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若没想她的婚期会定得这样急,听她这样说哪有不应的,先答应下来,才问婚期之事。
海藿娜道:“朝廷要在黑龙江设防备军,这是个大好机会,富察家走动的关系都走到法喀这来了,怎么也不愿错过。咱们也不好耽误了人家男儿郎的前程,两边商量着,见婚期往前挪了挪。那边备制不知什么时候定下,早些预备总是好的,本来婚期想在十月里,如今只怕耽搁了,就赶在六月了。”
敏若道:“设防的事儿一时半刻也办不完,这样急的,不还是秀若受罪?这大热天成婚,有苦头吃的。”
“是我与阿克敦商量过的,他的前程也是我的前程,这样大好机会要错过了,不知什么时候再有这运道,不如早早地将旁的事情了了,专心等机遇。也没什么苦头可吃的,什么时候成婚不是折腾一日?”秀若道。
敏若有些无奈,但秀若的话也在理,她只得道:“等成婚的时候你就知道有什么苦头了,大热天的穿喜袄,你看你受不受得住!也罢了,你自个知道怎么过日子,但婚后他若是敢欺负你,千万要找三姐来,知道吗?”
秀若笑着应是。
三人略说一会话,敏若打发人带秀若出去逛庄子,海藿娜才道:“其实阿克敦那小子待秀若不错,看得出真心,秀若也聪明,知道如何经营自己的日子。姐姐不必如此忧虑。”
“我不是忧虑,只是怕她婚后过得不好。但不试一试,怎知她能把日子过成什么样呢?”她从前不是这样思虑良多的人,想来想去,低头看了眼肚子。
还是得怪他。
敏若现在是每天掐着手指头算得什么时候能生,揣了个娃骑马爬山都不方便,云嬷嬷等人很不放心,她虽然又懒又咸,可偶尔还是想到山上逛逛的好吧!现在全被身边的人六票否决了,怪憋屈的。
六月里秀若成婚前,她特意叫冬葵与迎夏一齐送去恩赏添妆,有金子造的‘鸳鸯福禄’‘和合如意’等锞子共计九十九两,红、绿、蓝、紫四色锦缎明暗浓淡共十二匹,石榴盆景一件,玉如意、金如意各一对并合心佩一对,私底下她贴补了秀若六百两银子,算是送了一套齐全。
后头几个妹妹出嫁大概也就是这个规格了,秀若是第一个,显得格外郑重些。箱笼摆到富察家的时候阖府相迎争相瞻仰,更别提作为大媒来迎妆的阿克敦的姑母,嘴角就没落下过,对巴雅拉氏更是热络奉承,把没露面的秀若夸得跟朵花似的。
对这门婚事不大满意,乃至对阻拦她同云升议婚的敏若都升起埋怨的巴雅拉氏终于舒心了些,放下身段与富察姑母说笑着。
法喀不在京中,他跟着康熙出京围猎去了,但他以长兄的身份准备了丰厚的添妆,由海藿娜代为赠予。一贯与她不和的舒舒觉罗氏未曾出席,巴雅拉氏对海藿娜的态度还算客气,迎妆这日还算是融洽和美地过去了。
秀若大婚那日,若非肚子里有个崽,敏若其实本是可以出席的,可惜如今怀着孩子,便被许多无形的条条框框给禁锢住了,她不觉得自己出席一场婚礼就会出什么意外,却也不得不顾忌许多其他的因素。
天家行事总是规矩顾忌良多,她厌烦麻烦,就最好不要主动给自己找惹麻烦。
不过婚后秀若还是与海藿娜一同来了一次,她的气色红润,神采飞扬,发绾颇为精巧的时新发髻,斜插金凤钗,腕戴金囍连珠镯,耳配嵌红宝喜字金耳坠,红色旗衣上遍绣着石榴百子,是很典型的新妇装扮。
敏若观她容色就知道她婚后生活必定称心,再想起原主上辈子婚后初见时秀若眉宇间隐隐的郁色,心中不由感慨果然境遇养人。秀若她这门婚事挑得自己合心,嫁过去之后便也欢悦。
云若、兰若二人亦来了,身边跟着亦步亦趋的教引嬷嬷,敏若略想了想,道:“你们两个是今年的选秀?倒是也快了。”
“是啊。”云若说着,又笑了,对敏若道:“也不知到时候能不能见到三姐。宫里选秀是在哪选?内务府的人倒是说了些流程,不过都是模棱两可的囫囵话,有用的好像说了好些,可我一句没听懂。”
这屋里,敏若身边都是修成精了的狐狸,就是最简单的兰芳也把掩饰自己情绪的能耐练出十分来,所以还没表现出什么,海藿娜也是好修养,倒是秀若和兰若简单些,听了她这么说,忍不住“噗嗤”就笑出声来了。
云若秀气的眉头皱起来,“你们什么意思!三姐——您看她们!”
“好好好,不许笑我们云若!”敏若板着脸,横眉冷对地吩咐,到底也不过一瞬便破了功,转过头来对云若道:“也没什么,宫里选秀的地点不定,多数时候在御花园,但御花园里也有好几个可能的地点。今年宫里头迟迟没有主事的人定下,内务府自然不敢给外头消息,寻常人家还好,给错消息惹上了不能惹的人家,岂不是自找罪受?所以宁愿落埋怨,也不愿事后被收拾。等一旦定下有了消息,你们自然就知道了,他们可不愿少赚一文钱。”
云若、兰若二人听了都放心不少,陪着敏若说了半日的话,海藿娜见敏若露出些疲色来,便带着三姊妹去了。
等她们走了,敏若侧头吩咐迎夏:“注意着近日会不会有人向太皇太后、太后或者皇上请求指婚,云若和兰若毕竟是自幼养在府里的,和秀若又是两样。”
法喀如今风头正盛,她也有着身孕,难免有人图谋钮祜禄家的炙手可热,联姻是最方便快捷的方法。
她只恐两个妹妹所托非人,圣旨既下便没有转圜的余地,所以还是要提前注意着。
迎夏在先后身边掌事多年,嗅觉敏锐远胜常人,听了敏若的吩咐就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干脆地欠了欠身,应下差事。
不过康熙倒是也没有敏若所预料的那么不靠谱。
太皇太后向他转达了几家求娶贵妃妹妹的话,他通通都告诉给敏若了,又明确直接地告诉了她其中有几家子弟不大可靠,唯一被他认可的还是个小不点孩子。
康熙道:“倒是普昌,他年岁虽小,心性倒还算不错,他阿玛去世早,他早袭爵,与寡母相依,读书习武也上进。他额娘今年身子不大好了,求到太皇太后跟前想给他求一门婚事,既是冲喜,未来也有个跟他相互扶持的人。”
康熙口中的普昌是宗室子、觉罗氏,他是努尔哈赤嫡长子褚英贝勒的玄孙,现有一个辅国公的爵位在身上——封爵的技术和法喀差不多,老爹死得早,属于凭运气流。
他也是上辈子兰若的夫婿,兰若性格内敛慢热,但天性温柔慈和,与他成婚之后相处得如姐弟一般,至少在原身的记忆中,二人感情深厚,他对兰若言听计从,敬重非常。
兰若的婚事算是钮祜禄家这姊妹几个里格外顺心的一个了,敏若听了,缓了缓神,道:“听着倒是不错的人选。”
这门婚事在原主的前世也是由康熙赐婚定下的,这会康熙这样对她说,她就知道康熙心里已经有倾向了。
不过她还是问了一句:“普昌家想求您给他和我的哪一个妹妹赐婚?”
康熙皱了皱眉,“你们家行五的叫什么来着?太皇太后没告诉朕,不过说是普昌额娘见过你那个妹妹,觉着大方得体。她既然求到老祖宗跟前,就是诚心的。”
兰若。
敏若道:“男婚女嫁总得有个来去,我明儿个就喊额娘带着兰心入宫。”
她的语气很委婉,也没有多话,康熙就知道她的意思了。
他看了眼敏若高耸的肚子和身后倚着的迎枕,并没有因敏若的“不配合”而感到不快,随意地点了点头,便将这事揭过,又问:“窦春庭可说产期在什么时候了?”
“他说在十月里。”敏若道:“冬天出生的,也好,大了抗冻。”
康熙或许因为她这随意的语气而感到有些无语,但对着她实在是说不出什么来,只能叹了口气,摆摆手,抬手摸了摸敏若的肚子,“听话顺顺利利地出来吧,别折腾你额娘。”
今年宫里又没了一个孩子,皇贵妃在六月艰难产下一个女儿,转月即殇,德妃的怀像亦不大好,康熙虽然经历惯了这些,也难免感到有些伤感。
敏若看着他,想了想,道:“宜妃的产期好似就是这几日了,今儿个她没来,我有心想去瞧瞧,但这几日腿肿得厉害,嬷嬷她们不许我出门。皇上您去看看吧?她精神头怎样,您遣人来和我说说,也叫我心安些。”
自从她担任了公主们的老师,宜妃的态度便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她几乎称得上是热络讨好,为了女儿可谓是能屈能伸。
其实敏若对她并无太大恶感,在原主前世的记忆中,原主与宜妃后来因为儿子年岁相仿走得近也相处得不错,不过当时宜妃总是妄图挑衅她,她又不是面人,当然得回怼回去!
现在宜妃的态度发生转变,她也就没与宜妃多为难。宜妃今年时隔多年终于再度有孕,但宫里这几年怀了掉、怀了生、生了死的例子实在太多,即便宜妃已经生育过一次也难免慌乱,下意识就与同样怀有身孕又离得近的敏若抱起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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