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岳昭突然笑出了声。
院长妈妈说的很对,自己就做不了彻头彻尾的坏人。
走在她身旁的王兆,听见岳昭的笑声被吓了一跳。
表妹老大这是······乐疯了?今儿晚上他们也没要酒啊。
自从上次岳昭喝醉了发酒疯,把好好的庆功宴弄得一片狼藉后,所有知道的人私下都说,以后除非特殊场合,不然千万不要让这个“大杀器”喝酒,破坏力太大,还没人拦得住。
被盯着的岳昭也不在意,还悠悠开口道:“表哥,你想过以后吗?”
听到这话,王兆想都没想就说道:“当然想过啊,我以后,要成为像姑父那样的大英雄,守着重阳关,让蛮族再也不敢来侵扰我们!”
“哎?我可还记得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看见阿父过来就走了,招呼都没打一声,我还以为你不喜欢阿父呢。”
岳昭唇角勾起,揶揄地瞧着他。
王兆这么被翻旧账,面上有些挂不住,挠了挠头道:“嗨,那时候,不懂事嘛!”
他被自己那个混蛋亲爹丢到将军府不管不顾的那段时间,尽管那时姑父每天都会忙到很晚,但从不会不管他,偶尔休沐还会带着他出去玩耍。
虽然他不信岳,但在他心里,父亲,应该就是姑父这般模样吧,像是一座大山站在你身后,虽然总是在忙碌,但带给你支撑那种底气,会让你一辈子都记得。
“我那混蛋亲爹做的最对的事,就是把我送到了将军府。”他看向看着远方的高山,伸了个懒腰,双手放在脑后,说起了自己的往事,“虽然他目的不纯,但姑父还是把我留了下来,该教该学的一样也没落下。”
“我爹要休我娘的时候,阿娘还来找过我,想让我劝我爹不要写那封休书,大不了就松口把自己的嫁妆拿出来,给他好了。”
岳昭蹙着眉,忍不住出声:“这跟肉包子打狗有什么区别!”
“什么肉包子打狗?”
“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
听到她的形容,王兆也乐了:“哈哈,形容得好!”
真是可笑,十岁的小娃娃都能看出来,自己那亲爹就是个赌鬼,这辈子都改不了,他阿娘心中却还抱着期望,以为丈夫总有一天会良心发现,回头是岸。
“所以,我根本就没去劝我爹,我还跟阿娘说,不想被休,就合离好了,我不会去劝他的。”王兆喃喃道。
他想让她离开这个所谓的‘家’,不要再因为他继续忍受这个赌徒,待在他那混蛋亲爹身边,只会被拖累到死。
可是阿娘却不明白。
他说完这句话后,换来的却是阿娘的一个耳光,还有那句,不愧是你爹的种,都是一样的白眼狼。
看着突然低落下来的王兆,岳昭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难过,你这样也是为了你阿娘好。”
这种奉献式的自我感动,若是遇上的是个良人也就罢了,但偏偏遇上的是个赌鬼。
若不能及时止损,后果只会更加严重,历来因为赌钱鬻儿卖女,破家荡产的数不胜数,这种赌徒到最后一无所有的时候也不会悔改的。
“我娘被休出门的第三天,舅舅们就来为阿娘讨公道了。”王兆看着岳昭的眼睛,叹了一声,“三天的时间,阿娘的嫁妆就被他输掉了一半,舅舅们最后只得逼着他把休书改成了合离书,将剩下的东西都带走了。”
从此,两家也绝了来往。
听说阿娘后来又嫁人生子了,过得也不错,只不过那时他人已经在将军府了,知道她过得好,就再也没有打听过了。
望着他有些怅然若失的样子,岳昭抿抿唇,看了看四周,也没有什么小贩了,只得拿出自己身上带着的一小包桃酥,递给了王兆。
“这是我身上最后的存粮了,喏,吃点甜的心情就好了。”
岳昭有些不舍,但是做老大不能这么小气。
她以前觉得撑不下去的时候,就会去附近一个专门卖糖果的店门口站一会儿,看着那些她买不起的糖,想象一下自己已经吃到了,心情就会好一些。
去的次数多了,店老板都认识她了,知道她是孤儿院的孤儿,还告诉店员,以后她每次去都可以免费挑一个糖果带走,虽然不久后那家店关门了,但那种甜意,她一直都记得。
被安慰的王兆瞧着岳昭那不太舍得的模样,都要被她气笑了,本来还想着拒绝,现在他还偏要接过来。
他还要当着她的面吃光!
刚想伸手把那一小包桃酥接过来,二人身旁的巷子里,突然跑出来一位白发苍苍的婆婆,低着头踉踉跄跄地走着。
眼看就要撞上来,岳昭眼疾手快地就要把递出去的袋子收回来,却被王兆一把抓住了手臂。
岳昭就看着这小子一脸奸笑地要拿自己手里的袋子,默默咬牙。
这哪里是难过,他就是想骗她的桃酥!
二人僵持之际,以为那婆婆会绕开她们,结果这婆婆一直低着头,好似什么都没发现一般,直直朝她们碰了过来。
“哎呦!”
事情不过发生在几个呼吸之间,三人就这么撞到了一起,那婆婆也跌坐在地上,惊叫了一声。
顾不得身上的痛楚,冯婆子赶紧扶着手边的墙壁,慢慢起身,她得赶紧找到那个人。
“婆婆,你没事吧?”岳昭把人扶起来,瞧她皱着眉忍痛的模样,出声问道。
“我没事,我没事。”冯婆子摆摆手,抬起头却看到了岳昭的小脸,又上下端详了一番岳昭身后的王兆,忽然身子前倾到岳昭跟前,带着试探的意味小声道:“岳昭姑娘?”
这下轮到岳昭纳闷了。
怎么,密耶城这边碰瓷儿,还调查的这么清楚吗?
“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听到她的回答,原本颤巍巍地冯婆子眼睛就亮了起来,她一把抓住了岳昭的手臂,力道大的让岳昭皱了皱眉。
“您快去救救丫头吧,丫头现在被曹爷关起来了,说是她背叛曹帮,他们要杀了丫头!”冯婆子低声哀求道。
“什么?!”
凑过来的王兆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又是何人?”
冯婆子靠在墙边,枯瘦的手指依旧拉着岳昭的手臂不放,哀声说着:“奴婢是小姐的奶娘,院子里的人都喊我冯婆子,姑娘,他们说小姐背着人传消息出去,被大少爷当场抓回来的。“
她说着,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小姑娘的眼睛,急声道:“小姐还让我到客栈找您,说她知道曹帮的账册在什么地方,只要您救她出去,她一定告诉您。”
“您好人有好报,救救丫头吧,我给您磕头了。”
话音未落,冯婆子就跪在地上,给岳昭磕起了头,额头重重砸在路面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她也不明白,怎么自家小姐出去了一趟,就满身是血的被带了回来,大少爷说她是叛徒,曹爷就要把丫头关进水牢。
自己拼命去拦,给他们磕头求情,却被一脚踢开,趴在小姐面前痛得不能动弹,就听到小姐低声让她来找面前的人。
小姐刚说完,就让他们给押出去了,幸好之前小姐跟她透露过一些事情,自己也知道这位小姑娘的长相,还有这位小公子。
身为小姐的奶娘,冯婆子是最清楚这些年,小姐是怎么过来的,这些年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现在是偷偷跑出来的,时间不多,但她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得帮小姐找到人。
闻言,岳昭先是拉着了还要给她们磕头的婆婆,杏眼扫过四周,没见到冯婆子身后有跟踪的人,方才面色稍霁。
冯婆子不像是在演戏,这里也没有曹帮的眼线,那丫头姑娘出事,应当是真的,小姑娘怕她们袖手旁观,还特意让奶娘告诉她们,她知道曹帮的账册放在哪里。
小姑娘有勇有谋啊,岳昭心叹了句,就是手段还嫩了些,竟然被曹帮发现了。
将面前还在跪着的冯婆子拉起身,岳昭温声道:“放心,这件事我们不会不管的,不过,您知道曹帮的水牢在什么地方吗?”
想要救人,她也得知道去哪儿救。
冯婆子却怔愣住了,苦着脸回道:“老婆子只知道曹帮上下处理人的地方只有一处,那地方还被他们叫做死牢,至于死牢到底在什么地方,这就不是老婆子能知道的事了。”
瞧着眼前的小姑娘,冯婆子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曹帮死牢的位置算是机密,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小姐被关在哪里,她要怎么救小姐。
“这可怎么办,表妹老大,我们都不知道地方在哪,这还怎么去救人?”王兆俯身,在岳昭耳边轻声道。
曹帮的人在曹爷的勒令下,向来低调,从不会大张旗鼓地暴露自己的身份,这又不像在瞎子山剿匪时的情势,可以到酒楼里守株待兔。
而岳昭顿了顿,却注意到了冯婆子的其中一句话。
处置人的地方只有一处死牢?
她突然想到了那天晚上,自己扮成小厮跟在曹宏身后,去那院子里找地下货仓时,路过小路听到的惨叫声,还有那假山里的机关小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