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等的就是外祖父这句话。
她拿了裴远书房的钥匙,进了书房后让白苏去挑几幅彦鸿大师的字画,她翻了桌案前放着的一沓沓绢纸,又打开一旁的木屉,里面除了账本外并无其他物品。
这时,窗牖外影影绰绰的有人行来,她瞧了眼,坐在桌案前的太师椅上,白皙的手指摊开一张绢纸,自顾自的研起磨来,直到那脚步声越行越近,走进屋内,她也没抬眸去瞧。
“楚楚,怎还研起磨来了?”林夫人依旧满眼笑意瞧着她,“我适才从东院回来经过这里,瞧着这里有人,还以为是你裴远舅舅回来了呢。”
“舅母,祖父让我来挑字画和砚台,字画用眼瞧着就能挑,可砚台我却不太懂,要试上一试。”
林夫人冲她嗤笑了声,“要我说,你就拿他桌案上这方,他宝贝的很,也就你给他拿走他不会急脾气。”
这时,紫芍走进来,立在门口处,楚楚瞧了眼她,又看向林夫人,“舅母说的是,我就拿这方砚台了。”
她唤紫芍:“收起来。”
待砚台收好,白苏也抱了几幅字画,楚楚就随着林夫人出了裴远的书房。
回到竹青院里,她坐在窗牖前,双手托腮怔怔的瞧着窗外那棵梧桐树,他们越是隐藏就越会让她怀疑,她猜到了会有人紧随着她去书房的,所以,他们都在瞒着的是她的身世?
她真的是裴远舅舅的女儿。
想到这里,她垂眸瞧了眼紫芍放在她妆奁上的钥匙,那是她刚进书房时就命紫芍去刻的,锁匠就在奉国将军府东门外候着,林夫人去的时候她还在担忧,好在紫芍办事还算麻利。
隔日夜里,她又去了裴远书房,墙墙角角的都找了遍,也没瞧见哪有机关,空手而归,她觉着她应该跟盛怀秉学一学如何识破机关才是,不然她深夜总跑出来太容易被人发现了。
翌日一早,她梳洗后,挑了件月白色绣紫薇花长裙,还披了件织锦,打算先去自己的那座小院瞧上一眼再去寻盛怀秉,早在她住进奉国将军府的第二日七陌就来告知她他们的住处,让她若是有事可去临安鸿福客栈去寻他们。
这几日她已让紫芍先去清扫布置了番院子,又添了许多新物件,待她身世之事查清后,她是想着在这里住上一段时日的。
这座小院她取名为‘言景’,是寻着这里的一景一物取下的名,小院在暖阳街小蟹胡同,这条胡同里只有两户人家,出了门右手边是浅海,除了海鸥的鸣叫声便只有海浪声,极为静谧,早在裴远送她这座小院时就已在院中给她支好了木秋千,还命人打造了一张云榻放置在古槐树下,让她在院中就能瞧海景。
院中种满了绣球花,瞧着枝叶是才有人修剪过的,从小院耳房处直通到院后,那里是一块开垦好的田地,种着些应季的蔬菜瓜果,还有一口抽拉水井。
这些都是裴远一直命人打理着的,就是在等着她来了能看到这一切,她突然觉着裴远舅舅真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两年了她才来这一回,指不定能待上几日呢。
在这里待了半个时辰,她在次间桌案前给紫芍又列了张清单,这座小院应有的物件都有了,只是有些空,毕竟人还没住进来,清单上列着的都是些雅致的装饰。
她放下手中的笔,轻声说着:“走吧,我们去鸿福客栈。”
白苏轻笑着,有一丝得意,“公主,咱们不用去鸿福客栈了,您要找的人挪几步就能见着。”
“嗯?”楚楚瞧着她故作神秘的模样,倒是会给她卖关子了,问:“你着人把怀秉哥哥请来了?”
“公主,咱们对面那户人家今日住了人,您猜着是谁?”
——
楚楚行至观月院门前时,谢晚亭正坐在院中古槐下饮着茶,秋风萧萧,叶片如蝶肆意群舞,任风如何吹落,始终落不到树下男子的身间,他的矜贵自傲世间万物都望而止步。
谢晚亭抬眸瞧她,楚楚盈步向他行来,裙摆上的紫薇花如坠入海面粼粼而动,而她如海中的夜明珠般让他目光紧盯着,心中理智也丝毫让他挪动不开。
“白苏与我说,我还不信,你们真的住在这里。”楚楚淡声说着,在他身旁坐下。
“此次所办之事怕是要在临安久待,就让七陌寻了所院子,却和你成了邻居。”他云淡风轻的说着,给她添了杯茶放在她面前。
她对临安有着特别的熟悉,给他说着:“这处胡同名为小蟹,这片浅海里蟹极多,怀秉哥哥爱饮酒,等下我让人给你们送些秋蟹来。”
她饮了口茶,又道:“这是这里的习俗,你们是新搬来的,既是邻居,要送些迎礼的。”
“那我们可要回礼?”谢晚亭顺着她的话去问,他想有迎礼也定有回礼。
她冁然一笑,说:“我本是要去鸿福客栈寻你们的,也是有事找怀秉哥哥帮忙。”
谢晚亭半垂眼眸,眼底如泉闪过一抹冷意,说:“他昨夜醉了酒,还歇着呢。”说完,他瞧着她,“我也可以帮忙。”
楚楚颔首,谢晚亭愿意帮忙她自是愿意让他帮,默了片刻,她说:“谢晚亭,我想知道房间里的密室、暗道、暗匣,都有几种?”
谢晚亭看着她,语气轻缓的说给她听:“密室与暗道多隐于书柜、字画、摆件、床榻、地板,暗匣更过隐蔽,屋内桌椅下、相叠的书册后、亦或睡枕中。”
见她听得怔神,他又接着道:“这些地方多有机关,须得细心察看,有时候还会有利器伤人。”
“有《天关诡术》一书,上面记载了上百种机关术,你若想学,我让七陌寻来给你送去。”他知道,她不是想学,她有心事,而她不愿说。
她眸光中带着丝仰慕,说:“嗯,多谢。”
谢晚亭又道:“如今你住在奉国将军府里,秦杨跟在你身边多有不便,最晚后日,会有一姑娘去府中寻你,她武功高,人也机灵,让她留在你身边吧。
楚楚轻疑了声,她在奉国将军府自是安全的,可他瞧着谢晚亭神色严肃,好似奉国将军府里危险重重,一不小心她就会被人给害了似的。
他此次来临安城,不想惊动的正是舅舅与外祖,难道谢晚亭所查之事与奉国将军府有关?
其实,前几日她心中就有疑,无论是外祖父还是舅舅都与她只字未提谢晚亭,若照芳菲与兰卿所说,她嫁给谢晚亭外祖父是极欣喜的,又怎会闭口不提呢?
除非,他们早就知道谢晚亭也在临安城,也知道他们已经办过和离书。
她笑应着:“嗯,看来我要多送些秋蟹来谢你们。”
作者有话说:
首辅大人:言景院,是我表心意的地方。
第49章 言景院(一)
她又问他:“拐卖良家女之事办的如何了?”
“秦杨带着山匪去了他们会合的地方,被人埋伏,山匪全死了。”
“那些人训练有素,未留下任何线索。”
楚楚垂于裙摆上的手来回抓动着,能在临安城里行此事,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她在这里又坐了会,就回了奉国将军府。
刚下了马车,提起的裙据还未落下,林毅山从府中行出,温和的面庞瞧着她,说:“楚楚,首辅大人也来了临安,你怎不跟舅舅说呢?”
话语中多少带着丝责怪的气息。
“舅舅,他此次来临安查案没想着惊动你们。”
林毅山轻笑着,说:“这嫁了人就是不一样了,知道站在他那边了。”
她不在意舅舅的打趣,反问林毅山:“舅舅,你怎么知道他在临安的?”
“前些日子我不是在查石亭山恶狼之事吗,首辅大人也去了那里,并且先我一步查出来了,根本没什么恶狼,不过是有人刻意为之,为的就是不让人往后山那里去。”
“有人在后山石洞里炼药,听首辅大人说那些人所炼之药极为凶邪,人触之便会立时晕厥死去。”
楚楚听得认真,应着声,原来这几日他们查了此事。
林毅山又道:“楚楚,既然首辅大人也来了临安,如今舅舅也知道了,断没有不接待之礼,你可否能将他邀来府中,我与你外祖也好见见你的夫君。”
她黛眉微蹙,抿了抿唇,轻叹了声气,一副无奈的模样,“舅舅,你就别为难我了,你知道的,我父皇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都说了除了天子,任何人都无权左右他,你都在石亭山见到他了,都没请过来,我也一样请不来。”
她怎会不知向来想拉拢谢晚亭的人都被拒了,她可没那么大面子让他来奉国将军府里。
林毅山也不再为难她,温声说着,“楚楚,我是临安知府,因着公务首辅大人不来府中情有可原,可你外祖母想见见她的外孙女婿,适才我去春阳院里,非让我去请人家来呢。”
林毅山说的情深意切,也是事实,老夫人适才对他软磨硬泡了一番,非要他去请谢晚亭来府中,他想着首辅大人若是觉着来了奉国将军府会被有心之人揣测,那可以想个别的法子见上一见,母亲的性子他最是清楚,不见着他是不会罢休的。
楚楚瞧向林毅山,想要与他说和离之事,还是又咽了回去,说:“舅舅,过些日子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