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眼眶酸涩,蹲跪下来用手指微微按了下赵泽瑜的膝窝,便见赵泽瑜疼得抖了下,不由愤然道:“他们竟还对您动手,殿下您明明……”可以挣脱的啊。
他话没说完,赵泽瑜便制止了他:“别说了,此事千万别叫皇长兄知道。”
“啊?”
赵泽瑜低下头摩挲着玉佩,满眼不舍:“六年前若不是皇长兄发现我高烧不退,给我请了太医,又不眠不休地守了我一天一夜,我早就死了。皇长兄心善,把我带在他身边教养,可是我却给他添麻烦了。”
不大明白赵泽瑜为何突然开始回忆起了秦王殿下的好,乘风满是迷惑,手里就被塞了枚质地温润的玉:“你去替我把玉还给皇长兄,这玉我是没资格戴的,是我当时任性,硬是向皇长兄要了来,若是害得皇长兄被罚就是我的罪孽了。”
乘风焦急道:“可是殿下您明明那么喜欢它,连就寝都要抱在怀里的。”
赵泽瑜却只是转身向自己的宫中走去,双腿微微打颤:“快去。”
乘风只好遵命离去。
赵泽瑜走得很慢,不过走了一丈,他耳朵微微动了一下,不着痕迹地看了下后方的树木。
他眼眸低垂,看不清神色,没有一丝异样地走了回去。
勤政殿。
皇帝坐在上首,不时揉捏着自己的眉心,奏折还摞得甚高,上面诸位国家栋梁请安的满纸废话看得他眼花,浑身气息愈发不耐。
侍立在旁的张忠适时端上一盏莲子汤,轻声缓语地道:“陛下,今日这天热了些,这汤清火,龙体为重。”
他是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伺候皇帝、揣度心思的能力是一等一的,却也不知今日皇帝为何从晨起便是这般燥郁之态,而且两个时辰前陛下才召了那位暗影首领……
他正琢磨着,那位首领便来了,皇帝的眸色忽而变得十分复杂,让张忠都有些暗自心惊。
他深知陛下的疑心是如何潜藏在无比厚重的恩宠之下的,能让陛下这般心绪不宁的恐怕也只有那位才德兼备的秦王殿下了。
陛下已过春秋鼎盛,却也还身子强健,才德兼备、声名昭著对于一个皇子来说并不算什么好事。
然而见过礼后,暗影首领祁连却道:“陛下,八皇子方才偶遇英王殿下,受了些小伤。”
张公公用了他在御前二十年积攒的稳重才没把手里的拂尘吓掉,陛下怎么会用暗影首领去干这样大材小用的事?
他在御前伺候,自然知道八皇子在陛下眼中可从来都是一个不存在的皇子。
祁连将一张密笺交给皇帝,那上面将方才御花园中发生的事几乎完完全全地复述下来,并无丝毫偏颇。
皇帝不知看到了什么,皱了下眉,然而一闪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思索,张忠知道,皇帝这个神情代表的是怀疑和算计。
祁连原地待命,就好像无论皇帝是让他查滔天大案还是鸡毛蒜皮都无甚不同,暗影只听命于皇帝。
皇帝沉吟片刻:“祁连,你可看清了,泽瑜武功如何?”
祁连并不犹豫:“八皇子跟着秦王殿下学了些功夫,但是内息虚弱,经验不足,筋骨脆弱。”
简而言之,是个不全废的废物。
筋骨不强、武功不佳吗?
皇帝不置可否,眸中风云几度变换,张忠在一旁只觉心惊胆战,上一次皇帝这般气息不定还是听闻洛帅身在北原战场却能调动远在数百里之外的西城驻军。
良久,勤政殿内徘徊的低沉才散去,皇帝右手抬起,迟疑地一挥手:“罢了。”
祁连退下后,皇帝略向后倚着,手臂支在龙椅纹龙扶手上,闭眼按压着眉心。
张忠轻手轻脚地上前,正要将已然凉了的莲子汤端下去,便听皇帝道:“张忠。”
“老奴在。”
“皇后平素可有克扣嫔妃皇子们的用度?”
八年前,先皇后病逝,过了三载,皇帝便将贵妃陈氏提了皇后,平日恩泽不断,可见陈氏盛宠。
张忠估摸着措辞,模棱两可地道:“这……老奴平素在陛下跟前儿伺候,后宫由娘娘统领,老奴不大知晓。不过这后宫一向也太平,想来皇后娘娘辛苦,个别疏忽倒也无伤大雅。”
得皇帝宠幸的妃子皇子,自然不必靠着那点儿份例,不在皇帝眼里的,克扣份例自然过得艰难,但碍不着皇帝的眼,自然叫做无伤大雅。
过了半响,皇帝道:“你去,通知内务府,中秋家宴提前给各宫拨些例银,裁些新衣,今年中秋,叫皇子们都来。”
张忠领旨便要退下,皇帝叫住了他:“这事由你督办,皇后平日辛苦,今年家宴便不用她操劳了,叫她好好养养身子。”
张忠愣了下,皇帝已然又批阅起了奏折,倒是没了从早起一直带着的燥郁。他除了勤政殿,吩咐了自己的义子在这儿伺候着,才奔着内务府去了。
这是个艳阳天,张忠抬了下头,心中却思忖着:这宫内的天,怕是要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杀?不杀?
泽瑜:这tm开篇就是地狱难度,只有我是一个纯洁弱小的十四岁少年
第3章 兄长吃错药了
赵泽瑜回了宫,称自己累了要歇息,将宫女遣了出去。
他宫中装饰素淡,没什么珍奇摆件,看上去很整洁,仔细一瞧却也能看出岁月的痕迹。这在富丽堂皇的皇宫中是独一份,倒是格外有些雅致,充满了和皇宫格格不入的温情悠闲气息。
秦王不是没说过要给他宫中重新布置一下,都被他以恋旧、不想铺张拦住了,只生活必需的东西让秦王一展长兄之心。
他将外袍脱下,亵裤拉到膝盖处,膝窝本该青紫的地方却整洁无损,他嘴角抽了下,最后还是苦着一张脸拿起一旁一把朴实的剑,自己对着膝窝打了下去。
赵泽瑜将冲到嗓子眼的一声痛呼咽了下去,脱力地坐在床上,不由得真心实意地在心中骂起了那个在林间窥探的何方神圣。
那两个小太监不是大力士,他好歹有些内息护体,只不过顺着力道跪了下去。他自忖不受关注,但英王可是个炙手可热的人物,那位神圣怕也是什么大人物。
虽然他不觉得有谁吃饱了撑的来看他腿上到底有没有伤,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不会让别人因为自己有一丝一毫针对长兄的理由。
他郁闷地一头栽在床上,这他娘的,被个讨厌的臭虫咬了,最重的伤还是自己打的,长兄给的玉还不得不还回去。
可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拉开床头的格子,将一个盒子抱在了怀中,这才就着几盏烛灯翻起了《山水游记》。
大启各皇子幼时由母亲启蒙,待到六岁便要入宗学,直到通过夫子查验方可入崇贤馆读书,大多入馆在十二三岁,唯有秦王赵泽瑾一骑绝尘,九岁时便入崇贤馆。
待到秦王十四岁时,皇帝便已然请了当世大儒并知名学士单独教导秦王,其规格比之太子亦不差多少。
赵泽瑜为宫女所生,这宫女当初不知为何触怒了皇帝,看在她诞下皇子方才留了一命,却也在赵泽瑜四岁时过世。故而他无人启蒙,懵懵懂懂到了六岁,入了宗学也并无人关心一个透明皇子的存在。
直到他八岁时高烧不退被长兄所救,得其教导。
长兄待他仁厚,并不拘泥于形式,一些“杂书”也由得他看,并不要求他坐立有矩、端方自苦,故而赵泽瑜并不太规矩,歪在床上抱著书便去会周公了。
赵泽瑜此人,心肺这种东西向来都不大有,白日被欺辱了一番,晚上倒也睡得香甜可口。
他正在梦中将英王殿下按在地上踹了又踹,十八般武艺施展的淋漓尽致,便感觉自己被人一提,后心一凉,随后便是一阵窒息。
等他从这阵窒息中活活憋醒,他第一个感觉便是紧紧抱住他那人剧烈的心跳。
鼻翼先于眼睛感觉出了来人周身淡雅的兰香,他本能地没了起床气,软了声音道:“皇长兄?”
来人并没说话,反而抱得更紧了,赵泽瑜敏锐地从长兄身上感觉出了浓烈的悲伤和惧怕,他紧紧地抱着自己,就好像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一样。
想到这儿,赵泽瑜也颇觉得有些好笑,长兄向来胸有沟壑,哪里会因儿女私情这般失态?
他自知不过是长兄的一个普通的弟弟,仗着可怜与懂事在长兄那里撒娇讨宠,长兄于自己是无上的信仰,可自己却不能太过贪婪。
他飞速地想了想近来的事,心道莫不是陛下偏心申斥了长兄?
他这般想着,后颈却忽地觉出了几分湿意。
赵泽瑜忽地愣住了,他一向奉若神明、素日稳重儒雅的皇长兄竟然……哭了?
自古英雄落泪使人怅惘,赵泽瑜只觉兄长的眼泪如炮烙之刑一般令他疼痛万分,两只手迟疑了半响才抱住了赵泽瑾。
赵泽瑜只觉兄长的手臂勒得像是一把张满的弓弦,那样凌厉,却又脆弱得好似纸糊的灯一样,轻轻一碰便会破碎。
脆弱一词,何曾在他的兄长身上出现过?
于是他又轻轻唤了一声,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样:“哥哥,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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