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远问她,“你母妃她可还好?”
楚楚怔了下,裴远舅舅的目光中透着急切,他等的不是她,是母妃的消息,她应着,“母妃她挺好的。”
楚楚说着抬手去提茶壶想给自己也添杯茶,莹白手腕上的佛珠赫然于眼,裴远瞧了眼,又问着她宜贵妃的事。
她最不爱喝的就是浓茶,她要用茶何时用得着她亲自倒。
在裴远这里待了一刻钟她就离开了,裴远知她来了临安,给她带来了好些宫里没有的稀罕玩意,她通通收着带回了竹青院。
算着,去武宁府寻照顾过母妃的那位老嬷嬷也快要回来了。
翌日,有金鳞卫的人来了奉国将军府,云裳本以为是来寻公主的,可眼睁睁瞧着人去了兰卿小姐的院子,没一会又离开了。
此时,观月院里,盛怀秉难得面前摆着的不是酒而是茶,去奉国将军府的人是他派去的,如今怀疑到林毅山头上,奉国将军府在临安极有威严,百姓对林毅山更是赞不绝口,丝毫查不出他的破绽来,不妨从奉国将军府那两位小姐那里打探些消息。
那两位姑娘可都是性情豪爽的人儿,他也喜欢与她们一起饮酒。
“群显倒是个硬骨头,这都两日了,愣是一个字都不往外吐。”盛怀秉边用茶边云淡风轻的说着。
谢晚亭回着他,“我已派人回上京去查当年灵山寺外‘欺辱’之事,过不了几日,群显就会开口。”
盛怀秉思忖片刻,“你是怀疑当年欺辱群显妹妹的人根本不是灵山寺住持悟远,群显一直恨错了人?”
谢晚亭颔首,神色严肃,“我刚接手内阁时在大理寺翻过往年卷宗,留意过此事,照群显所说,当初悟远一心要出家无心娶他妹妹,又怎会在灵山寺外行污秽之事,很明显,欺辱他妹妹的另有其人。”
“若真是如此,群显是因着他背后之人为他报了仇,如今已心无所牵才会认定石亭山发现的女子是他所害,也不愿吐露一点别的事,他知道了自己这么多年恨错了人,估计要发疯才是,到时候用不到我,秦杨就能把他的话都给套出来。”
“嗯,这几日你就在临安城四处逛逛,将我们要回上京之事散布出去。”
盛怀秉应了声,瞧着他,投去敬佩的目光,这样一件陈年旧事他都能记得,还真是一心扑在政事上,不问风花雪月。
只是,他前天将永阳抱去言景院回来时,在书房待了几个时辰,后来他又去了趟言景院,回来后整个人都似变了个模样,他与永阳之间发生了什么?
他那日也不过就是醉个酒的功夫。
“首辅大人,那日永阳可是吃酒酿圆子吃醉的?”他试探的问着,瞧着谢晚亭的神色。
谢晚亭应了声,面色淡然,从他眸色中瞧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盛怀秉不死心,又问着,“她吃醉酒——没调戏你吧?”
谢晚亭抬眸睨他,眸光如剑,盛怀秉瞬时冲他笑声说着,“开个玩笑你这么认真干嘛,”说着他又道,“这两日也没见她来言景院。”
谢晚亭半垂眼眸,眉头微蹙,目光深沉的瞧着宽大手掌中的杯盏,那日夜里,他的话应是吓到了她,他没敢让她当时就给他回应,可已两日,她连他面前都没再出现过。
他想她,只是如平常岁月里瞧着她就好。
情之一字,如此磨人,没有缘由,没有道理。
他脑中时常会想起在云缈院时,他有次多用了块糯米团子,那小公主惊讶的一双眸子睁的圆圆的,似是他吃的是硕大圆润的夜明珠般。
自此后,只要他去云缈院,总会有刚蒸好的糯米团子,每次他瞧着玉盘里的糯米团总觉着似她莹白的脸颊,想要伸手去触摸。
所以,在她夜间躺在他身旁睡下时,他曾偷偷捏过她的脸。
比糯米团子更软,更光滑柔嫩。
他是爱吃糯米团子的,因为自小娘亲总爱给他做着吃,自十岁那年后,他就再也没用过了。
而她又让他寻回了年少时的欢喜。
——
他的思念似有穿透力,竹青院里,楚楚倚在贵妃榻上,手中提着那两只晶莹剔透的玉麒麟,两小只时不时的相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叮叮’声,云裳行至她身旁,瞧着她眉眼含笑望着窗牖外的一团绣球花怔神,笑声说着,“公主,你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云裳也跟着她好几日了,见她随和没公主的矜傲架子,与她说话也很随意,反正她从前跟着大人打倭贼时就是个男子,向来随性惯了。
若不是大人让七陌叮嘱她要收着些性子,护好这位小公主,她早就袒露本性了。
楚楚侧首瞧她,下意识抚了下自己的脸庞,问她:“我很开心吗?”
她只是在怔神,没觉着自己脸上有肉眼可见的兴奋。
云裳用力点了点头,“公主,你这模样像极了是在念着心上人,你心里适才可是在想着首辅大人?”
楚楚瞪她,冲她轻哼了声,“云裳,说什么呢。”
其实,云裳这样说倒也是合理的,她与谢晚亭在外人眼里是夫妻,她不念着他还能念着谁?
她之所以一时慌了神,冲云裳发嗔,是因着她适才确实是在想着谢晚亭。
想着裴远舅舅是谢晚亭的亲舅舅,他们若是见了面可相识?
云裳笑了声,与她说起其他事,“公主,我适才见了金鳞卫的人去了兰卿小姐院中,我已去问过了,是世子邀两位小姐去永安街上的露玉楼闲话呢。”
“是吗?想必她们两个一会就来喊我了。”说着,她从贵妃榻上起身,就要下榻来。
云裳面色有些为难,挤出笑意,“公主,兰卿小姐和芳菲小姐已经离了将军府好一会了。”
“嗯?”她下榻的动作停在那里,这两个人竟是不来喊她?怀秉哥哥也不让人来邀她,真是挺可恶的,他们不过是在言景院里一起用了饭饮了酒,这就将她给丢一边了?
她轻哼了声,又上了榻,前几日才醉了酒,不去也好,她在心里这样跟自己说着。
“公主,今儿天好,我陪你走走?”云裳试探的问着她,平日里这小公主总不闲着,这两日愣是没出奉国将军府的大门。
她一边用着桂花饮子一边说着,“去哪?”
云裳自是对临安城不熟,不过却有地方带她去,等的也就是她这句话。
“咱们去言景院吧,昨日紫芍还说后院里的香瓜都熟透了呢。”
楚楚脑袋轻摇了下,语气坚定:“不去。”
云裳欲言又止,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昨日夜里七陌突然来寻她,与她在屋顶饮了好些酒,临走时说让她带公主去言景院走走。
她只当七陌是醉了酒的话,可七陌那厮,何时醉过酒?
她就想着难道是大人与公主闹别扭了?不过她实在是想不出大人那般冷情冷性之人是如何与自己夫人相处的。
云裳讨了个没趣,正欲转身离去,却被她轻声喊着,“云裳,你跟着首辅大人作战,想是对他很了解,你与我说说他。”
她乌亮的眸子透着欢喜与好奇,本是倚在贵妃榻上的身子坐的直直的,将一只金丝软枕抱在怀中,朱唇紧抿,满眼期待的瞧着云裳。
云裳瞧她瞧的出了神,公主就是公主,不止生的美,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让人挪不开眼,她嘿笑了声,撩开裙据坐在贵妃榻前的木椅上。
“公主,您想听什么?”
“什么都行,你知道的尽管说。”
其实,只要是跟他有关的都行。
云裳伸出手指搔了搔发,思忖片刻,她跟着大人多是在上阵杀敌,能讲的也就这些,“公主,上阵杀敌的事你可爱听?”
楚楚应着,上阵杀不杀敌的无所谓,她想知道的是谢晚亭这个人,与他有关的一切自是都愿意听。
云裳朗声说着,还没开口兴奋劲就溢于言表,“倭贼早些年想要侵占咱们大盛沿海边境,被大盛将领都给赶跑了,前几年他们养精蓄锐,更是猖狂的紧,想要先夺鲜族,跨过春水江,再来攻占大盛境内,继而夺取咱们大盛全境,这倭贼当真是做得个美梦。”
“倭贼轻易就夺得了鲜族三城,首辅大人当时镇守在辽东,收到鲜族首领的求助后给武帝去了书信,带领三万人去援助鲜族,最后大获全胜,将倭贼吓得尿裤子。“
“我们刚到鲜族边境时,鲜族首领是个担不起事的,带领族人躲到紧挨大盛的昌云城里,国都被倭贼霸占,当时我们赶了一日一夜的路,趁倭贼放松警惕,大人先派人猛攻城西,待引得倭贼兵力都调过来,城南城北埋伏的大盛军队杀入,平壤城瞬时被攻克。”
云裳讲的有声有色,讲到尽情之处满嘴秽语,还站起身来拍大腿臭骂倭贼一通,楚楚虽听不惯这些话,却也没打断她。
云裳讲的口干舌燥,她听得兴致盎然,让白苏给云裳递了好几回茶水,待到云裳跳脱的神经松下来,才想起首辅大人的话,要在公主面前收敛着些性子。
她用了茶水,说:“公主,我刚才提起作战的事有些激动,说了些糙话,你别在意。”
楚楚冲她轻笑,“没事,你本就不是养在上京里的人,不必拘着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