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邵小娘子。”
湿热的呼吸打在邵明姮面颊,“冷....”她迷迷糊糊呻/吟,在发抖,上下唇不停哆嗦。
顾云庭一把抱住她,用衾被牢牢缠裹。
小娘子往前蹭了蹭,循着温暖缩成一团。
半夜又喂了药,总算没再高热。
翌日,邵明姮睁开眼,看见自己被顾云庭抱在怀里,两人实在挨得太近,以至于连呼吸的起伏都能碰到下颌。
她的手臂搭在他肩膀,掌心濡湿,抬起来,看见浓艳的血。
“醒了。”枕边人嗓音沙哑,却在看见她时微微露出笑意。
邵明姮举着手,有些怔愣:“你伤口还在流血。”
“无妨,不碍事。”顾云庭将她的手指握住,挪到唇边,指尖的血染在他唇瓣,邵明姮缩了缩,反被他握得更紧。
“邵小娘子,让我抱会儿。”
约莫太累,他虚乏的侧躺着,一动不动。
昨夜仿佛出了很多汗,被褥黏湿,但屋里温度极高,所以并不觉得冷。
露出衾被的脸犹如罩在蒸笼里,邵明姮眨了眨眼,依稀想起自己被人救起的情形。
她被湖水冲到下游,手脚并用攀附在浮木上,她知道秦翀和关山一旦解决了那些恶人,便会立时寻找他们,她尽量撑着不敢闭眼。
不知等了多久,每当她快要捱不住时,耳畔总能听到三郎唤她。
后来果真有人来了,她已经没有力气回应,拿手拍打水面,谁知身子一滑,整个人飘离了浮木,然后便听见跳水声,后来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邵明姮喝了三日的汤药,山珍补品,身子很快好转起来。
卜飞尘留下的伤药极其管用,顾云庭此番竟也没有因受伤而发热,两日后便结了层浅浅的伤疤,没有黄肿,也没有再度渗血。
待转到三月初,那伤口已然不会影响日常活动。
“哥哥往北去了?”邵明姮嚼着米粒,诧异的瞪圆眼睛,“他为什么往北去?”
顾云庭盛了碗赤箭鸽子汤,喝了有半月,着实有些腻味,但冯妈妈每日都会熬炖,道与伤口愈合大有裨益。
“喝吗?”
邵明姮摇头,“我不喜欢鸽子汤。”
顾云庭便捏着鼻子兀自喝完,随后问道:“你哥哥会不会功夫?”
邵明姮奇怪:“我哥哥是读书人,没练过武,郎君为什么这么问。”
“追寻线索时,感觉有人在故布迷障,且不止一路人。”
“都是想杀他的吗?”邵明姮紧张地放下碗筷。
“不是,更像一方追杀,一方保护,而迷障大约不是为了防备我们,而是怕被追杀的人查到踪迹,故而四面八方都有你哥哥逃跑的痕迹,手段虽粗糙,但是能看出此人读过兵书典籍,知晓作战部署。”
邵明姮想不到会是谁。
长荣叩门,他命大,那夜胸前的一刀险些伤到心脏,幸亏偏了一寸,才保住性命。
“郎君,大将军在前厅等你。”
顾云庭起身前,走之前忽然朝她看了眼,小娘子蹙眉思索,柔润的腮颊像花瓣一样,他探身过去,亲在她眼尾。
邵明姮抬头,那吻便又挪到她唇角,很轻很温和,浅尝辄止。
“放心,你哥哥会没事的。”
....
顾云慕身穿甲胄,径直从军营过来,为的便是蜀王余党之事。
长刀被随意拍在案上,“咣”的震响,他大马金刀往太师椅上一坐,抓起茶杯咕咚咕咚喝完。
“全宰了,一个没留。”
邵明姮跳湖后,那群人本想继续搜寻,但秦翀和关山很快拿着腰牌找来官兵,他们便策马折返,去往密林深处的寨子里躲避,那是他们兵败后的藏身之所。
没两日顾云慕得了消息,调拨一百精兵前去围剿,将他们悉数瓮中捉鳖,捕回来时,他手起刀落,砍菜切瓜似的,眼都不眨。
消息传到京城牢狱,蜀王仰天大笑,连叹:“天不遂我,天不遂我。”
翌日便发现他撞墙自戕,尸体已然硬邦邦了。
“你身子不打紧吧?”他瞥了眼,抬手便要往伤口戳。
顾云庭避开,淡声回他:“快好了。”
“你该同我一样去练武的,也不至于被这么点小伤打倒,啧啧。”他故意说风凉话,有意无意摆弄那把几十斤重的大刀。
“大哥今日过来便是为了讥讽我?”
“那倒不是,我没那么闲。”顾云慕往后一仰,双手垫在脑后朝他眨了眨眼,“爹让我来传话,叫你料理完琐事,速速回京上值。”
“上回不是说要到六月之后?”
“横竖要走,你赖在这儿作甚,若论舒适,京城不比徐州强百倍?”顾云慕是没法子,徐州乃要军事要地,得失关系着南北盛衰,此等兵家必争之地他必须牢牢握在手中。
少顷,顾云庭答他:“我自有安排。”
顾云慕一愣,哈哈笑起来:“别告诉我你是不舍得那个小外室。”他虽在笑,眼眸却沁出冷意,“能好言劝走倒也无妨,若是死乞白赖非要攀附你,那便是祸患,你下不了手,我帮你解决。”
顾云庭朝他瞟了眼,“我自己的事自己会处理好,不劳大哥费心。”
“顾维璟,我可提醒你一句,别浑了脑子!一个高宛宁没完,又来个高宛宁替身,怎么,但凡跟她长得像点,你就没辙了?就心软了?
别忘了你是谁,既是顾家二郎,便该知道何为最重要的,待事成,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大掌猛地一拍,茶盏滚落在地。
剑拔弩张的阵仗,惊得外头人面面相觑。
“大哥,别动她。”顾云庭声音冷冷,似全然不理会他的这番言论。
顾云庭气的直咬牙,冷哼一声,撂下一句狠话。
“顾维璟,迟早你得死在女人身上。”
两人不欢而散。
长巷市集处,有个穿粉褙子梳双髻的丫鬟从店肆里买了一匣虾仁川穹酥饼,一匣藕粉山楂糕,她很快出来,朝巷口的马车跑去。
素白的手指从内挑开帘帷,丫鬟弯腰把匣子递到她跟前,待拎进去,才又往车帘下挪动脚步,凑近了回禀。
“娘子,我与那掌柜的套过话,他说从前顾宅时常过去采买这两味方糕,可是最近不知怎么了,足足有月余没再过去。”
“你没有问的太过露骨吧。”
“没有,依娘子吩咐,都是引着他们自动说的。”
“嗯。”车内人摸着膝上的匣子,温婉的面容浮上疑惑。
“你去顾宅周围转转,不要随意打探,只是守在那儿瞧着下人进出,多听几句便好。”
话音刚落,便见对面有人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驰来,右手的长刀闪着银光,他面容冷肃,眼神英武,极具震慑力。
就在此时,他随意逡巡的目光骤然往对面马车一扫。
撩开的帘子倏地落下。
车内人紧紧捏住绣帕,美目蹙起,呼吸骤停。
作者有话说:
感觉,应该,快到文案了,我是这么以为的。
明天尽量早点码出来,像个言而无信的渣男,负罪感极重。
第37章
◎重逢白月光◎
顾云慕自小习武, 身强体壮,此时端坐在高头大马,逼人的气势扑面而来, 极具压迫性。
微风不时吹拂车帘,偶尔撩开边角,高宛宁的心便跟着揪紧。
顾家两兄弟性格截然不同,顾云庭性冷情深,表面瞧着拒人于千里,但心肠温和,很容易被不起眼的恩情打动,她从未想过幼时做的那些事会叫他铭记在心, 甚至是近乎偏执依恋的感觉。
她是昌平伯府嫡女,锦衣玉食,生活优渥, 母亲告诉她要以嫡女的气度对待各房庶妹, 要端庄温婉, 静穆瑰丽,断不可降低身段同那些庶出争执。母亲说, 庶出的女儿, 大都柔弱可怜, 满腹算计。
她谨记在心, 待谁都宽仁醇厚。
那时顾云庭寄居在府里,他长得瘦高,因为生病没人陪他玩, 他便也能耐住寂寞, 捧著书本昼夜苦读, 比同龄的孩子要老成。
她觉得他可怜, 便常带着果子去看他,起初她也不敢走近,毕竟母亲提醒过,他整日咳嗽,没准是什么痨病,但时日久了,她也不再害怕,因为她发现顾云庭的近身小厮从未感染,便知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弱症罢了。
两人在一块儿时,话很少。高宛宁素来爱端嫡女架子,与弟妹说话且适可而止,更何况面对借住的小郎君,她更是能省则省,说多易错。她不言语,顾云庭便也低头沉默,闷闷的只盯着手里的书,往往坐一下午,他也不会主动开口。
一年多的相处,她对顾云庭愈发了解,便也时常与他逗趣,小郎君不似刚认识那会儿,偶尔抬起头,冲她笑笑。
其实他长得很是俊俏,狭长的眉眼,深邃明净,鼻梁高挺,面颊白皙,就好像未经雕琢的玉,温润朗静。
顾云庭离开伯府时,高宛宁曾开玩笑叫他常写信回来,本是没当真的话,可顾云庭的信却每月不落的寄来。
起初写的是青州风土人情,当地的土产衣着,后来就写其他的话,自然信与他人一样,并不唐突,字里行间便能瞧出一股天生的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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