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昭敛眸,瞧着栓子稚嫩的脸庞,想了想道:“不如取个凯字,以后就叫易凯。”
话落,易老伯细细咀嚼这个名字,便朝栓子笑道:“来,栓子,你以后就有大名了,叫易凯!”
瞅着自家阿爷又兴高采烈起来,易凯歪了歪脑袋,也微微跟着笑了一下。
好说歹说让易老伯同意搬到将军府,商量好什么时候叫人来帮忙,岳昭就心满意足地牵着自己的枣红马离开了。
顺路又绕道去了新手村,就看见杨蒙带了几个人站在边上,盯着那些老弱做些打扫、伐木、搬石头等活儿计,也不轻松。
岳昭没有插手,只上前叮嘱了几句,便回将军府了。
回去的时候,目光扫到方洛领着十几个妇孺,年老的,年轻的,甚至比她还小的,往另一边的院子走过去,吩咐她们跟着做饭、缝补、浆洗等等。
方洛的脸上倒是再也没有那日的脆弱,反而整个人都显得精神干练。
其实方洛在回来后,就又仔细想了想岳昭那晚的话,深觉方家虽不是什么名门大族,但在临州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富户,她自小就被阿娘带在身边教导内宅事物,人也聪颖,学的还算不错。
来到将军府后,发现偌大的将军府,竟然只有李伯一个管家,打理上上下下的琐事。
李伯年纪大了,这么多事情,有时候自然有些力不从心,于是她就经常去给李伯帮忙。
岳家一向节俭,仆人也并不多,岳毅也不想让李伯这么辛苦,曾跟李伯商量再找个人分担一下。
李伯却觉得这是将军暗示他人老了不中用,是时候退位让贤了。
于是每每听将军这么说,都是一副哀伤悲戚的模样,转头就在岳毅面前拼命工作,颇有一种“廉颇老矣,每顿能干三大碗”的气势。
看得岳毅又好气又好笑,也就不再说了,只是吩咐下仆们多上点心。
现在多了一个方洛,听了这个小女郎的遭遇后,李伯不仅没有排斥方洛的帮忙,每次见到她还都格外关心,特别勒令下仆,一定不可轻视怠慢方洛,否则家规伺候。
而对方洛来说,自己不仅找到了在将军府的定位,可以发挥所长,李伯对她无微不至的关心,也让她十分慰藉,是以也很快调整好自己,适应这里的生活。
对于这样的变化,岳昭也是乐见其成,否则,方洛她这么小就要背负那样痛苦的过往,太辛苦了。
*
日子就这么如流水一般过去,几日后,岳昭就觉得自己有些上火,一大早起来就看见,自己嘴角生出了泡。
还不是这两天她总为各种事情发愁。
萧胥然那个花狐狸的回信到了,上次剿完匪回来,康图大叔说扩建重阳关的预算被砍以后,岳昭当天晚上就写信去问怎么回事,顺带把宁洮城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
最后还告诉花狐狸,不答应的话,这可就是她玉佩兑现的第一件事了!
当然,隐去了找到山匪积蓄的后续。
没几天,萧胥然的回函就到了,看完后岳昭就抿着唇,皱眉仰天长叹了一声。
回函里,花狐狸也没敷衍她,直言这个工程款,是他与户部尚书周大人联手,在朝堂之上舌战群儒,吵了七日才批下来的,谁知在后面走流程的时候,松州发了洪灾。
当初先帝驾崩时,未国千疮百孔,整个国库的储备就没剩多少。
新帝登基后,他们才清楚问题的严重性,各处百废待兴,于是萧瑜自登基以来就大力弘扬节俭之风,节衣缩食。
但省下来的钱对于整个国家来说,也是杯水车薪,就是重阳关扩建的钱,都是萧瑜力排众议,停了皇陵的工挪过来的。
谁知道松州今年决了堤,由于事发突然,上报朝廷时,洪灾已经持续半月有余,国库实在再挪不出钱去救灾了。
各大臣就把主意都打到了重阳关的这笔钱上,说是来年国库收上税收后,再批不迟。
这操作周大人再熟不过,他做户部侍郎时就常用的手段,先拖着,来年的税来年再说,如今自己被人这么拖延,气的他在朝堂上指着工部尚书的鼻子疯狂开麦。
本来重阳关所有的工程款都要被砍掉,还是萧胥然想了个办法,仗着身份从朝中各处大臣那里“募捐”了一些,加上林林总总叛贼一党抄家的钱,才给重阳关保住了大部分。
结果还给自己惹了个“过路财神”的名号,京中各家现在都勒令小辈不许出去花钱胡闹,生怕他知道后上门打秋风。
还跟岳昭坦白道,为了救灾,自己府中也是一样拿了家底,能保住重阳关的大部分工程款已是十分不易,岳昭若是执意动用玉佩的诺言,那还是把他上称约个数,称斤卖了吧。
最后还提到,宁洮城县令的事,他已知晓,朝廷已经派人在路上了,这县令的命是肯定没了,当然也准备抄家充盈国库救灾,至于他上面有哪些人庇护,就不是岳昭该管的事了,他自会去查。
把回函送到自己老父亲手里后,父女俩今天就坐在岳昭的院子里面面相觑。
半饷,岳毅先出声道:“安阳王殿下说的确实都是实言,为父得到的消息也是如此。”
岳昭一拍桌子,首先拍板:“阿父你可不能再写信去京中问祖母要钱了,我来时已经查了岳府的账,祖母也没什么家底了。”
凭老人家的脾气,估计把自己嫁妆用完了,也不会动她和阿娘的那份,到时候让京城岳府去喝西北风吗。
随后又让人把李伯、王兆、方洛都喊来,简单地说了一下情况后,大家拿着算盘和账册,就开始算他们将军府的家底能拿多少出来。
听闻将军府为这个发愁,方洛率先就把自己家的那几十口箱子都拿了出来。
她直言道:“我如今吃住都在将军府,将军,昭昭,还有大家都不曾视我为外人,那就不要与我客气了。”
李伯皱着眉出声:“方小姐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今日将军叫我等过来商量事情,这是自从大小姐找回来后定下的家规,岳家人丁稀薄,所以大小姐说无论大小事,只要是觉得有必要,就一起开个,什么,家庭会议,一家人集思广益。”
“叫方小姐来,是把您当作岳家的一份子,一同来商量事情,绝不是要让您把家财拿出来。”
见众人纷纷都是不同意的神色,方洛只觉得心中一暖,莞尔一笑道:“我知道将军和昭昭绝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如李伯所说,我现在是岳家的一份子,住在重阳关这些天,更是喜欢上了这里,若是能让重阳关固若金汤,抵御外敌,我也更安心些啊。”
“再说我如今能花费的了多少,那些钱财有用才叫钱财,若只是摆在库房,那就成装饰了,昭昭,我是认真的,你就收下吧。”
说罢,方洛一脸正色地看着岳昭,让她清楚,自己是真心想要拿出那些钱财扩建重阳关的。
最后还是岳昭一锤定音道:“好,既然方洛姐姐这么说,我就先收下了,但你放心,我给你打个欠条,这些钱权当是我借你的。”
瞧见方洛张口想要拒绝,岳昭摆摆手,另一只手写着欠条,道:“若是你不答应,你的钱,我是绝不会动的。”
方洛拗不过岳昭,只能答应了岳昭的提议。
盯着岳昭打的欠条,上面还盖了岳将军的私印做担保,眼中又忍不住泛起薄雾,借着喝茶的动作悄悄抹去。
“哎······”
王兆叹了口气,却没说话。
他自己本身吃用就在将军府,身上都是每个月将军府给他发的月钱,他还存不住私房钱,就算有,也早就被自己亲爹要走了。
他亲爹总以为阿娘临走前给他塞了笔银子,每每输光身上的钱就要找他要。
王兆根本就没钱给他,日子久了,那男人就以为王兆故意隐瞒,急了就拿着藤鞭虐打逼问。
他那时候也是硬气,一声不吭扛了下来。
最后还是贵竹将此事偷偷告诉了姑父,姑父便使了家法。
虽然把那个男人赶回老家了,但他懒惰好赌,每个月还会写信来跟他哭穷,他没有法子,只能每个月从自己月钱里分出一点寄回去。
于是自己手头也是紧巴巴的,那时又不能天天仗着姑父的名头赖账,是以他砍价的功夫,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要不,去问问贾家,肯不肯帮帮忙?”
突然,王兆想到了贾乐乐,提议了一下。
岳毅立马反对:“不可,我们两家交情虽好,但也不能如此不知分寸,但凡我们提了,贾家无论如何都是会答应的,这与以势欺人有何不同。”
听见姑父的话,王兆讪讪垂下了头,不再出声。
“也不是不行······”
岳昭此时想到了上辈子一个普遍的模式,高速公路收费站。
完全可以照搬过来,等重阳关建好后,每个过路人都可以征收一些象征性的过路费,直到将贾家的钱收上来。
此种想法提出来以后,众人先是一愣,而后细细琢磨,就明白了其中道理。
岳毅沉思了一会儿后,便说先考虑一下岳昭的方案,等他与贾家商议一番再下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