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顿。
“怎么了?”
宁湘言笑晏晏:“爱恨嗔痴皆为虚妄,皇上这般生气,可算破戒了?”
宣临月那些字眼如此难听,她毫不在意,但他满心的怒火堵在心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紫檀识趣地退下,偏殿里很快安静下来,宁湘见四下无人,仰头在他唇角亲了亲,低声说:“其实郡主说的没错,我也觉得我床上手段挺高……唔唔唔。”
他捂住她的嘴,满眼无奈,耳根可疑地红了起来。
宁湘调戏他几句,忽然想起方才宣临月方才说的话。
“工部右侍郎柳景玄祖籍是不是江州?”
宣明繁垂眸,不知她为何说起柳景玄来,却还是点头。
“柳景玄字长淮?”
他有些意外。
“你如何知道?”
“柳景玄是我二哥同窗,我幼时写字就是临得他的字帖。”宁湘恍然大悟,一时激动不已,“我只记得他叫柳长淮,忘记柳景玄是他本名,柳家十几年前为了科考迁居京城,就再没见过,没想到他现在已经官至工部侍郎了呀!”
宣明繁幽幽看着她雀跃的神情,淡声道:“你们很熟?”
宁湘想了想:“不算太熟,不过在我二哥换书院前,经常能见面,我三字经就是他教我背的。”
本来不是多稀奇的事,但宁湘思念过世的兄长,每每想到和他有所联系的同窗好友,就忍不住地想看一看柳景玄如今的模样。
那时候柳景玄不过十五六岁吧,如果宁彦之还在,定然和他一般出色。
她灼灼抬头:“皇上,从一满月宴柳景玄会来吗?”
本来会,但眼下看是不会了。
作者有话说:
这是补昨天的二更,今天有更新,零点前后
第61章
“应当。”
宣明繁一句话,让宁湘无比欢喜,挽住他的手臂,继续问:“那我可以见一见他吗?”
他想起之前她要见马筠安是这么说的,如今要见柳景玄也是这般。
不过,柳景玄和马筠安不同。
谁知她见了他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最好的法子便是不要见面,杜绝后患,不然他还要分心关注她。
但看宁湘翘首以盼,又不忍让她心愿落空。
“日后再说。”留下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抬脚往寝殿去,宁湘亦步亦趋跟上,见他走得快,便伸出手指勾住腰间玉带。
“你走那么快干嘛?我又不吃了你!”
宣明繁拍拍她作乱的手没拍掉,反被她按住掌心,十指相扣。
宁湘得意挑挑眉:“这下你可逃不掉了吧?”
“不逃。”
他牵动唇角,指腹摩挲着她莹白的手背。
进了门,正好看到曲嬷嬷和乳母在哄小皇子睡觉,宁湘笑意未散,手指在宣从一脸蛋上轻轻一戳。
又白又软,可爱极了。
曲嬷嬷看了看她,道:“娘娘摸小殿下之前得先净手。”
宁湘悻悻缩回手:“我这就去。”
宫人端了温水来,宁湘打过香胰子正要搓洗,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伸进盆中,握住她纤细的手指仔细清洗。
宁湘没忍住笑意,他瞥她一眼:“我也洗。”
净闻法师表面上一本正经,实则受不住撩拨反来占她便宜了。
等净手完宣从一已经睡着了,除了才出生那几日睡不踏实,几乎一天一个样,能吃能睡,难得听见哭声。
宁湘感叹自己真是生了个省心的儿子,抱着孩子就想在他白嫩的脸上亲几口,转头看到曲嬷嬷在旁边整理孩子衣物,忙又停下。
自己的儿子也不能亲,真是可怜……
另一头,荣王得知宣临月进宫求情不成,反开罪淑妃被皇帝赶出宫,顿时气得火冒三丈,见她还在哭哭啼啼跟荣王妃诉苦,终于受不了了。
“行了别哭了!我还没死呢!”
宣临月不依不饶,哭得更大声了:“都怪你,要不是你不帮我,我怎么会被皇上骂?爹爹你眼里只有皇位,哪里顾得上我……”
“啪”地一声,打断她的话。
荣王铁青着脸怒喝:“放肆!”
宣临月难以置信看着他:“你打我?你竟然打我……”
荣王怒火中烧:“打的就是你这个口无遮拦、不知天高地厚的逆女。但凡你有翩然一半听话,我也不至于腆着老脸被人笑话教女无方。”
宣临月怔怔落泪,荣王妃心疼坏了,抚摸着女儿的脸,“王爷你打月儿做什么,有话好好说不成吗?”
荣王咬牙:“慈母多败儿,月儿今日这般有恃无恐,都是你这做母亲的错!我叫你好好培养翩然将来当上皇后,不比你这个任性妄为的女儿强?如今倒好了,月儿这么闹一出,蒋申那个草包只怕复职无望了……”
荣王妃一愣:“怎么会呢?皇上不是说了要还蒋申清白吗?”
“清白?”荣王冷笑,一杯茶灌进肚子里忍觉得压不住火,“他何曾清白过?致人伤亡是事实,原没月儿搅和,我还能想法子把他择出来,眼下闹到御史台去,我是彻底没法子了。”
反正他对这个女婿也不见得多满意,处处厚待也不过是因为宣临月喜欢,如今这女儿也是废物一个,不仅帮不上忙,反要拖累自己,当真是留不得了。
荣王叹口气,无力挥挥手:“回去吧……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今后没事别回来了。”
宣临月红了眼,咬着唇夺门而出。
荣王妃看看女儿,又看看丈夫,声音哽咽:“作孽啊……”
婢女紧跟宣临月身后,看她不出府,反问门房表小姐在何处,心中顿时一慌。
郡主握着马鞭,显然正在气头上,门房战战兢兢,她拧着眉头,鞭子一甩,破裂声响震耳欲聋。
“说!”
门房吓得一颤:“表小姐出出、出门了……去了布匹铺子。”
宣临月怒气冲冲出门,就要去找季翩然,任凭婢女怎么拉都拉不住。
“郡主,您做什么去?”
“我要看看我这个好表妹,是怎么给我父亲也灌了迷.魂汤,放着我这个女儿不要,要去栽培她当皇后……”
她向来骄傲金贵,仗着自己是荣王府独女为所欲为,父亲再有不悦,也只是斥责几句,舍不得真的打骂她。
直到季翩然来了家里,爹娘就开始偏心,夸表妹知书达理、端庄大方,带她出入世家名门的宴会。
连去年姑母要进宫小住,也是带季翩然而不是她。
宣临月不承认自己的嫉妒,原本她也不怕季翩然抢了自己的风头,可是如今听见父亲的话,她才知道在他眼里,自己远没有季翩然重要。
“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若非我爹娘接济,早该跟她短命的爹娘一起死了。”
婢女急坏了:“郡主这话可不能乱说……”
季将军为国捐躯,立下赫赫战功,朝廷厚待功臣之后,不是轻易能被人折损的。
郡主刁蛮任性,都嫁了人还不知祸从口出的道理。
耳听得宣临月甩甩马鞭嗤笑一声:“冤家路窄。这不是来了吗……”
抬头果然见季翩然和迎春抱着几匹布料出现在坊门外。
这里都是宗亲勋贵的宅邸,一路上少有人经过,宣临月抱着手臂站在路中央,面色冷漠。
季翩然远远看见她,就知道是冲着自己而来,无可奈何地迎上去。
“表姐——”
话没说完,一股重重的力道落在脸上,季翩然被打的偏了头,手里的东西没拿住撒了一地。
迎春惊叫,“郡主您怎么打人呢?”
宣临月皱眉,想也不想把手中鞭子甩在她身上,“吃里扒外的东西,你是哪家的奴婢?”
鞭子落在身上仿佛皮开肉绽,迎春踉跄两步,捂着手臂满脸痛楚。
季翩然挡在迎春面前,冷然道:“表姐有什么气冲我来就是。”
“当真是在我家待久了,把自己也当主子了?”宣临月面露讥讽,看她白皙脸颊上的巴掌印,就觉得心中痛快,“你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该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妄图进宫当什么皇后,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季翩然眉眼沉静,淡淡道:“我从未想过要当皇后,表姐误会了。”
“你不愿意,可知我爹非要将你送到皇上床榻上不可。”宣临月走近两步,锐利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你就是我家养的一条狗,叫你做什么就得做什么!”
“是……”季翩然垂眸,面上依然不见恼怒。
宣临月见不得她临危不乱的样子,她该诚惶诚恐下跪求饶,而不是这般风轻云淡。
但眼下撒了气,她就不打算和她计较,昂着头傲然离去。
季翩然神色一松,连忙查看迎春的伤势:“你没事吧?”
迎春摇头:“奴婢皮糙肉厚,一点也不疼,倒是小姐的脸……”
季翩然肤白,宣临月那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气,清晰的指印落在脸上,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迎春正要打算去医馆买药,冷不防看到坊门外一道挺拔的身影,彻底怔愣住。
“怎么了?”季翩然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见宣明呈手握折扇站在不远处,面色有些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