便看到了他,第二回是在历尽千帆过后可以成为他的妻子。
  此后年年岁岁,碧落黄泉,哪怕千难万难,她都会紧紧握住他的手,顶风执炬,也要在他黑暗岑寂的前路留一盏不灭的灯,直至生命的尽头。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大红灯笼,张灯挂彩,府上慢慢有了办喜事的氛围。
  成婚的一应事宜没要阿朝怎么操心,从头到尾都是谢昶和府上的管事在操持,至于含清斋的几个小姐妹要不要请,阿朝着实纠结了一番。
  若非崔诗咏对哥哥有意,从前她二人算是走得近的,阿朝还记得她赠她散卓笔,带她在含清斋认路,含清斋的功课也帮了她不少,请了旁人却不请她似乎不好,可她毕竟喜欢过哥哥,让人家来参加自己与哥哥的婚礼,总有几分炫耀和宣誓主权的意思。
  佟嬷嬷让她不必担心:“即便这头不请崔姑娘,大人也会请崔大学士的,崔姑娘的事,大人自有分寸,不会伤了两家的情面。”
  阿朝这才点点头,她在京中本就没什么朋友,便请了两位公主与含清斋几个要好的同窗。
  尽管一切都已安排妥当,谢昶也还像从前那样三天两头惯常来青山堂用膳,可越临近婚期,阿朝还是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
  从兄妹到恋人是一道坎,从恋人到夫妻又是另一道坎。
  直到大婚前一晚,佟嬷嬷从箱笼中取出避火图册,阿朝才真正明白自己紧张的最大根源所在。
  从前再如何亲近,也都是发乎情止乎礼,可今日之后,他们的心与身都将彻底属于彼此了。
  尤其是,他们与寻常夫妻还有些不同。
  这桩共感绑在身上,即便是平日动情也格外煎熬,甚至她主动亲吻他时,也被肚中的鱼泡折磨得很快丢盔弃甲,实难想象房事上会有多艰难。
  可这些不能为外人道。
  佟嬷嬷见她满脸羞怯,眼底还夹杂着一丝紧张与恐惧,赶忙说道:“闺阁女子嫁人,总要经历这一遭,这避火图册上不少讨巧的法子,姑娘多看多学,到时才不至于手忙脚乱,多吃苦头。”
  这屋里只有崖香知道她的过去,阿朝虽不经人事,可这些图册她在进京之前就已被逼着看过不少,未免露出端倪,眼下只能在佟嬷嬷的谆谆教诲下,红着脸一页页翻过去。
  佟嬷嬷瞧着姑娘纤细的腰肢,又想起这身外裳褪下去时那莹嫩柔软的雪肤和魅惑人心的身段,大人已是成熟男子,人高马大,血气方刚,素日瞧姑娘的眼神就已经很不对劲,待成了亲,只怕不是收敛的人。
  思及此,心中不由得暗叹一声,提醒她道:“大人素日最疼姑娘,圆房时若有不适,一定要及时与大人沟通,头先一回疼痛在所难免,后面调整磨合,慢慢也就适应了。”
  阿朝羞红了脸,低垂的脑袋轻轻一点。
  说来也是奇妙的缘分,去岁这个时候,大人才将姑娘从梁王府救回来认亲,今年府上就办喜事了,照大人对姑娘的疼爱,明年府上怕就要添个小主子了。
  佟嬷嬷替两个主子高兴,可瞧姑娘如此羞涩紧张的模样,未免明日不能顺利成事,思前想后,还是将压箱底的那条大红绣鸳鸯戏水的绸裤取了出来。
  漆盘上叠得齐齐整整,阿朝原以为是心衣或是圆房时要用的锦垫,好奇打开,直到看见那裤腰下空荡荡的一片,小脸几乎是一瞬间涨得通红,“嬷嬷,这是……”
  佟嬷嬷语气寻常:“姑娘不必害羞,新妇洞房时都这么穿,也是大晏的姑娘们压箱底的嫁妆,明晚与大人行周公之礼前,姑娘一定记得穿上。”
  尽管大人说穿不穿看姑娘自己,可以姑娘这般娇羞的性子,如何愿意穿?不若这时候挑明,也好方便洞房夜成事。
  这裤子阿朝在避火图册中瞧见过,可那似乎都是夫妻间的情-趣,她可从未听说过这样的风俗。
  不过琼园养出来的姑娘到底不是规行矩步的大家闺秀,不会对房事一无所知,而伺候的男子也没有几个是青涩懵懂的,自然也就用不着这些。
  阿朝面红耳赤,简直难以启齿:“这也是……哥哥准备的?”
  佟嬷嬷没有明说,只道:“姑娘安心穿吧,开裆裤本就是为新婚夫妇顺利圆房才有的风俗,姑娘到时候就明白它的好处了。”
  阿朝满脸红得滴血,再多问一句都觉得羞-耻,只好点头应下。
  翌日一早天还未亮,阿朝就起来梳妆了。
  大红鲜亮的嫁衣铺了一地,阿朝望着妆镜前的自己,有种心跳不受控制的感觉。
  府上的丫鬟们今日穿的也都是簇新的喜庆衣裳,给她梳头的则是府上一位儿女双全的仆妇,最是有福气的,说这梳头也有讲究,从上往下梳,这叫有头有尾,梳一下便要说一句吉祥话,什么白发齐眉、子孙满堂,满屋子的丫鬟仆妇们也跟着笑,屋子里热热闹闹的。
  等到客人陆陆续续上门,崇宁公主也带着同窗们过来,见了她今日的妆发和嫁衣,直夸她漂亮。
  公主到现在还在感慨:“只差一步,你就成我嫂子了!如今你可是阁老夫人了,来日我太子哥哥见了你,尚书房、翰林院那些人见了你,不得唤一声师娘?”
  阿朝实在哭笑不得,她可没想那么多,也没那个胆子,哥哥官居首辅,御下威严,自然担得起一声阁老,可她还是个小姑娘,怎担得皇子进士们一声师娘。
  等到外头敲锣打鼓、礼官唱和声响起,崖香忙将绣金镶宝的却扇递上来。
  阿朝接过却扇,遮住自己的脸,听到接连不断的贺喜声渐近,知道是哥哥过来了。
  好在今日起了大早,沐浴、着衣、梳妆一通忙活下来几个时辰,终于在他来之前一切准备妥当。
  至于婚礼,繁琐之处格外繁琐,从简之处也格外简单,两人身份特殊,又是在府内接亲成婚,这就省去了给长辈敬茶、闹新郎的流程。
  阿朝只有新郎官这么一个娘家人,谢昶岂会给自己出难题,至于外头那些人,出于对首辅大人的敬畏,谁敢闹到他头上,往后还混不混了?
  隔着一层薄纱圆扇,阿朝就看到那人一身大红吉服迈入正堂,高大挺拔的身躯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屋里头笑语喧阗,个个攒着一肚子贺喜的话,而他缓缓蹲在她身前,牵过她的手,轻声道:“阿朝,跟我走吧。”
  隔着却扇,看不到他的表情,阿朝却能听出他嗓音中淡淡的笑意,被他包裹的手指一片酥-麻。
  她轻轻地点头,慢慢起身,一手举着却扇,一手被他牵着缓缓踏出青山堂。
  耳边鞭炮声、唱贺声、欢笑声不绝于耳,从青山堂到澄音堂,无需花轿,一路踩在柔软的丝头红毯上,恍惚置身云端,余光扫过喜毯两边,满满铺就的鲜花灿若云霞。
  沉重的发冠压得人喘不上气,她整个人头重脚轻的,分明是往日走惯的一条路,今日却频频出错,一会是左脚绊了右脚,一会险些踢到火盆,一会又忘记跨门槛,越是出错就越是紧张,三番两次之后,谢昶就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敢再松了。
  阿朝木木地被他牵着拜了天地,直到在礼官唱词指引下入了洞房,以为最窘迫的礼节都过去了,没成想饮合卺酒时,看到男人冷毅清晰的下颌,一时怔愣,又不小心被酒水呛了一口,咳得小脸通红,眼尾都带了泪。
  屋子里全福太太和喜娘都在笑,说姑娘年纪小呀,成亲难免紧张,说得阿朝愈发窘迫得抬不起头。
  谢昶就让她们都出去了。
  满室灯烛燃烧,谢昶抬手在她眼尾轻轻地摩挲,目光落在她娇羞妩媚的容颜,静静地看了许久。
  阿朝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了,小声地提醒:“哥哥去宴客吧,外面可都等着你呢。”
  谢昶指尖缓缓抬起她下颌,轻笑道:“还叫哥哥呢?”
  她便更是羞涩,一抬眼,就仿佛被他幽沉灼热的眸光禁锢,烛光落在他眼里,恍如黑夜中明亮的星楼,竟然透出几分蛊惑的意味。
  她咬咬唇,非要与他作对一般,一字一顿:“谢、无、遗。”
  谢昶含笑看着她:“还有呢?”
  她故意想了想,“谢、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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