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从进入厂区,到绑走人质撤退,金斯莱家族只用了半小时。员工的住宿是分散的,甚至还有人在办公室加班,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把人一个不落地绑走,只能说明一件事——”
谢斯止目视前方的公路:“——厂区内部,有给金斯莱家族通信的人,并且这个人的地位不低。”
“揪出这个人,才有办法找到金斯莱家族的所在地,这是目前救人的唯一办法。”
“不是还可以交赎金?”
谢斯止:“在你眼里,我难道是个心软的资本家吗?”
许鸢没说话,他淡淡地说:“一千万美金一条命,金钱的诱惑足以令人变成野兽,这钱如果给了,谢氏的其他员工只会陷入更大的危险。”
公路上,搬运工正骑自行车运送香蕉到城里去卖。
上坡难行,他们抓住了谢斯止皮卡车的后斗,借力登坡。
车子的后方和两侧很快聚集了十几辆满载着香蕉的自行车。
山下,谢氏厂区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一切,身边只有谢斯止是熟悉的。
天色越来越暗,许鸢昏昏沉沉的,缩在副驾上,快要睡过去了。
夜幕压下来时,谢斯止在厂区外停了车。
搬运工们见无法继续搭便车了,露出了沮丧的神色,纷纷蹬着自行车离去。
车子刚停,一个流浪的小孩就来敲车窗乞讨。
谢斯止摇下窗,随手递过去几枚硬币。
一时间,街头各个角落蹿出来许多小孩子,将他们的车团团围住。
谢斯止关上窗,静坐在驾驶室。
十几分钟后,一个西装革履的当地男人匆匆从厂区内走出来。
他带两个保安驱散了乞讨的小孩,把谢斯止从车上迎下来:“你们一定是第一次来N国,一条街上几十个这样流浪的小孩,给一个,其他的就会把你围住,所以我们从不理会,最多把厂区食堂的剩饭分给他们。”
男人肤色黝黑,浓眉大眼,三十多岁的年纪。
他朝谢斯止伸出手:“欢迎来到肯瑞瓦,我叫伊诺克,厂区副总经理。”
谢斯止与他握手,自我介绍:“米基,谢先生派来处理此次事件的负责人,这确实是我第一次来N国,多谢解围。”
“您真年轻。”伊诺克由衷地赞美道。
他视线落在刚刚下车的许鸢身上,愣了一瞬,“这位是?”
那一刻,许鸢从谢斯止脸上看到了只有少年时才能看到的天真与明朗。
他做掌权人之后,N国的业务一直是谢铎打理。
他本身也很少出现在公众面前,认得他这张脸的人不多。
因此,在这位厂区负责人面前,他娴熟地扮演着,早已为自己设定好的身份。
他揽过许鸢的肩膀,温和地笑:“我的妻子。”
第84章
伊诺克带两人进入园区。
一路上,热情地给他们介绍工厂的情况。
他说了很多,发现没人回应,他回头:“我是不是该提供一些您需要的信息?比如事发当晚的状况?但是那晚的情况,我已经和谢铎先生派来的人重复很多遍了,您应该也看过了才对。”
谢斯止搂着许鸢的腰,慢慢走在后面:“没关系,我和内人初来乍到,还不想这么快投入工作。”
他问:“肯瑞瓦城里,有什么有趣的地方吗?”
伊诺克给他推荐了几家当地的酒吧。
“没想到您是这样随和的人,之前谢铎先生派来的调查人员很严肃,与您截然不同。”
谢斯止满不在乎地笑:“实话跟您说吧,谢先生已经做好了应对的策略,我只是来走个过场。”
伊诺克:“谢先生打算如何处理这次的事件?”
谢斯止淡淡道:“暂时还不能透露。”
伊诺克识趣地没有多问。
他为许鸢和谢斯止准备了一间宽敞的客房。
中途,谢斯止说要去城里逛逛,他又热心地提出要给两人做向导。
谢斯止示意许鸢不要说话,带她坐上了伊诺克的车子。
黄昏垂落,暮色均匀地铺洒在周围低矮的建筑上。
几年前内乱时,肯瑞瓦城首当其中受到炮火的重创。
当年的断壁残垣留至现在,城市还没有从过往的战乱中恢复生机。
许鸢靠在窗边,一路随处可见嘈杂的街景。
满地沙土,茅草屋遍布的村落渐渐被遗落在身后,城市的轮廓越发清晰,路边摊贩卖着叫不出名字的小吃和一些当地服饰、生活用品。赤脚的孩子跑来跑去,有的沿街乞讨,有的胸前挂着背包,里面装满报纸、碟片和香烟,沿街叫卖。
前方人群拥挤,他们的车子被迫停下。
又一群小孩来敲车窗,兜售他们手中的小玩意儿,又或者是拿着一桶脏水和一块湿抹布,想要给他们擦车。
谢斯止笑问了他们了几句。
小孩们叽叽喳喳回答,他掏出钱夹,抽了几张零钱递过去。
伊诺克想要阻拦已经晚了,蜂拥而至的小孩再次把车子围起来了。
“抱歉,看他们可怜,忍不住就给了。”谢斯止无害地笑笑。
伊诺克叹气道:“你给了他们钱,我们的车子半小时内别想移动了。”
“那就让他们洗车吧。”谢斯止看了眼周围的街景,“辛苦你送我们到城里,我和内人随便逛逛。”
“米基——”伊诺克还来不及拦,谢斯止就拉着许鸢下车了。
伊诺克凝视着许鸢单薄的背影。
直到他们消失在街角,他才掏出手机,发送了一条短信出去。
……
谢斯止熟练地带许鸢拐进小巷,很快摆脱了身后追着的小孩。
街道陷落在日暮昏黄的颜色里,夕阳映照在土胚墙上,有种陈旧的破落感。
远处飘来一阵油炸的香味,谢斯止问:“饿吗?”
赶了几天路,到厂区后又立即进城,许鸢很长时间没吃东西了,她点头:“有点。”
谢斯止走到街角。
那里支了一个简单的小摊,木柴上架着铁锅。
摊主是个中年女人,她在锅里倒油,把掺了不知什么东西的面糊倒进去炸,炸好的面糊用香蕉叶包着,就是一份吃食。
谢斯止买了一份,递给许鸢:“肯瑞瓦城里的特色银鱼饼,尝尝。”
街道上沙尘很大,刚刚女人做饼时,许鸢眼见着一阵风把几粒沙子吹进了油锅。
她有些犹豫。
父母在时,母亲从不准她吃街边的小吃,她认为那不卫生,更不优雅。
许鸢从小就很乖,读高中时,虽然校外有各种小摊,但她一次也没吃过,饮食也都是健康清淡的东西。
记忆里,上一次吃街边摊也是和谢斯止。
几年前,她去福利院做义工,离开时,正好街上有卖糯米糕。
小车上放了个木桶,桶上盖着块白布,白布之下,飘出浓浓的红枣和米香。
谢斯止在小车前等老板给他切一块糕,安静站着的模样,像一个等待吃饭的乖巧小朋友。
他拿到米糕,慢腾腾走到她面前,叉起一块递到她唇边:“吃吗?”
那天,在福利院的角落里,他堵住她强行吻了她很久,许鸢其实对他是有气的。
但他装出天真的模样,递来那块米糕时,许鸢鬼使神差地张开了嘴。
后来她百思不得其解,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吃他喂的东西。
夜里思考了很久,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做了一天义工,她饿了。
这一次也是如此。
尽管没有吃路边摊的习惯,许鸢还是接过了银鱼饼:“你不吃吗?”
“这饼油腻,你吃不完的。”他很自然地说,“吃剩了的我来吃。”
许鸢小口咬了一点被炸得酥脆的边缘。
银鱼被切得细碎,融进了面糊里,吃不出完整的鱼肉,但鱼的鲜甜和油香融在了一起,令人唇齿生香。
好吃,但确实很油。
许鸢吃了一小半,胃就有些受不了了。
谢斯止接过来,把剩下的吃完,牵着她朝巷子深处走去。
两人进了一家藏在小巷里的酒吧,天还亮着,酒吧没有正式营业。
谢斯止选了一个角落里的位置,他没有看菜单,直接点菜:“一扎香蕉啤酒,两份菠萝饭。”
服务生记下了,正要去给他上菜,谢斯止叫住他。
店里光线昏暗,他俊美的脸颊晦暗不清,靠着椅背懒懒地说:
“啤酒要加双份甘草,菠萝饭要用湿木柴煮的九分熟,再洒一点去年的黑芝麻。”
服务员脸色瞬间严肃了,他弯腰恭敬道:“好的先生,请稍等。”
服务员离开后,许鸢问:“你刚才说的,是暗语吗?”
谢斯止不正经地笑:“我和他说,我带来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有意出售,价格优惠,要他帮我联系买家,他答应了,等人来了,就把你卖掉。”
“好啊。”暗色光线里,许鸢垂下眼眸,“尽管把我卖掉。”
他们头顶,悬着一个个空玻璃瓶,穿堂风一过,玻璃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寂静而闲适。
谢斯止弯起唇角:“这样漂亮的女人,又有点不舍得了,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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