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却体贴道:“你想哭就哭吧,我什么都没看见,这就出去。”
“别,不用。”
他拉住她的手,肌肤相碰,两人各自不自在,又很快分了开来。
唐婉道:“圣上已经安排人去救人了,你放心吧,但我瞧几位嫂嫂还是很想等你醒了后,再听你说说。”
“嗯。”
他小心将抄写的诏书重新交给唐婉,长长舒了一口大气,他完成了大家的期盼,他真的面圣了,圣上还他们一个公道了。
只求他们坚持住,很快就有人去找他们了!
心中大事一放下,狭窄的床榻上,彼此呼吸声可闻,另一个人的存在感就突出了。
他醒了,原本自如的唐婉,也开始觉得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好,索性执起被子搭在了脚上。
在圣上那里被刮了胡茬,整个人洗干净换上新衣的六郎,就又是原本朝气蓬勃的年轻将士了。
多看两眼,就让人怪害羞的。
可她俏生生低着头的模样,殊不知也勾人得紧。
六郎也不敢动了,只好瞧着连床顶都给换了的新床顶上的纹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刚回来还没弄太明白,我们,那个,你……”
唐婉被问得手心都冒出了汗,“我叫唐婉,因家中姨娘想将我卖给人做妻,我便求夫人恩典,准我嫁了你。”
这年头,配阴亲总归是不妥的,既然说到这,她赶紧解释:“不是夫人执意要给你配阴亲,实则是可怜我!”
“你要是不想娶妻的话,我们可以和离的。”
这一句,她话说的极小声,在镇远侯府这几个月,是她长大以来过得最快乐的日子,她确实有所眷恋,但也不能耽误了六郎幸福。
谁不想娶妻,六郎险些将这句话脱口而出,最后只道:“既然我们两个已经成亲了,我觉得就好好过日子吧,我就是个侯府庶子,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唐婉道:“那我家世更差,更配不上你。”
“哪有什么配的上配不上的,”六郎挠挠头,飞快瞥了她一眼,说,“你长得那么好看,哪还能愁嫁了,能娶了你,应是我的福分才是。”
被他一句话定了心的唐婉,抿了半天唇没有抿住,悄然翘起唇角,小小的嗯了一声,“那我们就好好过日子。”
在这个节骨眼上,六郎肚子突然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唐婉背过身子笑了一下,“我去让厨房给你端粥来。”
“你注意点你的脚,不是划破了。”等人出去,六郎才气恼地拍了一下自己肚子,闻着自己身上的冻疮膏药味,再一次肯定了自己已经面圣,不是做梦。
他完成了大家的嘱托。
两人的羞劲儿没能持续多久,听闻他苏醒又用过饭后,坐不住的嫂嫂们,一起来了他的屋子。
按理,小叔子的屋子嫂嫂们不应踏足,但她们真的心急难耐。
四夫人陈琪雪道:“六郎,你再同我们说说,你几个兄长的事情。”
看着嫂嫂们期待的目光,六郎下意识回避了三夫人言晨昕的,言晨昕心中一颤,闭了闭眸。
他开始讲述他们进了密林之后的事情,在说到他们寻到了山洞中的粮食,嫂嫂们齐齐松了口气,有吃的就还有希望。
又听他说他们一路往密林深处而去,意图甩掉燕息军,紧张不已。
直到他说:“虽不知他们现在情况,但我能肯定,在我走之前,他们还活着。”
四夫人和五夫人激动地抱在一起,有希望,他们有活着的希望!
两人谢过六郎,不想打扰他休息,便要离去,看言晨昕还站在那,不由回头问:“三嫂,你不走吗?”
三夫人言晨昕摇摇头,她脸上挂着温暖的笑容,看着同她们一样欣喜,“我还有些事情想再问问六郎,你们先回吧,不用等我。”
没有人起疑心,两人满怀期待地离去了。
“六郎,你同我说实话,你三兄怎么了?”言晨昕笑着,可笑意不达眼底,眼睛已然开始聚集起泪来了。
见他踟蹰不敢说,她道:“你实话说便是,我都是给他送过葬的人了,无外乎,再接受他一次真的回不来的结果。”
六郎低着头,而后猛地给言晨昕跪下了,言晨昕向后退了一步,若非扶住了旁边的东西,险些跌倒。
泪水低落下来,她偏过头,“你说。”
“嫂嫂知道,行军记录在我身上,那日大家护着我往外逃,燕息就跟疯了似的紧咬不放,我身后一直有他们的追兵,这样不行,我根本跑不出去,加之密林难走,跑的就更慢了。
所以三兄一直护着我往外跑,当时我们被燕息围困,眼见着……”
“眼见着,刀锋就要割断我的喉咙,三兄冲上来替我挡了,自己的右臂却被砍了下来,那血喷了我一脸,道都看不清了,只记得三兄在我耳边,喊着让我快跑。”
六郎不住地用手抹着眼泪,“我不敢回头,已经,已经付出这么多了,希望不能折在我手上,我一直跑一直跑,所以,嫂嫂,我也不知道三兄的情况。”
他哽咽,“我不知道,他断了一臂,冬天雪地的还是在林中,还要躲避追兵,嫂嫂,我不知道。”
说着说着,他语无伦次起来,“我要是武艺再高些就好了,我要是再厉害点就好了,是我的错,我……”
言晨昕恍惚,半晌才道:“好了,别哭了,你三兄知道你活着回来,定会为你开心的,六郎,你做得很好。”
说完,她掏出汗巾,仔细地将自己哭花了的脸擦了擦,像是没有听过六郎说的这些话一样。
没有打扰四夫人和五夫人的喜悦,只自己一人独忍升起得希望,又骤然破灭的苦楚。
与她一样的还有闭门不见客的陆慕凝,和埋头翻译的沈文戈。
她们由衷的为家中儿郎有希望生还而开心,又为自己的亲人可能不会回来而伤心。
六郎等了许久,都等不来沈文戈和陆慕凝,出于对母亲的敬畏心里,他主动去寻了沈文戈。
沈文戈已经翻译完一半了,让倍柠交了王玄瑰了,正在翻译剩下的一半,那些嫂嫂想写的故事,已经因为兄长们可能会生还而搁置了。
见到六郎前来,她赶紧让倍柠去煮水,语气来带着埋怨:“刚休息了没两天,你乱跑什么,想见我,告诉我一声,我去找你便是了。”
“喵呜。”雪团在美人榻上伸了个懒腰。
沈文戈指指这个肥球说道:“这是我养得猫儿,是不是很漂亮。”
她越表现的若无其事,六郎心里越痛,他就那么看着沈文戈,直看的她不再出声,他才说:“娉娉,怎么不问问我大兄和二姊的事情。”
倍柠带着音晓抱起雪团,安静地出了屋子。
斜阳透过窗棱映进屋中,却巧照在沈文戈身前,没碰到她一点,形如楚汉两界。
细碎的阳光下,灰尘飞扬,她却道:“有什么好问的呢。”
她的大兄以自己为诱饵深入敌军,两千对几万,哪有生还的可能啊。
她的二姊去救援,明光甲却被发现就在战场不远处,说明她又回来了,很可能跟着大兄一起战斗了,那便几乎没有回来的希望了。
纵使他二人回不来,镇远侯府能活着回来几个就是几个,已经很是幸运了。
“我很满足了,”她说,“这个结果,比之之前,好太多了。”
如果,她眼里没有泪,六郎会更加信服的。
夜晚,他让唐婉睡在床榻里面,自己躺在外侧,突然出声问:“是不是不该我活着回来?”
本就紧张没睡着的唐婉一下清醒了。
只听他又说:“大兄优秀到我不能企及,二姊则是女中豪杰,三兄从小就照顾我,宛如半个父亲,四兄、五兄从小和我一起玩到大,可偏偏活着回来的是我,是我这个最没用的废物!”
“你怎么能这么想?”唐婉一下就坐了起来,惊于六郎现在的想法。
“每每看见嫂嫂悲痛欲绝,小心翼翼期待兄长能活着回来,看着娉娉和母亲日益沉默,我都在想,要是死得人是我就好了,换他们回来。”
敢把自己卖给镇远侯府的小娘子一把将六郎的脸捧了起来,“看着我的眼睛!”
“你不是废物,你是一口气从西北回到长安,为沈家军向圣上讨了个公道的战士!
你去听听外面的人是怎么夸赞你的,要不是你,墨城之战的真相到现在都浮不出水面,何谈去救他们!”
唐婉对他说:“嫂嫂们会伤心,可你要是死了,我也会伤心的。”
她手下的有点重,至少六郎感觉到痛了,不然为何他眼角湿润了。
“过意不去,那便将他们的一并活出来,再说了,人还没接回来呢,你就知道你几位兄长不能回来了?”
“你说的对。”
只要人没回来,一切皆有可能。
与燕息接壤的密林深处,靠近山洞外沿的士兵突然支棱起耳朵来,“我好像听见有人喊我们?”
“出现幻觉了吧。”
“哎?不对,我也听见了。”
大家面面相觑,有人呢喃:“好像不是燕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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