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的喜欢和厌恶都是说不清由来的。
比如秦姑姑第一眼见宁湘时,就觉得这个丫头不能受自己控制,甚至往后还有将自己取而代之的可能。
这些时日,她明显能感觉到皇上对宁湘的不同。
虽然说不上为什么。
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晴雨衣袖下的手握成拳:“那我要怎么做。”
秦姑姑赞赏的看着她,跟聪明人说话就是好。
她轻飘飘开口:“别让她在勤政殿碍眼就成了。”
晴雨往那边看了眼,微微屈膝:“还请姑姑明示。”
“先前跟你干娘同在福寿宫当差的刘太监,不缺个伴儿吗?正好,让宁湘去认识认识吧。”
福寿宫是周太后所居宫殿,荣王和肃安公主之母。
但听秦姑姑提及刘太监,晴雨面色微变,迟疑说:“可刘太监喜欢虐……”
秦姑姑面无表情的打断她:“刘总管是伺候过明宗和周太后的人,受尽荣宠,这宫里谁不敬他几分?”
“可是……”
“她处处胜你一头,你能咽下这口气?”
晴雨的确不喜欢宁湘。
两人恩怨已久。
从前在元嫔宫里伺候,她也是仗着陶嬷嬷才能如鱼得水。
可元嫔算什么。
一个无子无宠的嫔位,如今先帝驾崩更是没了指望。
她好不容易找到秦姑姑,能来勤政殿伺候新帝。
却不想,宁湘处处遇贵人。
轻而易举得到了她想要的。
浓烈的不甘,像是一触即燃的火苗燎原而起。
她终于点点头。
*
之后几日,宁湘赌着一口气,誓要控制住食量。
夜里照镜子时看见下巴尖尖,初有成效,也不枉她搜肠刮肚地饿一场了。
只是脱了衣裳,隔着轻薄的里衣,已经能清晰看见微凸的肚子。
虽然白日里穿着宽厚的冬衣旁人看不出来,但行动受限,到底不如以前轻快敏捷。
也亏得她身体底子好,没有多少怀孕的反应,若得像元嫔那样卧床保胎,只怕这孩子早没了。
宁湘才沐浴,正要上床歇息,忽闻敲门声响起,吓得花容失色。
手忙脚乱穿好衣裳。
晴雨站在门外。
宁湘蹙了蹙眉,“怎么了?”
“秦姑姑说肃安大长公主难得回宫,许要祭拜先太后,让我们明日去福寿宫帮忙瞧瞧。”
宁湘想到上回的事,就不愿和肃安公主打交道,何况她们是勤政殿宫女,没事去福寿宫做什么。
晴雨看到她眼中的迟疑,又笑着补上一句,“听说周皇后礼佛,宫中有几本佛经,想来皇上会有兴趣。”
宁湘想起宣明繁回宫后日日早课晚课没落下,除了锦衣玉带,冕服加身,跟还俗前有什么两样?
他感不感兴趣关她什么事。
她好不容易让他还俗,还给他送佛经?再一次把他给送进空门中,岂不是白费苦心了。
不过转念一想,去就去吧,也耗不了多少时辰。
福寿宫在勤政殿以西,距离不算近。因周太后过世后一直闲置,也没别的人住进来。
宁湘伺候老太妃们时来过一两次,只是在太后神位前上香,并未往深处去。
福寿宫僻静清幽,殿前有一丛青竹,只是冬日枝叶干枯,泛黄的竹叶落在地上,生出几分荒凉萧条之感。
陈太后神位在正殿,因着久无人居,伺候的宫人松懈,龛前落了香灰无人清扫。
洒扫的活自然不用亲自做,晴雨叉着腰低斥一声,福寿宫的人便喏喏告罪。
殿中香灰四散,宁湘闻不了檀香,索性挪步到殿外竹林里。
晴雨不知去了何处,转头没了人,宁湘枯等一阵打算寻个福寿宫宫人问问,谁知回头撞上一双阴鸷晦暗的眼睛。
竹林里光线不明,宁湘只看到他脸上阴恻恻的笑,顿时惊吓出声,踉跄后退了几步。
“你你、你是谁……”
他仍是笑得诡异,声音尖而细:“咱家是这福寿宫的管事太监刘升。”
宁湘瞥见他身上的衣饰,的确是总管无疑,稍微放了心。
“奴婢见过总管。”
刘升瘦得凹陷的脸笑出了褶子,很是随意地开口:“你叫宁湘?”
宁湘愣了愣。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是如何得知自己的名字,但还是按着规矩回答:“正是奴婢。”
“很好……”刘升龇牙一笑,眼底迸发出热切的光,“那就跟我走吧!”
宁湘意识到他异常的反应,逐渐不安,谨慎地后退:“去哪儿?”
“咱家在这福寿宫可寂寞的很,先头伺候的几个丫头不太如我的意,都叫我扔进枯井中啦。”他步步逼近,在宁湘恐慌的目光中阴沉沉开口,“咱家好久没见过你这么鲜活的姑娘了,我喜欢的紧,今后就留在我身边作伴吧……”
宁湘心头大骇,尚未来得及跑,就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臂。
前所未有的恐惧铺天盖地而来。
作者有话说:
这章写得急,会浅修一下。(已修)
剧透一下,下章会发现怀孕了。【看小说加521721998】
明天见~
第34章
晴雨一路急行,强忍住心底的慌张,控制自己不要回头看。
她走得快,回勤政殿时,正好撞上往书房送茶的秦姑姑。
秦姑姑避闪得快,手里的茶水安然无恙。
她皱眉,轻斥:“你这丫头,冒冒失失的,眼睛不想要了?”
晴雨脸色发白,惶惶摇头:“姑姑,我……”
“你这样子就别在御前当差了!”秦姑姑往书房看了眼,压低声音,“皇上正在召见前朝大人,你先回去。”
她眼底涌动着不安,在秦姑姑警告的目光中点了头。
回去等了足足一个时辰,秦姑姑才从御前下来。
晴雨终于绷不住了,拽住她的衣袖,失声痛哭:“姑姑,宁湘不见了,我怕会有麻烦……”
“麻烦,什么麻烦?”秦姑姑板着脸,目光凌厉:“她是自己不见了,关你什么事!”
可是晴雨吓傻了,只管哭:“姑姑,宁湘她……会不会出事?”
秦姑姑居高临下看着她:“闭上你的嘴!不该说的话一个字都别说!若是叫皇上看出什么,我可救不了你!”
刘升喜好女色,因着是福寿宫总管,暗地里寻了好几个年轻貌美的宫女伺候。
身子有缺陷的人,脑子也不正常,那些如花似玉的女子们被折磨的不行,偷偷跑出来,又被他抓了回去。
再后来,那些宫女不见了踪影。
刘升对外说是想不开,离宫出走了。
彼时皇帝病重,后宫无人理会角落里的腌臜事,刘升肆无忌惮,又搞出了人命。
秦姑姑在宫里多年,对刘太监的变态行径早有耳闻,平日都刻意远离着,并无交集。
但前两日偶然遇见,刘升给了她一千两银票,托她找几个鲜焕明媚的宫女去福寿宫伺候。
秦姑姑俸禄不多,平时少有主子赏赐,看到足足千两的银票,还是心动了。
一个宫女而已,随便找个由头就能打发,大不了过几日再说声人不见了,装模作样找一找便罢了。
晴雨茫然坐在地上,不知所措的咬着手。
她忽然后悔听信了秦姑姑的话,去算计宁湘。
虽然这些年她和宁湘之间恩怨深重,却并没有害过彼此。
宁湘倘若真出了什么事,她这辈子都难以安心。
惶恐和愧疚同时在心中挣扎,晴雨下午的差事也被秦姑姑揽去。
勤政殿内。
丞相和御史中丞还在苦口婆心,手里的名册恨不得戳到宣明繁眼睛里去。
“枢密使陆行章之女年方十七,尚未婚配,皇上要不要见一见?”
“臣觉得大理寺卿的长女也不错,臣看着长大的孩子,贤德温良,堪为后位上选。”
“还有兵部尚书的……”
听他们喋喋不休,宣明繁闭了闭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二位大人不必说了,此事容后再议吧。”
“容后再议?”御史中丞一本正经,“皇上您过年就二十四了,先帝像您这个年纪,已经有两位皇子了!”
宣明繁淡淡道:“父皇国丧未过,不用急。”
御史中丞不满:“您是皇上,一切以宗祧社稷为主,难不成要同民间百姓一般守孝三年?”
他挑着眉梢,从善如流:“也可。”
“皇上!”
御史中丞怒其不争,对宣明繁置身事外的淡漠无比着急。
他起身,目光平静如水:“烦劳二位大人操心,我心中有数,立后的事暂且搁置吧。”
御史中丞垂头丧气,败兴而归。
案上茶水渐凉,宣明繁微微抬眼,候在门口的尤礼立刻上前来。
“皇上有何吩咐。”
天边乌云缀顶,冷风侵袭而来,宣明繁站在窗下,淡淡开口:“门口伺候的宫女呢?”
尤礼眼睛转了转,试探问:“您说宁湘姑娘?”
他没应声。
不说话即是默认。
尤礼伺候先皇多年,现在又伺候新帝,一个眼神便能明白主子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