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女生小说 > 全文免费阅读

又逢她 (一口瘾)


  再之后,荀世俞收谢执为唯一的桃李,倾其所有将自己毕生所学教授于他,但其实这么多年他待谢执,不仅仅是对待学生,更是将他看做了半个儿子。
  荀世俞望着那画上鸿雁,背对着谢执道:“我朝官员一万七千五十名中,五品以上京官占到一千二百一十三名,而你可知,余下用从六品升到五品之人均要用几年吗?”
  谢执答道:“回先生,十年。”
  “十年,”荀世俞转过身,“十年啊子卿,你是唯一一个只用了四年便被今上亲自任命为内阁大学士之人,现今六名内阁大学士中,数你最有才华,最有政绩,亦是最有可能晋升为首辅之人!”
  谢执行了一礼:“先生之言,学生愧不敢当。若为天下,无这官职亦可,实则这些年所累身外之物甚多,未尝不是我目的,而今已然足矣。”
  荀世俞上前一步,紧紧托住他的手腕:“若你和六公主成婚,则为如虎添翼,既已于康庄大道之上,你为何偏要如此固执?”
  谢执是荀世俞看着长大的,荀世俞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在他嘶哑的嗓音下染上浓浓的劝诫与急切,仿佛将一切希望寄于此。
  可良久,谢执只是弯着腰,没有起:“学生辜负先生教诲。”
  荀世俞屏住的气陡然泄下,松开了他。
  桌上的灯随风一记跳动,荀世俞退后一步,终是长叹:“你用四年才换来如此成就,何其不易,与旁人相比又是何其的易,如今这样的机会,你为了一个人,说不要便不要了吗?”
  灯光晦暗,屋内人的影子向外无限拉长,越来越远,越来越细,直到融入那黑暗中,不见了。
  屋外没人看得见的暗角里,季念靠在墙边,几乎是哆嗦了一下。听不见屋里人的回答,可他越是不回答,就越是在答,那官位有或没有,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她颤着眼睫闭上眼,复又想到荀绍景的那句问。
  这闷热的夏夜,便这么一寸寸凉了下来。
  仿佛回到了四年前,她嫁去嘉裕侯府的前一晚。
  那日恰好是立春,可立春的夜晚,竟感受不到一丝暖意。于是她溜出去了,趁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她的时候,溜去了段伯的酒肆。
  她跑了一路,她怕去得晚了,段伯就打烊了。她没有别的想法,就是想喝酒,想火辣辣地灌一口下去,浇灭她那颗仍然停留在冬日的心。
  可她不该去的。
  她没想过会在那里碰到谢执。
  分道扬镳的两个人,一个站在酒肆昏黄的光里,一个站在外头黑黢黢的暗影里,互相看着彼此,谁都没说话。
  后来,她先转过了身。她分明跑了一路只为喝那一口酒,可她还是转过了身。
  她没有勇气从他身边走过。
  但转过身的刹那,谢执叫住了她。
  季念想,她应该跑,应该像刚刚跑来那样跑掉。可是谢执叫她,她便没有办法,她控制不住地停下了脚步,然后听到他在沉沉的夜色中,问道:“季念,我们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
  立春了,雪化了。可落雪时不觉冷,化雪时竟冷得像五脏六腑都被刺穿了。
  季念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像个哑巴一样,背对着他半个字都没能说出口。
  于是他又问:“季念,你告诉我,到底为何拒我?”
  季念将手缩进了袖中,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将骨头捏得都疼。就在她再也站不住之时,身后的人一把拉住了要逃的她。
  第三次亦是最后一次:“季念,给我个理由。”
  季念不知是手腕上滚烫的温度更灼人,还是他身上的酒气更烧心,她只记得寒冬日到底还是寒冬日,她呵出一口白气,无边无际地消散在夜里,而后极尽平稳地说道:“因为先前我说的都是假的,谢执,我不可能和一个没有前途的人在一起。”
  那日,她掰开他手时如此绝情,就好像自己亲手拿起了冰锥子,扎在了他们两个人的身上。
  ……
  少时念书只知寂寥凄凉用来形容冬日,而今才知夏夜亦可以是寂寥凄凉的。
  直到季念的记忆被屋中再度开口的人打断。
  她不知自己半边脸露在了月光下,只听到屋里人缓缓答道:“可我等来她亦用了四年。”
  他的声音是细润的,在夜里显得无比的轻缓——
  “当年入仕也好,而今出仕也罢,我做的所有选择,无非就是一个她。”
  季念站在外头,恍惚间,所有的记忆如退去的潮水,只剩下今夜谢执坚定地护住她时,手上残留的温度。


第43章 坦诚
  屋内, 荀世俞目光有片刻的涣散,随后发出一声长长地喟叹:“糊涂,糊涂啊!”
  灯盏不及的暗影中, 谢执直挺地立在其中,最后一次,沉默无言地对荀世俞弯腰行了一礼。
  良久, 直起身,向外走去。
  谢执堪堪推开门前, 荀世俞转向他:“她当初能够为季梧放弃你,以后便会以同样的理由再次放弃你,入仕也好, 出仕也罢,你最后只会为她所累;终有一日,你会后悔。”
  但荀世俞后来的话谢执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他只听到第一句,而后,整晚都极为平稳的情绪在顷刻间被打破。
  他僵硬地转过身:“您说, 为了季梧放弃我……是何意?”
  犹疑的话轻飘飘的悬在空中, 随着“吱呀”一声门被从外推开, 落到了地上。季念对上屋中两人的目光,对荀世俞福了福身, 最后缓缓对上了谢执那双醴泉般的眼眸,那双她曾在与他分开后的夜里,无数次想念的眸子。
  “我诉于你。”她说。
  谢执站在她面前, 距她仅一步之遥。他看着她, 重重月影打在两人身上。
  季念深深地吸了口气, 像下了很大的决心, 在寂静中缓缓开口:“四年前,阿梧突发胸痹,医治胸痹之药贵如天价,父亲和母亲宁肯看着阿梧死都不愿再治,所以我——”
  似是不知该怎么说,似是说不出口,她指甲陷进肉里,道,“与嘉裕侯做了一个交易。”
  “他给你救治阿梧的银子,”谢执说了下去,“你……嫁给他。”
  看着季念的表情,破碎的过去在此刻串成了线。
  月影下,季念的脸色是惨淡的,她闭了闭眼:“对,但最后嘉裕侯没有如约给我足够的银两,他给我的银两只够维持阿梧半年的药量。”
  那半年,是她最灰暗的半年。
  失去了他,失去了活蹦乱跳的阿梧,她将自己活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可她甚至没有消沉的时间。她只能逼自己撑下去,将所有的银两投入觉春楼,然后不吃不睡地去经营,每一日每一日都陷入在救不回阿梧的噩梦中。
  “这些……你为何从没有同我说过?你为何不找我却宁肯去找……”谢执霎时噤声,难以置信地转向荀世俞,“所以四年前,先生您找过令令吗?”
  荀世俞沉默地从案后走向前,没有回答。
  他的视线始终都落在另一个人身上:“三小姐,老朽说过,老朽的态度没有变过,四年前你什么都给不了子卿,四年后你依旧只能让子卿为了你牺牲自己。”
  谢执:“先生!”
  一切都在濒临失控的边缘,谢执甚至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样的情绪。
  可手心忽然触及的冰凉,让他一僵,看向季念。
  季念抓着他,把手缩进了他的掌心里:“不是因为太傅大人,也不是因为阿梧,我没有同你说的理由,是我自己。”
  她的声音是柔和的,那柔和中带着的,是错失四年的遗憾。她说:“是我没有勇气,让那个很努力才能维持傲慢的自己站在你面前。”
  谢执不知自己该做什么,只是一点点地,收紧了手。
  四年,整整四年。
  他用浪费自己来等一个明知不会回来的人。
  所以重逢后的第一桩事,不是坦诚自己没放下她,更不是问问她最近可好,而是用一句句彼此最听不得的话刺伤她,告诉她,自己因为她,过得有多糟糕。
  却从没有想过,他无比空洞的四年中,她到底又面对着怎样的痛苦。
  他握紧她的手背上,是凸起的青筋。
  “这一次,不会这样了。”他道, “我不会再放开了。”
  可季念却摇摇头:“不是你,是我。”
  然后,她在谢执的目光中,转向荀世俞:“太傅大人没有说错,四年前我什么都给不了谢执,我甚至给不了他一个坦诚。”
  “可现在,”她道,“不一样了。”
  她说过的,一切都与以前不一样了。
  没有等荀世俞再说什么,季念再度转向谢执:“谢执,如果我什么都没有,你能帮我照顾好阿梧吗?”
  “我能,”感受到她抽离的手,谢执下意识握得更紧,“但你不会什么都没有,你什么都不用做。”
  季念看着他,笑了笑:“我一直觉得我们两个是不一样的,你就像天上挂着的月,明亮,皎洁,而我便是水里的影子,淡淡地好似也是轮明月,可伸手摸一下便知,假的。”
  谢执牢牢地盯着她,唤道:“令令。”
  “四年前我这么想,四年后我们再见,我还是这么想的。” 季念没有逃,也没有躲,缓缓地抽出了手。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