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浔双目如刀地在吴干鲜血满布的面上划过,笑容阴鸷地道:“北夷蛮民还活着许多,吴干,我会将他们一个一个送去阴曹地府,和你们一家三口团聚。”
吴干一愣,表情逐渐狰狞,额上爬满青筋,浑身颤抖不止。
“谢浔!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谢浔轻蔑一笑,最后看了吴干一眼,转身扬长而去。
大理寺狱七十二道刑罚不过行了七罚,吴干便断了气。
在他断气之前,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妻儿死在了挎刀之下,尸首分离。
这便是谢浔说的,赏他的苦头。
离开大理寺狱的谢浔面色少见的青白,眼底的阴翳之色久久不散。
“侯爷,喝点茶润润嗓子吧。”京兆府尹言琢亲手奉了盏茶,讨好地微笑着,“大理寺狱那个地方,阴气太重,下官每每前去回来后也会头痛不适,喝点热茶,歇一会儿便好了。”
正阖目揉捏着太阳穴的谢浔缓缓睁开眼睛,看了言琢一眼。
言琢赶忙将茶盏递到谢浔面前。
谢浔接了茶,抿了一口后撂在了桌上,道:“府尹大人的小别院景色雅致,风光秀丽,茶更是一等一的好,本侯在此小坐片刻,当真是舒畅无比。”
言琢眉开眼笑:“侯爷既然喜欢,下官便将此院赠与侯爷。”
“不必。”谢浔重新闭上了眼睛,轻轻揉按着额角,“你跟随我父亲征战沙场多年,如今能在京中享享清福,本侯喜闻乐见。”
“侯爷垂爱,下官不胜感激。”言琢忙冲谢浔拱了拱手,“下官的荣华富贵乃为侯爷所赏,此生定为侯爷肝脑涂地,赴汤蹈火。”
谢浔闻言一笑:“你倒懂得感恩。”他凉凉地一叹,“可惜,并非所有人都像府尹大人这般识时务。”
言琢眼珠儿一转,立刻从谢浔的话中品出些许画外音来。
谢浔却不再说话了,闭着眼,忍受着一阵阵席卷脑颅的痛意。
越是痛,他的意识便越是清楚,他忍不住想起了他的父亲,想起了北夷城内流不尽的血,想到了他做过的无数场噩梦,想起他的姐姐,他的外甥……
想着想着,他脑海中猛地浮现出一抹雪白清冷的身影,霎时间令他的头痛更严重了。
谢浔长吐一口浊气,正欲起身离开,忽然地,一双柔似无骨的手落在了他的肩上。
那双柔软的手小心翼翼地在他肩上、颈上揉捏着,力道轻软,缠绵缱绻的,讨好的意味明显。
谢浔顿了顿,侧过脸,顺着那双手看了过去,不出意料地看到了一张美艳动人,妩媚魅惑的脸。
见谢浔看了过来,女子双手收于腰间福了福身,温婉和顺地道了句:“见过侯爷。”
谢浔转过脸:“谁让你过来的?”
女子一凛,紧张地去看言琢,言琢忙答道:“这是下官的侍妾芳婳,侯爷见过的……”
“芳婳……”谢浔这才想起,上次在言琢府上饮酒作乐时,此女献舞于众宾,而他,则在事后夸了一句舞美人更美。
于是,言琢便上赶子将人给他送来了。
很好。可是,他此时此刻想看到的可不是这张脸。
“滚。”谢浔不耐烦地道。
芳婳俏脸顿白,赶紧在言琢嫌恶的目光中退下了。言琢献美不成,甚为疑惑,壮着胆子问:“侯爷不喜欢此女了?”
“此女不好。”谢浔干脆地道。
“那,不知道侯爷喜欢什么样的呢?”言琢问。
谢浔默默出神,眸色明暗不定,难分喜怒。
言琢绞尽脑汁思索着,终是想起一个人来:“那裴医女……”
他话说一半便不再说了,因为,他竟是在谢浔的眼中看出一抹狠色。
“你倒机敏。”谢浔幽幽道。
言琢擦了擦冷汗,十分庆幸在处理薄文兴一事时,对这位令谢浔大动干戈的裴医女留了心:“下官在侯爷手下历练多年,不至于太蠢笨罢了。”他小心觑着谢浔的神色,“那下官派人将裴医女接过来伺候侯爷?”
谢浔眉目间凛了凛,眼前拂过裴玄霜在他怀中激烈反抗的画面。
那份抗拒是真的;那柔软娇躯与清冶面庞散发出的诱惑也是真的;那根刺向他的银针更是真的。
“那是个硬骨头。”谢浔轻轻捻了捻手指,“硬的可恶!”
言琢凑至谢浔近前,颇有些诡秘地道:“再硬气的女子,只要调|教得当,都会在男子身下化成一瘫水的。何况是侯爷这般英俊伟岸,器宇不凡的男子。”
谢浔没吱声。
言琢又凑近了些:“侯爷若信得过下官,此事,便交给下官去办。”
谢浔依旧没说话。
少倾,他伸出手来,掌心朝内手背朝外,冲着言琢挥了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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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猎户家中,孙婉心孙云卓两姐弟正吵的不可开交。
“云卓,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孙婉心握着笤帚,一边骂一边往孙云卓身上招呼,似乎要将自己的亲弟弟打死。
孙云卓用手臂护着头,声嘶力竭地求饶:“姐,姐,你别打了!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狼心狗肺的弟弟!”孙婉心抹了把眼泪,“你、你让我如何自处?如何面对你玄霜姐!”
孙云卓被打得满头是包,狼狈地在地上滚来滚去。
“姐,姐,我错了,知道错了。”他爬到裴玄霜面前,跪在地上哀求,“玄霜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原谅我一回好不好?”
裴玄霜置若罔闻,只怅然若失地站在窗外,静静地看着院中的黑甲卫。
她虽然换了崭新的衣衫,重新挽了头发,可她忘不了她离开画舫时的模样。若非她尚有心愿未了,她当真想跳入那干净清澈的河水,一了百了,再不用与那谢浔纠缠。
到达孙家时,蓝枫亲口告诉她,是孙云卓出卖了她的行踪。
她彼时还不明白蓝枫为什么要这么做,现下,她明白了。
他的主子故意让她心痛难当,对身边人失去信任。其心之歹毒阴损可以想见!
“玄霜姐,我错了,我以后不会这样了!”孙云卓仍痛哭流涕地求饶着,“那个叫蓝枫的侍卫跟我说,只要我好好替他办事,就会保护咱们一家平安。玄霜姐,我只是想求得一份庇护,我、我没想害你啊……”
孙云卓的哭声令她头疼。
她无法辨别他话中真假,却着实不想再听那哭声,便扶起对方道:“云卓,你起来吧。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孙云卓站了起来,望着裴玄霜,小心翼翼地道:“玄霜姐,我、我知道这么说你可能不爱听。可、可对方可是谢侯爷呀!多少人想要巴结奉承的主,你若真嫁到武安侯府去……”
“孙云卓!”孙婉心一笤帚挥了过来,“你再敢胡言乱语试试!”
孙云卓抱头鼠窜,夺门而出。
裴玄霜闭起双眼,久久做不出反应。
屋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许久,裴玄霜虚弱地道了句:“我累了,去睡一会儿。”
孙婉心红着眼迎了上去:“玄霜,我陪你。”
裴玄霜摇了摇头,正欲出言拒绝,两名黑脸大汉闯了进来。
孙婉心被忽然闯入门来的大汉吓得花容失色:“你们是谁?你们想干什么?”
黑脸大汉盯住裴玄霜:“你便是裴玄霜?”
“是。”裴玄霜镇定道,“你们找我干什么?”
黑脸大汉二话不说,一把推开孙婉心,一左一右地架住了裴玄霜,并将一块白布蒙在了她脸上。
裴玄霜震惊之余隐隐嗅到了乌草、 川乌、醉仙桃花和曼陀罗的味道。
这几样药材凑在一起便成了……
迷|香。
013 冰针
浓郁的花香气息唤醒了裴玄霜的意识。
她试着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榻上,身上铺满了海棠花,水红色的床幔瀑布般倾泻而下,在金光点点的榻前凳上堆出层层旖旎的褶皱。
除此以外,裴玄霜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因为,她根本动不了。
她的脖子以下仿佛不是自己的了一般,动弹不得,毫无知觉。
这是哪?
那两名用迷香迷晕了她,将她强行掳走的男子把她带到了哪儿?
裴玄霜浅褐色的眸子不安的转动着,她张开嘴巴,想要大声呼救,不曾想,她居然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恐怖的气氛悄无声息地将她吞噬。
吱地一声响,似有人推门而来,裴玄霜侧过头,惶惶不安地盯着声响所来的方向,终是看见了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
那人缓步走到榻前,慢慢抬起了手臂。
裴玄霜便看到一只大手落在了水红床幔上,继而五指收紧,硬生生地将床幔拽落。
裴玄霜的心随着翩然落下的床幔提了起来。
将床幔扯下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谢浔!
他穿着件威风凛凛的玄色广袖长袍,含着三分冷笑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裴玄霜瞳孔猛地一缩,随即冷静了下来,面上只剩鄙夷不屑与愤怒。
原来又是他。
果然又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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