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长端着那口大锅,转眼看见阿白有些发亮的眸子,失神了一瞬。
为什么阿白突然要去送饭?是为了在人家女将军面前露脸?
……他要不要阻拦?
可阿白这么俊俏,万一岳将军看上了,他要是让阿白回去,说不定还会被阿白怨恨?
这么想着,伍长脚步一顿,转头对着阿白,压低了声音,正色道:“阿白,你想好了,真的要去送饭?我跟你说啊,听说拿女将军力气大得很!”
你真的要去做什么……小白脸吗?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走这种歪门邪道?
呼格白音被他问得莫名其妙,面上有些不耐烦道:“我知道啊,伍长,咱们还是快走吧,饭凉了就不好了。”
看着他迫不及待的样子,伍长心里有些唏嘘。
唉,现在的年轻人……
伍长端着锅,不再说什么,继续朝前走着。
想当年,他在村里那也是有名的俊小伙,还结实,一把子力气,干活儿的时候大姑娘小媳妇都不敢正眼看他,谁知道当了兵,没几年就成糙汉子了。
也不能怪阿白,毕竟玄甲军里,不说岳将军,就是楚校尉,方主簿那都是又好看又有前途的人。
跟在伍长身后的呼格白音,看不到前面人脸上不停变换的神色,他看似垂眸低着头,老老实实跟在后面,实则抬头的那几下,就把周围警哨的地方记在了心里。
天冷风大,伙头营的人不敢耽误,怕走慢了饭都要被吹凉了,加快脚步拐了几个弯,终于见到了岳昭的营帐。
此时的岳昭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明亮的烛光下,除了面色有些苍白外再看不出什么。
听到门外哨兵的问话,应了一声,让送饭的兵卒进来。
呼格白音走进去,迎面看到的就是正在办公的岳昭,他瞄了好几眼,放下东西后,没忍住又看了一眼。
怎么看,眼前人都只是有些疲态,不像是中了九日归的样子。
奇怪,她怎么没死?她就应该去死才对!
岳昭不动声色地收起手上的卷册,往进来的几人身上扫了一遍。
虽说身为女将,在军营中,面对别人偷偷摸摸的眼神已经习惯了,但岳昭不同,从上辈子开始,她对别人看她带有不同意味的视线,都非常敏感,甚至能够分辨出其中的情绪。
普通兵士看她或是鄙视,或是敬佩,或是好奇,或是赞叹,但像是这么明显带着仇恨与厌恶的目光,还真是岳昭在己方第一次遇见。
这应该是敌人看她的眼神才对。
当那道视线再一次探过来时,岳昭直直看了过去。
阿白见对方直视过来,就心道不好,赶紧低下头,帮着伍长把锅架好。
这人的眼睛……有些奇怪?
外族人?
“将军请用饭吧,我等告退。”
说着,伍长带着人准备离开。
“等等。”
岳昭出声叫住了他们,指着一直低着头的呼格白音,沉声道。
“你们出去,他留下。”
顺着岳昭指着的方向,伍长呼吸一滞。
阿白……成功了?!
作者有话说:
呼格白音:她要做什么?我被发现了吗?
第124章
白神中军王帐,大王看着面前跪着的武将,听着他口中汇报的战果,面色惨白。
而其他大臣也早已忍不住出列道:“大王,事到如今,最重要的应是先回王城,重整旗鼓。”
王城损失惨重,大王非但不肯撤兵,还一意孤行要从未国手里把吉州撕下来,他们这帮人嘴皮子说破了都没能打消王报仇雪恨的心思。
打就打吧,结果到现在,白神大军损失惨重不说,就是国师手里的五万药人都只剩下了一万有余,这还打什么?
武将一派听了这话,满脸不乐意的样子,不用看都能让人感受到他们不同意的态度,但到底也没人敢站出来反驳。
如果说之前大王发话,全力攻打居山关,拿下肃州,这个命令让他们在勋贵面前挺直了腰杆,结果打到不仅现在还没有拿下肃州,甚至连居山关都攻下,他们确实没有底气站出来反驳这位大臣的话。
白神大王神色有些疲惫,但眼中的寒芒依旧锐利到不甘让人直视,视线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离他最近的国师身上,他面色稍霁,缓缓道:“国师以为呢?”
国师手中的长杖上已经没有了那日的金玲,他脸上画着特殊的彩绘,听到大王的话,才慢慢抬起头:“那些药人的威力,你们已经看到了,现在无论是撤兵还是进攻,只要你们能继续提供青壮,药人就会源源不断地产生,而大王想要的,药人们会帮您实现。”
这边话音刚落,一直沉默的巴达塞勒就重重嗤笑了一声,打断了众人的沉思。
“国师说得好听,继续提供青壮?”
不像别人对国师恭恭敬敬的态度,巴达赛勒说出的话毫不客气:“国师可知,此战之后,白神还能有多少青壮可供你用来培养药人?”
药人来自于哪里,还不是大王下令征收的青壮,但此战之后,先不说王城被毁,国库被掠,就是灭在那个未国女将手里的部落,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还想着要培育药人?这是都疯了吗?
拿白神的子民做这种事,迟早会断送掉白神的国运!
国师看了一眼王座上的大王,敛下双目,不再说话。
药人的好处已经在战场上显现出来了,只要药人比白神的大军强,不愁没有人动这个心思,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帮他说服大王。
甚至,大王本来就是站在他这边的。
“巴达赛勒!这里是王帐!”大王怒喝了一声,脸上带上了几分血气上涌而导致的红晕。
他还没死呢,这人就敢当着他的面嗤笑国师,简直不可饶恕!
被大王当着群臣的面这么吼,对巴达赛勒而言还是头一回,他握了握拳,脸上变得难看起来。
当年先王在的时候,这个国师不过就是帮着皇室看诊,偶尔出来主持祭祀的吉祥物罢了,现在大王上位,凭着把人练成野兽的法子,大王就把他捧上了神位。
先王若是还在,看见这样的子嗣,估计会当即气死过去。
“若还要支持国师制造药人,这与断送白神国运有什么区别。”巴达赛勒直视王座上的人,一字一顿道。
“放肆!”
王狠狠拍了王座上的扶手,宛如被挑衅的王狮。
这人是什么意思!他怎么敢这么跟他说话!
看着王帐中缩着脖子不敢出头的勋贵大臣,巴达赛勒突然生出“跟这些蠢货有什么好说的”这样的感想,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王座上的人把先王的血汗一点点败光,更不能让白神葬送在这群蠢货手里。
“臣突然身体不适,先行告退。”巴达塞勒颔首,面无表情地行了一礼。
言罢,不顾在场所有人惊讶的目光,转身走了出去。
国师看着王座上涨红了脸,额角青筋暴跳的大王,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
巴达塞勒见过自己过去在先王那里卑微无用的样子,但那又怎样?
先王已经死了,他才是大王最信重的人。
他想要转变自己的位置,为此不眠不休得看了所有祭祀留下来的书卷,日夜钻研,终于在一个陈旧的兽皮上找到了培育药人的方法,而后花了十年时间,不断完善兽皮上的古方。
就算中间除了差错,死了那么多人,但他终于研制出来了最安全最完善的方法,至于那些死去的青壮,能够为了白神的这项伟大事业而死,这是他们的荣幸。
巴达赛勒走后,下首的大臣左右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多嘴一句,反而开始继续讨论之前遗留下来的问题——
是战是撤?
虽说打到现在,他们白神损失惨重,但未国也好不到哪儿去,毕竟他们白神的药人以一当十的力气不是乱说的,上一场白神先行撤兵,还是因为国师见药人损失太多了,先行把药人从战场上撤了下来,即便如此,玄甲军的死的人不见得就比他们少。
白神快要打不下去了,未国又何尝不是?
王城那边大王派了几位王子先回去,重整人心,要说非回去不可,倒也没到这个地步。
所以王帐诸人才会这么难以选择。
大王心情不佳,再议下去也没什么结果,索性就让众人先退下,帐中只留下了几位心腹商讨。
已经平静下来地白神大王以手扶额,淡淡道:“国师,若是继续提供青壮,多久能培育出新一批的药人?”
几位心腹对视一眼,默契地闭上了嘴。
看这样子,大王心中早有计划,他们何必再说些大王不想听的东西。
国师和善一笑,隐藏在彩绘下的眼睛散出志在必得的气势,道:“那古方经过改善,能活下来的几率已经提到了六成,只要大王舍得,最快也要一个月。”
“其实开战至今,后方对于药人的培育并没有松懈,若是大王准许,可将新成的一万药人调遣过来。”
揉着胀痛的太阳穴,大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就调来吧。”
睁开眼,大王对着下面站着的心腹又吩咐道:“你们亲自过去接,尽快将药人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