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什么意思?
杨肃心不在焉听了半天,也没听懂沈青梧的烦恼。沈青梧一直不太会说话,能清楚明白她意思的人,一直只有一个张行简。
沈青梧泄气。
她被气得咳嗽出声,抚胸压抑自己胸前震痛。
杨肃立刻问:“没事吧?”
沈青梧咳得惊天动地,眼前发晕,半晌没回答杨肃。
杨肃踩着水上岸,弯下腰拍她后背,杨肃气恼:“你当时就不该和我去东京,伤这么重还要折腾,在东京还不知道遇到了什么……”
沈青梧痛得发抖,怀疑伤口又流了血。
杨肃一直给她拍背,道:“你要不还是嫁给我吧,别折腾这些了。你说我身世相貌,哪点配不上你?咱俩多年情谊,多么情比金坚,你还犹豫什么啊?”
沈青梧没有理他三天两头的嫁人主意。
她从杨肃时而遮挡她视线的臂弯间,看一眼张行简。
不远处的张行简看着他们。
溪流哗哗,杨肃喋喋不休。
这么近的距离,沈青梧不信张行简没听到杨肃说的“嫁”。
但是张行简就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平静地听着这些,烤火的姿势都没有变一下。他发现她的目光,笑了一笑,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他太奇怪了。
他若是不在意,就不应该是这种始终跟随的反应;他若是在意,又不应该是这种始终沉默的反应。
张行简到底要怎样?
沈青梧脑海中蓦地出现张行简曾经与她说的“夜半来天明去”的外室主意……她心一跳,连忙逼自己不去想。
张行简肯定不是想做她的外室。
张行简脑子必然是有些毛病的。
也许……她刺激他太多,他有点不对劲了。
沈青梧蹙眉抿唇,百思不得其解。
而思考太累。
沈青梧很快不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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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同行的第二天,从天亮就开始下雨。
沈青梧和杨肃从借宿的没有居住的破门出来,见张行简立在蓝瓦前,仰头凝望着淅沥雨水。
张行简回头对他们笑了一笑:“下雨了。”
沈青梧和杨肃对视一眼,二人都觉得莫名其妙。
杨肃考虑一下张行简养尊处优的习性,好心道:“不如我们休息一日?”
沈青梧冷冷道:“多休息一日,危险就多一分。张月鹿布置好的追杀,疏漏恐怕很少,对那种心狠手辣的手段,必然要有十二万分的提防。”
杨肃尴尬。
他推了沈青梧一把,挤眉弄眼:张行简就在这里呢,你当着他面说他心狠手辣?
沈青梧白一眼没勇气的杨肃。
张行简看他二人天才亮就开始眉目传情,当着自己的面用眼神不停对话。张行简不想多看,转过脸,继续看天外的雨。
张行简心想,沈青梧曾经是看不懂别人眼神暗示的。
他教了她很多……她把这些,都用在和旁人交流的身上了。
世事啊,真是有趣。
张行简微微含笑。
沈青梧看到他笑意清浅,颇有些哀意。他一直在看外面的雨,不和他们说话,难道他是看不上她和杨肃吗?
沈青梧忍不住问:“你到底在发愁什么?”
张行简静了半天,才意识到沈青梧不是跟杨肃说话,而是跟他主动说话。
他诧异看她。
他瞬间明亮的眼睛像星子落湖,流淌着碎烁清亮的光……这么好看的眼睛,让沈青梧颇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
张行简温和:“我是在想,今日雨越下越大,会不会打雷呢?”
沈青梧不解:“打雷怎么了?”
她用恶意揣测他:“你做多了坏事,怕被雷劈到?你以前……”
……也没这毛病吧。
张行简笑了一笑。
天边在这时响起一声雷。
寒光照亮晦暗的屋门前台阶。
沈青梧看到张行简的面色,在一瞬间失去血色,苍白如纸。他身子好像也颤了一下,睫毛微缩。
张行简弯眸笑一下:“若是雷真的劈我一道,就好了。”
沈青梧:“……你在说什么啊?”
她忍不住向前走:“有我在……不,有杨肃在,怎么都会护你周全,保你平安。你是怕追兵,还是怕下雨赶路危险?你不是大周宰相吗,就算敌人追上来,人家要杀的也是我和杨肃,跟你全然无关。
“你、你得保重身体。关键时候,我说不定还要用你挡刀——你可是宰相,他们都不敢杀你的。”
杨肃快要晕倒。
杨肃觉得她太不会说话了。
杨肃正要补救,解释沈青梧肯定不会拿张行简挡刀,却见张行简笑一声:“好,我努力保重,好给你们挡刀。”
沈青梧:“……”
这次连她也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她睫毛颤一颤,快速看他一眼。
天边雷声再闷闷响一声。
张行简身子晃了一晃,他垂在身畔的袖子动一动。沈青梧见他往后小小退了一步,靠在墙上,手扶住墙,没倒下去。
沈青梧怔怔:他到底怎么了?
张行简微笑:“我们赶路吧。”
杨肃担心:“你可以吗?你看起来不太好。”
张行简看着那一声不吭的沈青梧:“没关系。真的遇到你们的对手,正好可以将我交出去——沈将军不是早就想抛下我了吗?”
沈青梧和杨肃面面相觑。
张行简率先撑伞走出门,他二人只好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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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行路,雨中除了官道,到处都是泥泞地,路并不好走。
但状态更差的是张行简。
沈青梧自己身上有伤,下雨天伤势加重,她觉得可以忍。她一路上不停看张行简,每一声雷在天边响,张行简状态就差一分,脸色更白一分。
他中午也吃不下饭。
她和杨肃休息时,她犹豫着带着干粮找张行简,却见张行简弯腰靠墙,手扶着心口,额上青筋一直在颤。
他面上全是水——不是雨水,是冷汗。
沈青梧一把捏住他手腕。
她心惊:“是不是蛊发作了?”
——但是怎么可能?
她、她不是就在这里吗?子蛊和母蛊只要在一起,不就不会发作吗?还是说那个苗疆小娘子不靠谱,又给张行简身上添了什么新毛病……
就应该解蛊的!
张行简从一波痛意中回过神,听到墙根雨水潺潺成溪,沈青梧蹲在他身边,潮湿的发丝落在他腕间。
他手腕被她抓着。
这一切恍然若梦。
张行简安静地沉浸在这种幻想中。
但是这不是梦——沈青梧抬起头,乌黑的眼睛迷茫地看着他:“你的脉搏除了跳得乱一些,并没有什么毒素累积啊……蛊虫不可能发作,你怎么看起来这么难受?”
张行简看着她。
张行简喃声:“你在乎吗?”
沈青梧皱眉。
什么意思?
好在张行简似乎是无意识说了那么一句,他很快要收回自己的话:“忘了我那句话。我是想说——你可以猜一猜我为什么这么痛苦。”
沈青梧:“张月鹿!”
……这个时候,谁有心情猜谜?
张行简弯眸。
他眼中有些笑意。
他这两日眼中都是没笑意的,然而此时她和杨肃不在一起,她蹲在他身边看他,关心他……他痛得厉害,心中也生起些喜欢。
张行简弯眸笑:“你猜一猜我为什么这么痛,答案是让你满意的答案呢。”
沈青梧迷惘。
一声闷雷炸开,他脸色白一下。她离他这么近,看到他在一瞬间眼中浮起的恐惧色,额上跳动得几乎狰狞的青筋……
张行简弯着眼睛。
沈青梧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她不相信,她觉得自己不可能猜出了答案。于是她握着他手腕不松,看着他痛得冷汗淋淋,而她冷漠地等待着。
第二声雷响起。
雷离他们十万八千里,在耳边轰然炸开。
张行简身子整个摇晃一下,向旁歪倒。她禁不住上前,抱住他身体,他脸埋在了她颈间,湿发与她的缠在一起。
张行简在她耳边轻声:“天打雷劈。”
沈青梧怔望着天际,抱着他的身体一动不动。
张行简轻声:“从那天开始,我就听不得雷声了。从那时开始,我就有了心病——是不是一道雷劈死我,你才能满意,我才能补偿我的过错?
“梧桐……”
他浑身冷汗地埋在她怀中,他本想继续冷漠冷静,可她就在他身边,雷声又那么阴厉。
他颤抖着抬起手,抱住她腰身。
张行简气息浅浅,在她颈间喃语:“梧桐,我好痛……你抱一抱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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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十九年,沈青梧用天打雷劈来发誓爱情。
她不怕打雷。
天龙二十六年,张行简为此落下心疾。
她没有怕过的雷,开始折磨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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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他开始又哭又闹了。
世上怎么会有毛病这么多的郎君!
他痛成这样,在她怀里一个劲地喃喃自语,宛如撒娇……她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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