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沛桓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舅父,说真的,外甥当真期盼与亲人相认的那天。”
“现在还不是时候。”谢浔目光微沉,承诺,“但你期盼的那一天,不远了。”
李沛桓点点头,又问:“舅父,您当真不娶妻了吗?”
谢浔一怔,抬起头,看向了天边的圆月。
甚是明亮圆润的月亮,与三年那一晚的一模一样。
心痛来得猝不及防,好在他不动声色地忍下了。
“不娶了。”那盯着那冷月面无表情地道,“舅父一个人,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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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沛国相隔千里的漠川草原上,身着羯族的民族服饰的裴玄霜仰头望月,心中默默思念着故友,家人。
三年时光匆匆而过,许多事,她以为她忘了,实际上,那些记忆无比清晰。
“师父、师兄、婉心,你们还好吗?”她抓起一把枯叶撒了出去,“我很好,只是,很想你们……”
枯叶随风散去,一同样穿着羯族服饰的貌美男子走上前来,将一把五颜六色的山花送给了裴玄霜。
裴玄霜嗅了嗅怀中的山花,对着男子一笑。
“谢谢。”她目光真诚地道,“这些花,我很喜欢。”
作者有话说:
第059章 消息
“喜欢就好。”男子随意地往裴玄霜身边一坐, “大家围着篝火跳舞呢,热闹得很,你不来吗?”
“我不了。”一向喜欢清静的裴玄霜道, “我在这里发发呆,看看月亮,自在得很,等兰婶和春儿回来了, 我就回去休息了。”
“这么早就休息啦。”男子仰面朝天地躺下, “我可不睡, 今天是中秋,我要熬到天亮。”
裴玄霜歪头瞧着自然而然在她身边睡下的男子, 莫名觉得安宁, 亲切。
这一切, 还要从三年前说起。
那时的她刚离开沛国, 兜兜转转来到北夷城,选了一清净之地,埋葬了师父的骨灰。北夷早已亡国, 城中已成废墟, 她明知不该逗留在北夷城中,却还是因心中挥之不去的牵挂与眷恋而留了下来。
她在城中一待就是半年多,日日与沛国驻军周旋,救治挣扎在死亡边缘的北夷流民,可她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小了, 在一次转移流民的过程中,险些被沛兵抓去, 幸得男子搭救, 自此相识, 一路相伴到漠川。
在此期间,他们不断收留北夷流民,待到达漠川时,队伍已壮大到八九百人。羯族首领拓跋洪生性豁达,不但收留了他们,还帮助他们重建家园,裴玄霜铭感五内,便主动留了下来,为羯族、北夷两族的百姓医治疾病。
她想,她应该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安稳惬意的地方。
“胡婵姐,你想家吗?”男子冷不丁问她。
思绪被人打断,裴玄霜不由得愣了一霎,她对着男子一笑,道:“不想。我没有家,所以不想。倒是很想念师父和朋友,你呢逐风,你想家吗?”
逐风笑不出来,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裴玄霜一眼,继而对着高悬于空的圆月道:“我想,我想我爹,我娘,还有我妹妹。”
裴玄霜闻言一愣:“你还有个亲妹妹?”这事倒是她第一次听说。
“对,我有个亲妹妹。”提及妹妹,逐风心情好了许多,说出来的话都带着愉悦的调子,“她比我小一岁,长得很漂亮,性子很稳重,不爱哭不爱笑的,跟你一样,喜欢清静。”
“是吗?”裴玄霜接过话茬,“她现在在哪儿?是否平安?”
“应该……还算平安。”朔风目光闪烁,似故意躲避着裴玄霜审视的打量,“我与妹妹失散多年,再见面,她未必能认出我。”
裴玄霜望着一脸遗憾之色的逐风,不由得想起了她的师兄,白十安。
三年又三年,她已与师兄整整分别了九年了。
“我和我师兄也好多年没见了。”她叹气,“三年了,师兄仍旧下落不明,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将师父离世的消息告诉他。”
逐风表情一滞,问:“你会怪你师兄吗?”
裴玄霜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确实想问问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逐风默了默,沉沉地道:“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裴玄霜轻哂,未置可否。
远方欢歌笑语声渐歇,她告别逐风,回到了和兰婶一家同住的营帐。
“小婵,你回来啦!”兰婶拉着裴玄霜在土炕上坐下,“来,刚熬好的盐茶,喝一杯暖暖身子吧。”
“谢谢兰婶。”
裴玄霜笑着接过盐茶,挨着滚进被子里睡觉的春儿坐下,春儿见她坐了过来,立刻缠着她道:“小婵姐姐,给我讲故事,给我讲故事。”
裴玄霜一边喝茶,一边笑眯眯的看着虎头虎脑的春儿,她是在北夷城遇到兰婶一家的,他们同样被逐风所救,跟着他一起来到漠川,追随了漠川王,拓跋洪。
漠川地处塞外,幅员辽阔,地广人稀,虽不富庶,却很安逸悠闲,每日放放牛羊,烤烤胡饼,喝些盐茶就很快乐。
“你这小鬼头,困了就去睡觉,跑来闹你小婵姐姐干什么?”兰婶将春儿推到一边,坐在裴玄霜身旁道,“小婵,你刚刚去哪儿了?到处都看不到你。”
裴玄霜笑了笑:“我哪儿也没去,就自己儿待了会。你们呢?玩的可开心?”
“开心!开心!”兰婶笑眯眯道,“多年前没过过中秋节了,这羯族的中秋习俗虽与咱们北夷不大一样,可说到底都是快乐幸福的日子,我这心里呀,开心得很。”
裴玄霜点点头:“开心就好。”
兰婶握住裴玄霜的手,甚是感慨地说:“还好遇上了你,遇上了逐风公子,遇上了漠川王,否则我们母子俩当真不是该如何活下去。”
说着双眼一红,垂了头便要落眼泪。
裴玄霜忙放下盐茶劝她:“兰婶,你别这么说,有道是苦尽甘来,咱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嗯!”兰婶破涕为笑,从窑坑里扒拉出来两只热气腾腾的烤野兔,“这是我才做的,趁热给逐风公子送过去,你先睡,别等我。”
“兰婶,我去吧。”裴玄霜起身道,“你留下陪春儿,我赶紧送过去就回来。”
“也好。”兰婶便将烤兔交给了裴玄霜,“你快些回来,我给你留着火烛。”
“嗯。”裴玄霜披随便披了件衣裳,小跑着走出营帐。
夜晚的草原,繁星追月,明亮而又深邃。
她径直跑到逐风的营帐外,正要叫门,忽听里面的人说道:“一会儿听我号令,三声鞭响,尔等直取拓跋洪的首级!”
是逐风的声音!
裴玄霜端着笸箩的手一颤,尚未反应过来屋子里的人谈论的是什么,又听逐风道:“只要杀了拓跋洪,漠川就是咱们北夷人的了!有了漠川,何愁没有复国之日,何愁没有复仇之时!此一战,只许赢不许输!”
“是!”
裴玄霜目瞪口呆。
逐风、逐风居然要杀拓跋洪!他想……夺权!!!
来不及多想什么,裴玄霜急匆匆奔回营帐,扯着兰婶的胳膊道:“兰婶,带着春儿跟我走!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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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逝,转眼间,九月只剩下个尾巴。
难得回京城小住的谢家三小姐谢芷滢捧着一沓子画像,一脸严肃地站在谢浔面前,阴阳怪气地道:“来吧,一张一张的选,慢慢的选,什么时候选出来了,姐姐我什么时候走。”
她一边说,一边将画像一张一张地铺在书桌上,逼着谢浔去看。谢浔歪坐在椅子上,以手支颌,双眼低垂:“三姐,祖母和溶弟到底跟你说了什么,怎么就让堂堂的定南王王妃,变成惹人嫌的媒婆了。”
谢芷滢美眸一扬,在谢浔肩上轻轻拍了一巴掌:“你以为我想管你,还不是你不孝顺,气得祖母要死要活。我丑话跟你说在前头,你若真将祖母气出个三长两短,我会抬着父亲的长刀来削你!”
谢浔勾唇一笑,阖目不语。
“快选!”谢芷滢将画像一股脑堆到他眼前,“这么多名门闺秀,我就不信一个都入不了你的眼!”
谢浔按了按太阳穴,只觉得头疼得厉害。
谢芷滢打量着谢浔的动作,忍不住好奇地问:“听说,你和你前面的那位妾室闹得厉害?怎么?闹过一次,怕了女人了?”
谢浔揉着太阳穴的手一顿。
他微微睁开眼,冷笑:“不错,我当真是怕了女人了,还是三姐了解我。”
谢芷滢眼珠子上下瞟了瞟:“怕了也得选。你选不出来的话,我可给你做主了。我说到做到,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她话音刚落,蓝枫悄然而入,朝谢浔比了个手势。
谢浔正愁脱不开身,见状立刻站起来道:“三姐愿意管这桩烂事便管吧,只是,你可别后悔。”
他对着满眼愤怒的谢芷滢一笑:“皇帝宣我入宫,三姐,再会。”
谢芷滢望着谢浔潇洒离去的背影,气得将画像扔在地上。
“这事我还就管定了!”她大声喊道,“一正妻,两平妻四偏妾,我全都给你娶回来!你不要也得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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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政殿内,李沛昭正对着一封八百里密报唉声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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