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那个老得走不动路的大夫又被叫了过来,眯着昏花的老眼,仔细察看了秦玄策身上的情形。
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杏仁油引发了疹子,这种情形虽然罕见,但也不是没听说过,好在秦玄策体格健壮,应该没什么大碍。老大夫十分淡定,佝偻着腰,慢吞吞的,开了方子,叫人抓了一大堆草药来,有内服的、还有外用的。
一阵忙乱过后,村长家的给熬好了那一堆草药,先给秦玄策喝了一碗浓浓的汤汁,再诚惶诚恐地请他去沐浴药汤。
乡野之地,没什么讲究,就是在院子的后面搭了个幕天的棚子,扯了两块帘子,虚虚地掩着,权且做个沐浴之所。
秦玄策进去。
不一会儿,哗啦哗啦的水声就传了出来,阿檀听得面红耳赤的,小脚尖蹭蹭蹭,偷偷地蹭得远一些。
天气有点热,她擦了擦汗。
不一会儿,秦玄策严肃的声音传了出来:“阿檀,过来。”
阿檀猝不及防,吓傻了,她指了指自己,用惊恐的目光四下张望,试图求援。
村长一家抱着头,缩在角落里不敢吭声,一群玄甲军武士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差点没把她盯住一个洞来。
“我叫你过来,没听见吗?”秦玄策的声音提高了一点,听过去有些不耐了。
阿檀无奈,拖拖拉拉地走了过去,掀开了一点帘子,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
嘶,她差点没一头撞到门上。
夏日的阳光绚烂而热烈,金灿灿的,秦玄策的背部正对着阿檀,年轻而健康的男人,小麦色的肌肤富含光泽,如同这阳光般耀眼,结实而流畅的线条从上而下,没有一丝赘余,形体高硕,宽阔的肩膀、厚实的背部,腰部收窄,刚硬有力,浑然完美,再往下……
前一次在晋国公府的浴室里,雾气蒙蒙的看不太真切,这一次,可是真真切切,连他后背上细微的旧伤痕都看得清清楚楚,粗旷,英武,蓬勃的雄性气息扑面而来,几乎把阿檀当场拍扁。
阿檀腿都软了,迈不进去,虚弱地捂住胸口,直喘气:“二、二爷,您站好,千万、千万别转过来。”
秦玄策扭头怒道:“你这不正经的婢子,脑袋瓜子里面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后背够不着,你给我擦洗一下,眼睛收好,不要乱看,快点,过来干活。”
农家简陋,没有大的浴桶,只有两个盆子里盛着水,往身上拭擦。
阿檀硬着头皮,“哦”了一声,磨磨蹭蹭地挪了进去。
夏日的天气炎热,棚子里的药汤熏着,阿檀觉得小心肝怦怦直跳,好似衣服把胸口捂得太紧,让她气都喘不均匀了,她又要晕过去了,不由把领口拉开了一点,深深吸气、再吸气。
秦玄策随手扔过来一条布巾,粗声粗气地道:“后面,快点。”
阿檀颤颤抖抖的,用布巾沾了水,吭哧吭哧地给秦玄策擦背。
他生得那么高,她要努力地踮起脚尖才能擦到,他还生得那么大只,她可辛苦了,这里搓搓、那里搓搓,入目都是他健美的躯体,强劲、富有韧性,她觉得眼前直冒金星,看什么都是花的,真要命。
慢慢地往下擦,在脊椎骨下面的部位,阿檀更慌了,手都发抖,一不小心,碰到了一处。
秦玄策闷哼了一声,好似有火花沿着脊椎窜了上来,他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绷紧了肌肉。
阿檀吓了一跳,倒退了两步,结结巴巴地道:“我不是故意的,二爷身上到处到是疹子,要一一擦洗过去,我很用心的。”
越描越黑。
秦玄策的声音有点沙哑,低低地呵斥道:“闭嘴。”
阿檀心虚地低下头。
那个角度,却正好看到了不该看的位置。
她的脑袋嗡嗡作响,好像有一百只蜜蜂绕着她飞来飞去的,把她绕得迷糊了,她不期然地转过一个怪异的念头,好像……挺翘的……
秦玄策见阿檀半晌没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她脸蛋红扑扑的,一脸茫然的神情,直直地盯着某处。
他满心恼怒,却又在恼怒中生出一丝丝得意,板起脸,凶巴巴地道:“你在看什么?”
阿檀被惊醒过来,脸上烫得咕噜咕噜地冒泡泡,她惊慌失措,把头埋得更低了一些,连连摆手:“我没看,什么都没看……”
好了,再低头,视线继续往下,是他的大腿,肌理劲道,每一寸都蕴含着强硬的力度,特别长、也特别直。
阿檀的身体晃了两下,手里的布巾“叭嗒”掉在了地上。
“没看?还没看?你看得都发呆了。”秦玄策倨傲地抬起下颌。
阿檀终于忍不住,“嘤”的哭了,捂着脸,夺门而逃,慌乱之下,路都没看清楚,“哐当”一声,撞到了门框上。
“笨。”秦玄策又气又笑,转身过来,上前几步,想要扶住她。
阿檀却像受了惊的兔子一样,抱着头,窜了出去。
秦玄策浑身精赤,终究不敢再追。
只听得外面一阵惊呼:“苏娘子、苏娘子,你怎么了,来人啊,苏娘子晕过去了,快叫大夫再来一下。”
秦玄策以手扶额,嘴角又情不自禁地翘了起来。
……
总之,这日的午后,就是一片兵荒马乱。
阿檀醒了之后,躲到槐花树下去了,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恨不得谁都不要看她。
秦玄策沐浴过药汤,疹子开始消褪下去了,但似乎身体还是痒痒的。
他端着冷峻的神情坐在那里,仿佛威严又正经的模样。
阿檀躲了一会儿,心中不安,从槐花树后探出一个小脑袋,偷偷地看他。
正好他的眼睛望了过来。
两下视线接触,逮了个正着,她羞红了脸,又缩了回去。
秦玄策觉得更痒了。要不要把她抓过来,叫她挠挠胳膊、捏捏肩膀什么的?
他正严肃地思量着这个问题,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有士兵在外面呼喊。
秦玄策脸色一沉,马上收拾心绪,站了起来,握紧手中长剑。
战马嘲风倏然仰头,发出“咴咴”长鸣,院子里的黄狗大声地吠叫了起来。
早上那两个西向巡逻的士兵直接策马到了院门口,跳了下来,带着一个商旅模样的男子,匆匆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道:“大将军,前方有变。”
他指了指那商旅:“我们在此处西向三十里的官道上遇到了一队行商,原本在凉州一带做买卖,听说突厥人打过来了,他们全部跑回来了。”
从南边往北边行商的人,携带的往往是江南的丝缎、瓷器、茶叶等精细物件,转手买了,再从北边带回牛羊马匹等物,运回中原之地贩卖,但这个商队从北方归来,队伍中却不见牛羊马匹的影子,而且神色惊惶,一路逃窜,士兵见状蹊跷,便拦下问了个究竟。
被带回来的人是商队的头领,一个富态的中年男人,此时衣裳狼狈,他不知道秦玄策是何身份,苦着脸道:“大人,东突厥的蛮子打过来了,安北降了,只剩龟林和庐州两府尚在抵挡,凉州的城门都关了,刺史严大人叫我们这些外人赶紧走,这里离凉州近,也不安全,我们得跑到定州再做打算。”
这消息犹如惊雷一般,饶是秦玄策沉稳如山,也不禁勃然色变:“安北降了?阿史那摩胆敢如此!”
突厥原有东西二部,早前宿怨深重,争斗不休,西突厥势弱,转而投入大周寻求庇护,周天子将其部落安置于安北,用以牵制东突厥。这十几年来,西突厥对朝廷恭敬顺从,首领阿史那摩率部为大周朝廷戎守边境,更是忠心耿耿的做派。
五年前,回纥犯边,原先的安北大都护将军战死,高宣帝遂命阿史那摩接任大都护一职,谁知竟有今日之变。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秦玄策略一沉吟,肃容道:“龟林和庐州守不住,传令,即刻出发,前往凉州。”
村长一家人都十分惊恐,李氏婆媳抱着瑟瑟发抖,老村长不停地叹气:“又要打起来了吗?才安生了没几年,这可如何是好?”
秦玄策沉声道:“老丈勿忧,且去安抚村民,田间照常耕作,若有异动,不妨往山林暂避,此为吾大周国土,吾辈尚在,头可断、血可流,不可令胡马踏入关山半步。”
村长犹自不安,战战兢兢地问道:“敢问这位大人名讳?”
“吾名秦玄策。”秦玄策简单地应了一句。
村长一家及那商队的头领皆大惊,齐齐跪伏于地:“原来是大将军到此,大将军若在,草民等可以安心矣。”
阿檀终于不躲在树后面了,她蹭了过来,小脸煞白煞白的,哆哆嗦嗦地开口道:“家国大事当前,二爷身负重责,我却是个累赘,您还是先把我扔在这儿吧,待到您凯旋之日,记得回头来找我一下。”
前头不知道是谁哭哭唧唧的,就怕把秦玄策把她扔掉,这会儿却硬气起来,真叫人稀罕。
但是,这兵荒马乱的局势,如阿檀这般倾国绝色的弱女子,若真把她扔了,也不知道回头还能不能找得到,想起来就麻烦得很。
秦玄策不假思索,伸手在阿檀头上敲了一下,怒道:“蠢笨婢子,休得啰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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