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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我所有人都吃错药了 (竹岚月)


  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围观了“赵泽瑜”的步步紧逼,不详的预感愈发浓重,终于在第三日落到了实处。
  他看见自己模仿着同僚的笔迹特意将军中器械造册、洛帅所报的军备用款与户部所批用款圈了起来,直指其中数值偏差。
  这种事其实边关的将军都多少做过一二,户部送来的粮草总有霉烂,军械要求整修拨下来的银两总是只有报备的十之五六。
  为防边关突然有大战打响,各军总会备下一些多余的军备。
  只是洛帅细心,之前的假账做得很是平滑,纵然户部尚书是陈丞相的人,也没能从这上面抓到什么把柄。
  赵泽瑜有一种直觉,很可怕的直觉,这个他之所以能找出来漏洞是因为之前兄长的书房对他是完全不设防的。
  而兄长的不设防化作了弟弟手中的利刃,狠狠捅向了兄长。
  第二日户部尚书上表参洛元帅谎报军费,贪墨官银。
  皇帝当朝撤了洛振远元帅之位,软禁元帅府中,将兵权收回了手中。
  赵泽瑜心中蓦地一空,仿佛坠到了无边地狱一般,直觉这一步走出他将再无归路,也无前路,茫茫世间,无处可去。
  “小瑜……”
  赵泽瑜在无边无际的泥淖之中彷徨无措,一时又仿佛看到前方幽蓝的鬼火,奇异地并不感觉害怕,仿佛尘埃落定,一早便知道那是此生归宿一样,整个人似乎腿脚都轻便了,好似卸下了什么重任一样。
  似乎被蛊惑了一样,他向那诡异的鬼火处跑去,迫不及待地想要甩脱一切束缚。
  可他忽然感觉被什么缚住了手脚,那一瞬间他暴躁地想要扯断枷锁,耳边却又传来了什么声音。
  “小瑜……”
  是谁在叫他?这声音好熟悉,他忽而又感觉前方的那处似乎一瞬间吸引力小了许多。
  那声音越来越清楚,赵泽瑜忽然一个激灵,直直地坐了起来,被拉回了人间。
  他面前是神色难看的兄长,正叫人去拿汗巾,他沉在梦里的神一回来,才发现周身都湿透了,黏在身上黏腻得难受。
  他精神还有些恍惚,一对上兄长的眼睛本能地闪躲瑟缩,梦中的惶恐那样真实,他甚至现在不太敢去分辨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赵泽瑾不知道这兔崽子一大早发的什么颠,将人从潮湿的被褥里拎出来便上手给他脱里衣。
  羞窘的情绪终于压过了噩梦的残留,赵泽瑜叫了一声急忙把自己从兄长的魔爪下救出,一骨碌回了被褥里。
  哪有这么大了还被兄长扒衣服换衣服的?他还要脸。
  赵泽瑾见他醒过神来,也不难为他:“你方才怎么回事,我叫你都叫不醒?”
  他犀利的目光仿佛能透过赵泽瑜的内心:“你是被什么梦魇到了吗?”
  赵泽瑜换干净里衣的手轻微颤了下,幸亏隔着被子,他竟还能保持冷静:“没什么兄长,就是梦见我被一群狼包围了而已。”
  他手下动作很快:“好了兄长,别说这些了,什么时间了,是该上朝去了吗?”
  赵泽瑾看了看天色:“还来得及,厨下煨了燕窝粥,又做了你爱吃的鸡丝银耳和笋尖,吃完再去上朝,今日且有的磨了。”
  果不其然,早朝上各位大人就北燕新女君吵得是翻天覆地,比之赵泽瑜逛过的集市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仿佛谁嗓门大便是这世上至理名言可名垂青史一般。
  左右无事,赵泽瑜在一旁听他们也大概吵出了几派。
  诸位世家文人朝廷栋梁吵的是对北燕的国策是否要同过去和北原一样,当个恶邻而非友邻;世家的老迂腐们和寒门谏议清流头一次达成一致,针对阿若那弑父且不守妇道展开了一系列道德上的批驳,恨不得将阿若那立即浸猪笼示众以捍卫他们作为男人却无才无德、毫无骨气、不如女子的可怜尊严;武将们吵的是边境边防要求重兵压境且扩展军备。
  左右一顿听下来,三品以上大员赵泽瑜是没见着一个下场的,下面这些侍郎大夫什么的也不过是派系的傀儡罢了。
  赵泽瑜觑着皇帝的脸色感觉皇帝是恨不得将这一朝菜市场一样的大臣直接拉到街口斩了。
  就这么吵了三日,每日折子雪片一样地往皇帝案上飞。皇帝焦头烂额,赵泽瑜在鸿胪寺倒是也没闲着。卢明赫那尸位素餐的东西烂摊子一堆,赵泽瑜日日去找原始记录、归档整理忙得焦头烂额,倒是和一众同僚们同苦得关系近了不少,也算是在鸿胪寺初初落了脚。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赵泽瑜正如往日一样在朝上公然神游时,吏部尚书卢云帆忽而出列,奉上厚厚一本折子:“臣有本启奏。定北军元帅洛振远、秦王殿下与晋原太守勾结北燕阿若那,许诺定北军为阿若那剿灭北原王白狼军,而阿若那登上王位后则出兵助秦王殿下谋权篡位,那镜湖月坊的怜姬便是他们往来的联络之人,此为其往来信件,其为秦王亲笔。”
  赵泽瑜脑子“嗡”的一声,忽而有一片血色出现在脑海中。


第22章 下诏狱
  石破天惊。
  在朝堂上公然控诉皇长子与当朝元帅,前所未有,一时间众位方才还喋喋不休的栋梁门集体失声,大殿上落针可闻。
  没有人想在情况未明时触怒皇帝,可是声音止得住,那种风云将至的气氛却止不住。
  大殿上满是往来的秋波,倘若能看得见想必能将满朝文武溺死在里面。
  而人心浮动之下,杵在中心的三个人竟反而是最镇定的。赵泽瑾竟还有闲心悄悄按住了赵泽瑜的手臂,示意他不要妄动。
  皇帝将那往来信件看过一遍,脸上不辨喜怒,随即示意张忠给赵泽瑾送下去一份看看。
  赵泽瑾将那罪证看了看,回道:“启禀父皇,的确像是儿臣的字迹。”
  皇帝看起来并未动怒,“那你的意思是有人模仿你的笔迹构陷于你了?那上面秦王私印你又作何解释?”
  赵泽瑾苦笑一声,跪下道:“儿臣真的不知,这笔迹几能乱真,这私印也的的确确是儿臣的印鉴,儿臣暂时无法自证清白,但儿臣身为大启皇子,绝不可能通敌,求父皇查明真相,还儿臣清白。”
  他叩拜下去又跪起来,眼中却还是一片希冀,对他的父皇似乎全然信任,相信他的父皇一定能还他清白,那孺沐之情几乎烫得皇帝一颤。
  他无端想到了第一世被他雷霆之怒处死的赵泽瑾,想到了第一世国破之际被赵泽瑜逼着去看那些构陷赵泽瑾的证据时在愤怒之外难得的悔意。
  赵泽瑾终归是他付出心血最多的一个孩子,他几乎参与了这个孩子成长的全程。这三世中,赵泽恒是他舅舅的一个傀儡、是他的一个棋子;赵泽瑜两次忤逆,一次断送大启国祚,另一次直犯天子威仪。
  只有泽瑾,只有这个孩子,对他的崇敬与信任从来没有变过。
  皇帝不再看赵泽瑾,转而问道:“洛卿,你呢?有何辩解之言?”
  洛振远冷笑一声,虽是跪下却是一片傲气:“臣守卫北境二十年,若真的通敌,大启北域早已沦陷,何必要同那黄毛小丫头联手?”
  “臣之前是说过阿若那不可小觑,可和臣交手,她还不够资格。”
  他一副此等凡愚不可为伍的姿态,倒是不出皇帝预料。
  洛振远本就是一副直来直去的臭脾气,对着他说话向来也都不怎么矫饰,倘若洛振远当真说话谨慎了起来,才证明心中有鬼。
  看着皇帝的意思,便有大臣明白皇帝并不会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处置秦王,便有朝臣试图为赵泽瑾说情。
  可事发突然,二皇子一脉的人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便已然先行群情激奋了起来,逮住虎落平阳的机会,又怎能不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呢?
  是以刚有人表示“兹事重大,牵涉众多,需谨慎处理,万不可冤枉了秦王与元帅”,这厢便立刻有人跳出来道:“正是因为牵涉众多,秦王是朝廷的尚书令,而洛元帅手执帅印,掌握十几万大军,此事人证物证俱在,秦王又无法自证清白,若是真的那岂不是置我大启于北燕铁蹄之下?”
  顺着他的话想,秦王素来声名显赫,诸位朝臣中有过不少得他赏识,他的舅舅洛元帅军权在握,这二人若有心,再加上北燕铁骑,皇帝龙椅焉能保住?
  哪里有一个皇帝会放任自己处在这样的危险之中?
  立刻有人接着道:“陛下,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这人证物证俱在,若是不严查,如何能正朝廷法度?请陛下以大局为重,暂且……封禁秦王府,收回兵符,查明真相,若真的是卢大人冤枉了殿下,也好还殿下清白。”
  说罢他看了看卢云帆,指望着这人能添油加醋一番,孰料这位上奏人自从说完那两句话就、交上了证据后便一直老神在在地在那里,不言不语,像是一尊无喜无悲的神像。
  皇帝沉吟片刻,又问卢云帆道:“你身为吏部尚书,是如何拿到这些书信的?”
  卢云帆这才出列道:“外放官员的考绩由臣主管,晋原太守上报的政绩出类拔萃、晋原百姓安居乐业。可臣细细查看,却发觉其中颇有些漏洞,个别地方含糊其辞,且自相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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