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若芯所没想到的,毕竟想她回去,利用两家长辈给她施压,是最简便且快速的方法。
她都能想到这些,刘钰不可能想不到。
出人意料的是,他竟没那么干。
徐妈妈从她手里接过打风的扇子,说:“水都烧开半天了,还扇风呢。”
闻言,若芯忙从小杌子上站起来,伸手就去抓水壶。
“唉…烫…”
手被烫红了一大块儿。
徐妈妈责怪道:“你这孩子,怎么也不看着点,跟这儿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
“没想什么。”
这几天她脑子里想的都是,那天晚上刘钰抱孩子走时的样子,还有那句,你为什么不肯信我的话,起初没觉出什么,不知怎么,竟是越想越不是滋味。
就在她苦思冥想有了点眉目,那男人可能真跟以前不大一样的时候。
才发现她实在是想多了,刘钰大半夜敲开她的房门,一进门就搂住她亲,跟以前霸道无赖的样子没有任何的区别。
“你干嘛。”
“我想你了。”
他动作快,若芯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抱上了床。
又哄:“别闹,小心把老人家惊起来。”
“若芯,你手怎么样了?疼不疼?”
“我不干别的,就抱着你睡一会儿。”
“我不干别的,我就亲亲你。”
“我真不干别的,我就帮你把衣裳脱了。”
……
若芯原都睡着了,迷迷糊糊的就被他的敲门声惊醒,半哄半骗着就被他脱了衣裳。
到底做了两年夫妻,他最知道怎么在床上诱哄她顺从,两个人几乎是什么都干了。
唯一不同的是,次日一早若芯醒来时,却不见了他的人。
她一时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个春梦。
可床头上多出来的箱子却告诉她,他来过的。
若芯打开箱子,里边搁着各种宅契地契商铺文书,还有厚厚一摞票银,她不大看的懂那些纸上的官话,就只见每一张上都有她的名字。
这是…给她的?还是叫她代为保管?
若芯不解,唤了刘钰留下的那两个人问。
“你们二爷昨儿晚上怎么突然来了?”
两个小厮互相看了一眼,心说,奶奶这是问谁呢,爷大晚上的来干嘛,您老人家都不知道,我们能知道?
“回奶奶的话,我们也是今儿一早才知道二爷来过,昨晚二爷来时没叫我们,早上走时才嘱咐我们好生照看奶奶。”
“那他怎么进的院子?”
“奴才四处看了看,额…像是翻墙进来的。”
“……”
“你们回去跟二爷说一声,我找他有事,叫他再来一趟。”
两个小厮答应着退了出去。
——
不知什么因由,刘钰没来,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若芯怎么也没想到,她没等到他来,倒等来了肚子里他的孩子。
盛夏,聒噪的蝉鸣声听的人心烦意乱。
若芯翻出枕头底下那个安神用的避子香,凑上去一闻,一点药香味也没了,连她自己都忘了,已是许久没换过香囊里的药材。
经历过人生起伏的老者常说,穷人有穷病,富人有富病,众生不分贵贱,终其一生受的是同等苦。
就比如说,你一整天为了生计发愁,到了晚上,脑子里定不会总想着以前的倒霉事,最最关键的是,她从山上下来以后,再没钱买那些昂贵的药材了。
若芯拿着那只没了效用的香囊,瘫坐在床上,旧事尚没理清,新的纠缠又来了。
原本这一个月里,陆家的事都打点差不多了,她就想回顾家去,也好跟她父母亲人商量一下,怎么去刘府讨放妾书。
徐妈妈却拦住了她:“先别回去,府里太太传了话来,说街上戒严了,大白天就有杀人的,再等两天,等外头太平点了再回去。”
她这才在陆家耽搁下来。
——
这天刚吃过晚饭,若芯就急呕了起来。惹的徐妈妈诧异地直着眼睛看她。
“娘,我…”
她摸了摸肚子,有些难以启齿。
徐妈妈先是愣了愣,半天才高兴的笑出声,又掐指一算:“是,是那天晚上?”
若芯低了头去,那般丢人的事,直羞的她满脸通红,她喊徐妈妈娘,那这里算是她的娘家,哪有姑娘在自己娘家干那种事的。
“这才一次就有啦…”
徐妈妈年纪大了,说话不大避讳。
“哎哟,按佛祖的话说,这可不就是命里的缘分。”
徐妈妈搓着手,激动的满院子打转,她觉得这个孩子来的好呀,这样若芯为了孩子就不会跟她夫家别着劲儿,所有的事也都迎刃而解了,果然是佛祖保佑,叫她女儿好人有好报。
她先吩咐阿莫:“去给你奶奶拿个坐垫来,虽说是夏天,一早半晚的也凉些。”
又跟若芯说:“若芯,听娘的话,快收拾收拾东西回刘家去吧,可不能再有旁的心思了,这老天爷看准的事谁都忤逆不得,逆天而为是要遭天谴的,你不为自己也要为孩子打算。”
“额…”
若芯想问,你是我娘吗?怎么还咒自己女儿遭天谴了?
“虽只见过两回,可我瞧着,刘家的那位二爷对你不错,对阿元也好,若芯,咱们女人不就图个有儿有女有归宿么。”
是呀,徐妈妈自从有了她这个女儿,越发贪恋这院子里的烟火,不想回山里去了。
若芯:“娘说的都对,可也不只图这些啊。”
“那还图什么?”
还图踏实,图安稳,图随心,图一心一意。
原本徐妈妈拦着不让若芯回顾家去是有私心,想同她多住几天,现下见她有了身子,又害喜害的厉害,就说什么也不肯叫她继续住在这儿了。
“你既不肯回刘家,那就快回顾家去,一来我这儿晦气,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再来你这天天吐的我老婆子心口直打颤,不行,不行,你赶紧走,我也好多活两年,多看两眼你肚子里的孩子。”
若芯原本想走的,有了身子就扭捏着不肯走了。
“娘,我原是个害喜的身子,生阿元时就这样,不碍事的,娘容我再住些日子吧。”
继阿元之后,叫她再一次怀着孩子回家?家里人会怎么看她?会不会跟那年从宫里出来一样,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她又该怎么跟家里人解释:她不想回刘家,却又怀了刘家的孩子?
若芯跟徐妈妈的想法截然相反,觉得这个孩子来的很不是时候。
“不行,你必须走,这儿不吉利,我年岁大了,照顾不了你这孕妇,为了孩子,你不能再多待了。”
“娘,我不信那些的。”
“你不信我信,明儿我就送你走。”
“我不走…”
……
没有孩子还好,有了孩子,她娘家人只会劝她回刘家去,这跟之前的打算全都反了过来,若芯有些不知所措。
可徐妈妈万万不敢拿孩子冒险的,也怕孕妇在她家得不到好的照顾,索性瞒着她,直接去顾家通风报信了。
——
若芯母亲张氏一行哭一行埋怨道:“你这孩子,你多大个人了,一声不吭的就往外跑,你知道家里人多担心你吗?”
若芯见了母亲也是感慨万千,头埋进张氏怀里直哭,又羞又愧的不敢抬头看人,那样子,跟当初怀了阿元,被从宫里接出来一个样。
只不过这回,她娘家人倒没觉得天塌了,反而跟徐妈妈的想法一样,觉得这是好事。
只有若兰问:“姐姐既怀了孕,钰二爷怎么不来接她。”
——
月前,承明帝崩于永干宫,东京内外局势不明,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百姓们还不知道皇帝驾崩的消息,只知城内很乱,城外驻扎的都是兵。
若芯回了顾家后,确实得到了很好的照顾。
若兰替她诊过了脉,笑着说:“姐姐这一胎的胎相极好。”
若芯:“外头这样乱,你怎么又来了。”
“我不放心姐姐就来了,姐姐别担心,外头虽乱,也不过是政客们争权夺势,波及不到咱们这样的人家头上。”
“那你也小心着点。”
若兰点点头,这才盯着她的肚子问:“姐姐后边怎么打算?再过两个月肚子可就显怀了。”
“孩子来的太突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爹娘自然是想姐姐再回刘家去的,可姐姐放心,有我在,他们不敢逼你。”
若兰虽是嫁出去的女儿,可在顾家却有绝对的做主权,一是顾连涛欠了她钱,在她面前常是敢怒不敢言,二是她医术好,人又机灵会说话,在官宦人家行医就很吃得开,慢慢的,阅历见识也就比旁人多,如今,顾家举凡出了什么事,都是等她拿主意。
若芯回顾家后,也只有若兰没指责埋怨过她,还一直规劝她们的父母,不可逼她,万事以姐姐的意愿为先。
若芯心里熨帖,同妹妹说心里话道:“我原先想的是,叫爹娘把我从庄子上接出来,再去刘家讨一封放妾书,刘家长辈见我不能生养,心也不在刘家了,强留无益,也就顺势放了我,可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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