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瑟瑟,霍岚身披见粉色披风站在长公主府外,见姜子真来了,脸上终是勾勒出一抹笑容。
“本宫承诺过你,长公主府建好那日,你是第一个参观的。”
霍岚从姜子真出现就看见他眼底那圈青黑,想来他昨夜也同她一样,没睡罢。
提起裙摆,霍岚一步一步走上台阶,将久闭的长公主府门打开,自顾自说道:“本宫让他们在花园里装了个秋千,也不知弄成了什么模样。”
“记得小时候,本宫喜欢荡秋千,可是皇兄整日被许太后督促着温习功课,本宫一个人玩多没意思啊,好在有你。皇兄抽不开身陪本宫时,是你带着本宫在御花园玩。本宫怕高,但又馋秋千,你就在后面将秋千推得不高不低。”
“看,本宫的秋千!”
姜子真步子沉重,慢慢跟在霍岚后面,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假山旁边立了一架红木漆的秋千,秋千旁边种了几丛花圃。
霍岚坐在秋千上,足尖一下一下点着地面。
秋千慢慢荡高了。
姜子真立在秋千架子旁看她。
“这府邸还没挂牌匾,旁人不知道是长公主府。”霍岚荡着秋千一次又一次略过姜子真,她趁机偷偷看了几眼姜子真的侧脸,“本宫打算将这府邸送给你当新婚贺礼,左右你赢了……”了本宫那么多心爱的首饰。
话未说完,秋千刚好落到最低点,姜子真拉住秋千绳,指骨紧紧攥绳子。
他满脸疲惫的他直愣愣望着霍岚,眸底流露出怒意,和平素里嬉皮笑脸的模样判若两人。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姜子真沉声质问。
秋千被姜子真弄停了,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也玩不了。
霍岚索性便从秋千上下来,放在广袖里的指甲用力嵌在掌心,她努力将想哭的心情憋回去,若无其事,语气轻快回道:“就送你了呗,当新婚贺礼。你娶亲后总是要搬出去的,这地方离姜国公府近,往后回去也方便。”
当初长公主府选了好几处地方,最后选在这里还是霍岚亲自决定的,她原本是想,搬出宫后,这地方离姜子真近,她出门散步就能去姜国公府找他。
霍岚平静道:“本宫要嫁去南诏了,以后应该是不会回京城了。”
她不能在姜子真面前哭,会被他嘲笑的。
她好像,约莫,大抵是很早以前就喜欢姜子真了。
说了要坚强,可话一说完,霍岚鼻子一阵酸楚,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在眼泪流出来那刻迅速转身。
姜子真犹如晴天霹雳,攥住秋千绳的手松开了。
望着她背影,姜子真不相信,“陛下不可能让殿下嫁过去的,殿下在骗我。”
皇兄没逼她,是她亲口答应的。
霍岚胡乱抹干净眼泪。
“殿下若是有难处,可以跟臣说。倘若是……”姜子真欲言又止,沉默一阵,心一横,一咬牙道:“倘若殿下是缺少拒绝南诏皇子的理由,臣愿意马上进宫,向陛下讨旨婚书,就说长公主早前就跟臣有了婚约,如此一来去南诏国和亲的难题自然就化解了。”
姜子真恨自己,若他是嫡子,早就向陛下求旨迎娶霍岚。
可他不是,他只是次子。
一个国公次子,怎能配得上尊贵的长公主。
姜子真觉得他出身不好,倘若长公主真嫁给了他,便是自掉身价,以后就成了京城贵妇们藏在心底嘲笑的对象。
“殿下有什么很想做,却一直没有做的事情?”
姜子真那话一出,霍岚脑海中一直响起傅莺这句话。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她最后一次出宫,是不是她最后一次见姜子真。
姜子真这话,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他也是喜欢她的?
心尖一阵小雀跃,回过身去,霍岚眼眶微红,却听他说。
“只要殿下不嫌弃,臣愿意娶殿下。”
她不嫌弃?他就愿意娶她,帮她化解这次危机。
姜子真这是在可怜她?
“姜子真,你不愿娶,本宫没勉强你,本宫不用你可怜!和亲,是本宫自己选的,与皇兄无关!也不要你大发善心来可怜本宫!”
霍岚委屈漫上心头,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推开姜子真便往外走。
姜子真慌了神,追了上去。
他拉住梨花带雨的霍岚,悔意横生,“臣不是这个意思。”
“放手!”霍岚被眼泪模糊了的视线落到那拉住她手的手背上。
一滴滚烫的泪砸在姜子真手背,他心下一缩,怕霍岚误会,一咬牙什么都说了。
“臣属意殿下已久。”
姜子真属意她。
姜子真也喜欢她。
想起姜子真次次都气她,他那做法,他做的事情,半分喜欢她的意思都没有。
今日说这话,不过是在宽慰她罢了。
霍岚胆子大了些,终是说出一直想说却没说出口的话,“别骗本宫了,你从本宫这里赢走了好些漂亮首饰。这些首饰,你是要送给你未过门的妻子的。”
姜子真明白霍岚指的何事,也不打算瞒了,“殿下是尊贵的长公主,臣不过是国公次子,身份悬殊。臣承认,次次与殿下打赌另有所图,但倘若没有赌约,臣不知该如何与殿下又交集。那些个从殿下手里赢的首饰,臣全放在匣子里,小心珍藏着。”
他原本是打算在官场中做出一番成就,如此一来即使出身不好也能配得上霍岚。
只是他还没来得对霍岚说出口,事情就生了变故。
“姜子真,你个大笨蛋!”霍岚梨花带雨,一拳砸在姜子真胸膛,“蠢死了!”
许是听见姜子真表明心迹,霍岚更觉得难受了,眼泪跟断线的珍珠一样,掉个不停。
“你怎么不早说,你若是早说,皇兄早赐婚给你我了,”霍岚哽咽,哭得肩膀一颤一颤,手背胡乱抹着眼里,“我就……就不用去南诏国和亲了。笨蛋,笨蛋……”
她哭着哭着扑进姜子真怀里,手掌攥紧拳头砸到头身上,“你就是笨蛋。”
胸膛的衣裳染了湿意,姜子真轻轻拍着她背,“那臣现在就进宫求陛下赐婚。”
不说还好,一说霍岚哭得更厉害了,扑在姜子真胸膛,抽抽嗒嗒说道:“晚了,本宫都答应要去南诏和亲了。笨蛋,你为何不早些跟皇兄讨这赐婚圣旨。”
“臣……”姜子真低落,“臣只是次子,配不上殿下的。”
霍岚抬头,脸上的妆都被眼泪弄花了,“笨蛋!本宫不嫌弃你出身。”
呜呜呜,现在一切都晚了。
姜子真指腹拭去霍岚脸上的泪花。
他自责。
良久,霍岚深呼一口气,将眼泪憋回,稍稍稳住情绪,抬眸道:“姜子真,你陪本宫逛逛京城罢。”
事到如今,除了留些回忆,霍岚别无选择。
她怕南诏一怒之下攻打虞国,届时她便是千古罪人,愧对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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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霍澹听了赵婳那一席话,终究还是没去霁华宫找霍岚,一个人回到思政殿折子拿在手中也看不下去,便对着空荡荡的大殿失神。
赵婳去了趟永安宫,警告完许太后便直接去了霁华宫。
想着他们两兄妹闹了不愉快,赵婳本意是让霍澹当面安慰安慰霍岚,可霍澹脾气又差,有些话和事情不愿跟人说;霍岚总觉得给霍澹拖了后腿,所以这次她有机会帮霍澹,毅然选择了用后半生的幸福来帮她皇兄,若是没人从中调解关系,不知两人是不是要吵起来。
可赵婳去了霁华宫,被告知霍岚带着莲心出宫散心了。
赵婳又回到思政殿,只见霍澹失神,连她来了也不知道,“陛下放昭仁出宫散心了?”
她走过去,霍澹闻声,放下手里的奏折,眉头蹙了蹙,“昭仁出宫了?”
“陛下没去霁华宫?”赵婳意识到一丝不对劲,霍岚有出宫令牌,倘若想出宫去,宫门口的侍卫自然是不敢拦的。
赵婳从霍澹的反应,看出他是既没去霁华宫,也不知道霍岚出宫一事。
“陛下安心,长公主既然是因为虞国百姓才答应的和亲,那殿下便不会逃跑。殿下许是心情不好,这才出宫散心的,等晚些时候殿下回来,陛下别怪殿下。臣妾适才去了一趟永安宫,发现许太后有些奇怪。”
赵婳想了想,还是决定将告诉霍澹,想着他知道后还能有个防范。
“阿婳发现了什么?”霍澹沉着的脸色忽地有几分好转,问道:“许太后跟异牟硕求娶昭仁有关系?”
赵婳摇头,“此事暂无定论。臣妾今日擅闯永安宫,许太后不知在偏殿中做什么,因是臣妾擅闯,许太后猝不及防,匆匆忙忙便从珠帘后出来,衣袖上沾了些许类似香灰的东西。还有,臣妾一踏进偏殿,就一股很淡的香烛味,因为偏殿里点了熏香,臣妾也不知道闻得准不准确。总之,许太后不知在偏殿藏了什么秘密,臣妾怕对陛下不利,陛下防范些。”
有可能是巫蛊之事。
“偏殿?香烛?”霍澹猜不透,指腹按了按眉心,道:“等南诏国这事过去,朕去永安宫好好会会她。”
他现在被昭仁的婚事弄得焦头烂额,没功夫跟许太后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