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半晌都缓和不过来,跌坐在床榻上,她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心惊肉跳地摸了摸小腹。
那晚过后她忙着跑路,想不起以绝后患,像是要故意撇清和净闻的关系,她后面几乎不会刻意再去想那晚的事。
一失足成千古恨。
她这肚子里若真多出一个孩子来,只怕这辈子都要完了。
宁湘惊慌失措,关上房门焦头烂额踱步半晌,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来。
不会,不会这么巧!
许是她这个月换了地方,一时不适应,导致月信出了问题。
一定不要是和太子有关系。
兴许再过两日就来了。
宁湘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一想到肚子里很有可能多了个孩子,她几乎要悔得咬碎银牙。
等宣明呈派人特意来找,看到她杀气腾腾的眼神,装模作样地瑟缩了一下:“宁湘姑娘,你这是要弑主吗?”
宁湘这才换了表情,挤出笑意:“殿下不要冤枉奴婢……”
宣明呈哼了哼,亲自在镜前正了正衣冠,“我要去看望父皇,随我去勤政殿吧。”
宁湘一愣:“我?”
“月霜生病了,我不找你找谁?”宣明呈瞥她一眼,随后道,“皇兄好不容易放下芥蒂,答应今日去看父皇,我自然得从中调停调停……”
她面上一僵:“太子?”
宣明呈点头:“太子回宫好几日了,你不会还没听说吧?”
宁湘艰难开口:“……听说了。”
他招小狗似的朝她招招手,先行一步:“那便走吧。”
宁湘试图拒绝,可宣明呈大步流星,她得小跑才能追得上。
“殿下……我能不去吗?月霜还病着,我去太医院帮她拿药。”
宣明呈不耐烦瞪她,“聒噪!”
眼看离勤政殿越来越近,宁湘都要哭出来了:“我得回去给您熏衣裳……”
“闭嘴!”
两人行至勤政殿外,宁湘发现各宫的嫔妃也都在,宫女太监随侍左右,乌泱泱一群人。
她左右看了看,太子还没来。
松了口气,才挤进宫女中,耳朵里就钻进一道声音。
“太子殿下到!”
作者有话说:
经期前后十四天是排卵期,更容易中招,我还特意算了算日子,我真严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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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宁湘心里趔趄了下,屏息凝神,用力埋着脑袋,尽量减轻存在感。
几位皇子公主和嫔妃进了勤政殿,宫人俯首低眉等候在外边。
众人簇拥着太子殿下进门,宁湘只来得及看见一道挺阔的背影。
许久不见,他像是清瘦不少。
想来是她带给他的打击太大,心魔作祟,折腾瘦了。
皇帝中风大半年,口歪眼斜,说话极为困难。
昔日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帝王,人不人鬼不鬼的躺在床榻之上,骨瘦如柴的身躯在看到来人时疯狂扭动,那双浑浊不堪的眼,迸发出热烈急切的光。
“雪、雪怀……”
雪怀是宣明繁小字,他出生时飞雪漫天,便有了这个名字。
大行皇后盼他克己复礼、怀藏坚贞。
他也谨记于心,矢志不移。
宣明繁垂眼,看着病榻之前风烛残年的老人。
比起三年前,他瘦了太多,满头白发,形容枯槁,哪里还是他记忆中雷霆万钧的样子。
他悲悯望着他,在皇帝期盼的目光里唤了一声父皇。
皇帝的眼睛亮了,又在刹那间归于宁静,安然躺回去,依依不舍地看着他。
可是还有什么话说呢。
三年前,皇帝因疑心降罪几位文臣,他劝谏无果,反被构陷与其同流合污。
荣王妻弟害人性命,反在荣王庇护之下青云直上,他也试图让他收回成命。
荣王扬言太子越权,以下犯上,无视天子。
有口难辩。
皇帝多疑,他这皇太子的存在,已然让他忌惮。
父子离心,貌合神离,早在储君被废之时就无话可说,他今日来看他,是因为血缘,是因为过世的皇后。
漆黑的眼睛平静如水,再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皇太子,皇帝在他脸上看不到任何涟漪,只能伤戚偏过头。
太子年幼时,皇帝曾对他寄予厚望,希望宣明繁子承父志,来日克继大统、英明贤德。
但为君者,担忧朝局不稳,担忧别人觊觎自己的皇位,甚至对亲生儿子,都不得不处处提防。
哪怕太子从来没有做错什么。
是他生性多疑,心生忌惮。
造成今日之结局。
到底是他做错了……
夜来做梦,他常梦见皇后向他哭诉,为何要如此对待他们的儿子。
皇帝如梦初醒,想起多年前亲自教授太子习字,教他将来如何做一位明君。
渐渐的,他们之间便只剩君臣之别,再无父子情深了。
皇帝悔恨落泪,只能任由太子离去。
宣明繁自然不会在勤政殿久留,皇帝已有宫人和嫔妃照料,跨出大门时荣王姗姗来迟,步履匆匆之间透着难掩的紧张。
看到太子出来,荣王放下心,露出笑容:“太子这是来看皇上?”
宣明呈似笑非笑:“皇叔辛苦,大老远进宫一趟,是担心父皇和太子说什么吗?”
荣王笑容僵了僵,“太子才回来,我是怕底下人怠慢。”
宣明呈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皇兄在这宫里长大,哪处不熟悉?太子回宫,岂敢怠慢,还是说这勤政殿的人,压根不会听我们差遣。”
荣王换下勤政殿大部分宫人,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宣明繁回宫之前,他代为监政,皇帝拿他无可奈何,现如今既有了太子,再行插手勤政殿的事,难免有越俎代庖的嫌疑。
荣王心里恨透了宣明呈这张嘴,再观太子神色平静,一句话没说,反倒是衬得他这个皇叔跳梁小丑似的叫人耻笑。
还是宣明繁从容淡然地往旁边让了让:“父皇正等着皇叔。”
荣王一愣,忍不住多看太子一眼。
他眼神清明,不悲不喜,叔侄俩正面相见,荣王并没有看到想象中太子对自己的愤怒和防备。
毕竟三年前他被夺权贬谪,也有自己推波助澜的原因。
荣王心中难安,本欲在太子回宫之后动手的打算,也在此刻改变。
他扯出笑容:“我这就去。”
等人进去,宣明呈忍不住地嗤笑一声。
宣明繁淡淡瞥过来,他立刻收敛。两人并肩走下台阶,宣明呈把玩着腰间的玉佩,尾端的穗子松松垮垮坠着,细看之下竟是打了歪歪扭扭的结。
因为穗子脱落,这块玉佩他扔在了一边,不料今日让宁湘伺候更衣,被她翻了出来。
这结奇形怪状这么丑,他还挂了这么久,多不像话!
宣明呈索性把玉佩扯下来,打算回去找宁湘麻烦,身边一直沉默寡言的宣明繁倒是侧目看他良久。
应该说是看他手里的玉佩。
宣明呈没想到他对一块普通的玉佩感兴趣:“皇兄喜欢?送你吧!”
“不要。”他移开目光,毫无异常。
宣明呈莫名其妙,拿着玉佩东张西望。
身旁的人淡声问:“找什么?”
勤政殿外站着一群宫女,宁湘并不在其中,宣明呈嘀咕:“找我宫里的宫女,方才还在,跑哪儿去了!”
宁湘早跑了。
一个人探头探脑等在琼华宫的路上。
还好琼华宫和东宫不同方向,她不会撞上太子,要真在勤政殿等着,她怕自己迟早被发现。
宣明呈黑着一张脸回来,看到她瞬间来了火气,“你去哪里了?”
宁湘早已想好好搪塞的理由:“人有三急,殿下见谅。”
宣明呈脸更黑了,把玉佩丢她怀里。
“这什么玩意,拿去扔了!”
宁湘看了看:“怎么,奴婢的结打得不好看?”
“丑死了!”
宁湘:“……”
二皇子刀子嘴豆腐心,放任月霜休息了几日。
这期间宁湘受宣明呈使唤,忙得头晕眼花。
他像是故意针对自己似的,动不动挑刺,嫌衣裳难看、嫌膳食难吃、嫌屋子里熏香太重。
都是些娇生惯养出来臭毛病,真不知道这位爷二十几年来是怎么过的,跟他兄长完全没得比。
净闻法师心性和善,为人正直,游方参学之时事必躬亲,食不果腹常有,再冷再硬的馒头也能咽得下,哪里似宣明呈这么挑剔。
宣明呈还在喋喋不休的叫嚣,宁湘开了窗,见月霜从殿外进来,顿时看到了救星。
“月霜姐姐,殿下叫你熏衣裳。”
月霜莞尔,知道她受了不少磋磨,便道:“你去歇着吧。”
宁湘忙不迭点头,生怕宣明呈叫自己,一溜烟地跑出琼华宫。
琼华宫在宫城西面,僻静清幽,但有个好处是离太医院近。
数百步的距离。
随着时日推移,月信迟迟不来,时常胸闷恶心的不适,让宁湘愈发确定了自己怀孕的事实。
但她仍存着一丝幻想,只是近来吃多了积食,和身孕没有任何关系,找太医开一副消食化滞的药吃了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