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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玉心田上 (昕梨)


  若芯看着家里人替她担惊受怕,眼泪又下来了:“我还以为我有了阿元,又能同若兰你一样在医馆备案行医,以后定然不会再受什么磋磨,兰儿,我心里难受,阿元是我的命,我,我怎么办才好,他们到底是怎么发现阿元的。”
  若兰见姐姐可怜,也哭了出来,她何尝不知她姐姐命苦,当初那样艰难才把阿元生下来,又怎么舍得不要了。
  可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且不说族中长辈没一个能替她姐姐出头的,就说这都过去半个月了,那刘家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必是认了阿元无疑,阿元又被姐姐养的那样好,哪个看了不喜欢,怎么想都不可能回来了,她姐姐还待在东京只怕会伤心欲绝,又有这许多流言蜚语在,眼下得赶紧将她送走,离了这里,姐姐年轻,模样也不错,再找一好人嫁了,好好过日子才是正道。
  她心里定了定,叫人套了车,推着若芯上了离京马车。
  马车从草堂巷一路朝城门奔去,若芯坐在车里怔怔出神,这次回京,虽是来吊孝的,可能带着儿子见着爹娘,她不知多欢喜,祖父寿终正寝,她未能尽孝,便想着多留几日,和爹娘姊妹兄弟多亲近几日,不想竟出了这样的事。
  还没出城门,马车就被守城军士拦了下来,那军士一看是顾家马车,仔细查检了半晌,寻了个理由没让出城,赶着去了刘府。
  这边刘钰听见顾若芯要跑,不由一惊,想这女的真是心狠,竟连儿子都不要了么?这半月里,他查来查去,也没查出顾家同什么人有交涉,盯着顾府的人来报,那顾家一点动静都没有,原还想着顾家必会闹出来,或要银子,或图旁的,不想竟是这般安静。
  刘钰心里没底,只吩咐守城之人先别放她出去。
  却说阿元来了刘府,仿佛一滴水激起千层浪,那日刘钰变戏法似的将阿元交到了康氏手里,并说了事情原委,康氏又惊又喜,抱着手上的小人又哭又笑不肯撒手,一面告诫府里众人不得妄议钰二爷私事,一面喜上眉梢,将阿元领给众人瞧。
  刘钰的祖母王氏因得了个重孙子,喜的花重金给送子观音塑了个金身,几日下来,府里上下没有不喜欢这孩子的,倒也没人探听之前的事,只刘斐狠狠训斥刘钰,斥责他将刘家子孙流落在外这许多年,又指责他风流好色,惹下事端。


第3章
  阿元哭闹的厉害,康氏起初因天上掉下这么个大胖孙子,欣喜了几日,而后却是不胜其烦,闭上眼睛就是阿元的哭闹声,不得清净,她想,这孩子日日要娘,再这么哭下去,只怕要出事,那顾家虽说是医官家小门户,可也是正经人家,家里的女儿给她儿子做个妾也很够了,那女孩虽说偷偷生了孩子,不知起的什么心思,可想来也是迫于无奈,这世道,哪个女孩会赌上一辈子来生孩子的。
  康氏揉着额头,同刘钰说道:“旁的事我没心思管,这个小魔障,快闹死我了,日日要娘,这说来也怪,那顾家怎么也没个动静,孩子说让人抱走便抱走了,莫不是你去镇压了我不知道的,你可别闹出事来,否则你老子打你我可不管,依我看,顾家那姑娘,聘到府里来才是,你也不忍心你儿子同他亲娘骨肉分离吧。”
  刘钰见阿元小脸带泪的在康氏身旁睡着,黑着个脸说:“母亲受累再管两日,不是着人去挑了上好的奶娘,横竖阿元再多适应两天就是了。”
  “不是我不管,孩子没有娘再适应多少日子都没用,再者说,阿元如今不肯认你,若他娘不在他身边,你觉得这孩子会无缘无故的认了你?”
  刘钰听了康氏的话,愈发生气,这些半月以来,他每每与孩子亲近,都败下阵来,大约是在寺庙那日,孩子被他抢了一下,见了他就害怕的直躲。
  “母亲不知道,那女的阴险诡诈的很,藏了阿元这么久不叫人知道,不是儿子不要她,这样的女人进了府,只怕家里不得安生。”
  康氏只道:“一个女人而已,如何就像你说的了,说到底她是阿元的娘,养了阿元四年,孩子都这么大了,已然记事了,不管将来咱们府上怎么教养阿元,他还是会记得生他养他的娘,你何苦让孩子受这委屈。”
  刘钰倒是想过,顾若芯会因此番机遇,求着进他府里,毕竟以刘家的权势,能跟了他,顾家只怕求之不得,可却不停传来她要离京的消息。
  府里头,康氏日日念叨刘钰将若芯聘进来照顾阿元,可刘钰总觉哪里不对,不愿这般了事。
  他一时气闷,便又去了勾栏院吃酒,脑子里一面想着阿元不肯认他的样子,一面想着顾若芯接连出京,还有外头的流言蜚语。
  外头早已传的沸沸扬扬,说刘家钰二爷半路里得了个儿子,是五年前与一医官家的女孩有染而来,传闻,医官家不允堕胎,那女孩便就偷跑出京,生了下来,不知怎么,如今这孩子被刘家尊长大张旗鼓的认下了。
  勾栏院的行首聂诗诗见刘钰一脸烦躁,斟了杯酒,温柔小意道:“二爷,还想小少爷的事呢?”
  “嗯。”
  聂诗诗娴静的脸上微微一笑:“二爷,奴多嘴,倒认得顾家的一个女医,那夫人叫顾若兰,也是顾家的姑娘,夫家是太医院的江家,不是奴特来二爷面前夸她,那若兰夫人着实是个豁达之人,生了个菩萨心肠,奴家去过这么多医馆,只有她对我们这样的女子不存分别心,诊病时毕恭毕敬的,从来没有言语冒犯过,有一回我病的厉害,又不想别人给我诊,着人去江家请夫人来,那江家的下人原已经把我的丫头拒了,谁知若兰夫人一听说,提了药箱便寻了出来,一叠声的告罪,大大方方的来了我这里。”
  屋里静了好一会儿,刘钰才缓缓扯出一丝笑来:“真想瞧瞧你眼睛是什么做的,总能一眼看透爷的心思。”
  诗诗娇羞低头,难掩得意之色:“跟了二爷这么些年,没少得二爷调|教,这点子事还瞧不出来么。”
  刘钰:“这些日子我也着人细细查探过了,她这几年带着阿元,确实过的不容易,清河的探子说,她外祖家穷,她带着孩子,竟还要每日早出晚归,去医馆里坐诊讨生计,可爷就是瞧不得旁人骗我,掖着藏着的惹人腻烦。”
  这几日,他反复想着五年前的事,那夜,她虽莫名其妙的出现,可到底是他用了强,又有那合欢香在,许是真的不小心怀上了,他们医官家又忌讳堕胎的缘由。
  刘钰叹了叹,搂住面前这娇俏可人的女子,说道:“你这样帮她说话,倒显得爷小气了。”
  刚想再说什么,就觉身上一激灵,只见天还没黑,聂诗诗就开始逗弄他,他不禁诧异,这女人从来是个懂分寸有眼色的,可此时,他分明一副没有兴致的样儿,怎么她还这样急切的往上贴。
  聂诗诗虽出身青楼,可东京的世家公子都知道,她是刘钰的人,刘钰在这勾栏里做局应酬,也多叫她作陪,这女子酒场上洞察人心,三言两语便替他解了许多棘手之事,是个臂膀,刘钰因此很是顾惜她,花大把银子梳拢着她。
  见她这般引诱,刘钰无奈,可美人投怀送抱,他一个爷拒人千里也不是事,便就伸手去剥她的衣裳,搂着说:“你这些日子怎么总这样性急,待爷料理了阿元的事,就给你赎身,你岁数也大了,总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我叫人在外头给你置个宅子,再置办二三十个下人。”
  诗诗听了,心里熨帖,又往他怀里靠了靠,她确实性急,她只见刘钰日日想着孩子,聪慧如她,竟没发觉这位爷这样看重子嗣,又怎能不急。
  二人正要起兴,一小厮突然闯进来。
  “二爷,不好了,家里出事了,阿元少爷不见了。”
  刘钰大惊,待细问下来才知,是刘府园子里有一处外墙年久失修,那外墙边上有一处狗洞,阿元让人闭上眼睛同他玩,众下人一个不敢怠慢,都闭上眼睛应承,孩子趁机从狗洞爬出去跑了。
  刘钰吓得一脚踏出勾栏院,急忙遣人去寻,回府后又气急败坏的发落了下人。
  不出半日,有小厮来报:“阿元少爷一面跑一面央人指路,一路跑进了顾府。”
  若芯看着偷跑回来的孩子,又惊又喜又后怕,四岁的孩子跑丢了可怎么办,万幸天子脚下政治清明,她还没同孩子说上两句话,就听下人报说,刘家来人了。
  刘钰一路策马来了顾府,若芯父亲顾月常殷勤将他迎到厅上:“刘将军大驾,不知到弊府,有何指教。”
  刘钰客气道:“顾医正有理,我找府上的小姐,还请出来一见。”
  顾月常虽觉不妥,可眼瞧着刘钰那眉眼,阿元必是他儿子无疑,此时他要见若芯,又如何拦得,便使人去唤了若芯出来。
  若芯没想到刘钰来的这样快,忙将阿元藏起来,战战兢兢来至厅上,福身行礼:“不知将军所来何事?”
  刘钰撇她一眼,问道:“我儿子丢了,姑娘可知道在哪?”
  “不知道。”
  见这女人同他做戏,刘钰竟也没生气,他起身走近她,又细细打量她,冷声道:“听到阿元丢了,姑娘竟这样镇定,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哦,对了,我早知道的,姑娘神通广大,藏人的本事世上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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