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夙是个多疑的人,但好在重活一世,林皎月比旁人更熟知他的品性,也有了能与对方周旋的人与能力,
他曾羞辱她与人私通,暗度陈仓,那她便、便在他眼皮子底下度给他看!
于是翌日,李长夙派来的探子当真傻了眼——这么多小摊小贩,盯哪个啊!
督公府招来得人卖什么的都有,山珍野味,百货皮草,甚至连小孩儿们玩儿的玩具都购置了一小摊。
问就是夫人心善,自己没孩子,体恤府中下人要养小孩儿的,过年也得都送个礼物。
好不容易手忙脚乱多派了人手来盯,可他们各个大眼瞪小眼,愣是一个有鬼的人都没发现。
探子们终于忍无可忍,借着好事者的身份凑过去,逮着个刚从督公府出来的货郎问:
“督公夫人,哗啦啦叫你们这么多人进府,就真买东西啊?”
那货郎瞪他一眼:“那不然叫我们去唱戏?”
正值年节,有人如此心善且阔绰,他们高兴来不及,且都知道督公如今也不在府上,自然高高兴兴就去卖货了。
探子哑口,绞尽脑汁想了半晌才支支吾吾道:“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好奇……那,那家男人不都进天牢了,他婆娘怎么还一个劲儿的买买买呢?”
小贩心情好,切了他一声:“进天牢怎么了?那是大英雄宣将军的儿子!夫人说了,她男人肯定能出来,所以要把府里捯饬得一一当当等着,哎你到底买不买东西,不买东西就让开别挡到我卖东西!”
扬州来的小摊贩口齿那叫一个伶俐,堵得探子哑口无言,只得让路。
探子无法,继续打探,可十数日如一日,一丁点儿有用的都没打听到,外头的流言却越发凶猛。
文帝焦头烂额,李长夙入夜趁大雪而来。
“陛下见谅,臣弟父亲突然又咳重了些,故而应召来迟……”
“行了,朕还不至于不体恤宁王叔的病,今日召你来,是要和你一道商议,陆远带着大军已到城外三十里,不日便能进京,”
文帝面沉如水,眉心蹙起了个淡淡的川,
“他当年同宣曜是好友,若知晓内情,恐不会果断处决顾玄礼。”
李长夙早就猜测到今日进宫所要商谈内容,故作沉吟许久,若有所指道:
“陛下多虑,陆将军不是徇私之人。”
“但你听听,现在外头都传遍了!陆远进京,只需稍稍查验便能知晓当年真相!”
文帝这些日子已经被气晕了头,顾玄礼虽说不在了,可朝中原本被对方压着的众人却都开始探头了,一个个口上老臣老臣,实则都是在观察考量他的反应,看他要如何处置这件事。
换句话说,倒了一个顾玄礼,更多的人在等着拿捏他这位年轻的皇帝!
他越发觉得,当日被贵妃打断了好事,没能当夜下令册封陆盼盼进宫很是失策,哪怕贵妃如今腹中怀了他的孩子,也渐渐不能抵消这份怨愤。
李长夙不紧不慢地笑了下:
“陛下也说了,陆将军或要明确查验当年真相,但当年真相,哪有那么容易查证呢?就凭一个疯疯癫癫的人证,和一封不知何时仿制的圣旨?”
那人证不能死,否则就太过明目张胆,
但他若是疯得更厉害,人都识不清了,口中证词哪还有信服力呢?
文帝眉头渐渐松开,是,顾玄礼如今既然胆大妄为先礼后兵地施压天家,要求个清白,不如就先坏了他的礼,等他要动兵时,恰好再等陆远来破他的兵。
于是翌日便有传言流出,说大理寺众人审犯人时,不知问到的哪个问题,对方忽然崩溃,较先前精神恍惚时更为疯癫,连一句连贯的话都说不出了。
这还如何审!
哪怕民间意愿再盛,没有人证,空有个谁都能仿造的物证,能证明什么呢?
“父亲!您就听听儿子的吧!已经等了这么久,陆将军都要进京了,那阉……督公的事儿还没审出一二来,若真是他自己发疯随扯了个什么理由杀了王爷,咱们家作为姻亲,可是要跟着一道诛九族的啊!”
南坪伯被林茂年气得狠狠拍桌:“那你就要舍了你的侄女儿不顾吗?她都已经外嫁了,你连族谱上的名字都要去掉?”
“怎就舍了月儿呢?”林茂年急不可耐,
“不过是将她暂且开出族谱,断绝关系而已,若是往后督公沉冤昭雪,咱们再将她加回来也不迟啊!”
“那若是未能沉冤昭雪吗?”南坪伯问完,觉得心口都跟着发痛。
梅园的小厮赶忙替他抚背顺气,又端来水杯服侍,南坪伯连着缓了好一会儿才堪堪缓下。
林茂年见状心中亦难受:“父亲,我知您心疼月儿,可您就不心疼柔儿和阆哥儿吗?若是未能沉冤昭雪,伯府更可能被株连,您的孙儿们可就一个都不剩了!”
南坪伯听不得这话,直接叫人将他哄走。
林茂年无可奈何,但这次却不愿就此算罢,老爷子偏心宠爱林皎月,他却得顾全整个南坪伯府,于是很快便私下背着众人请来族老,毅然便要将林皎月从族谱除名。
南坪伯听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险些气不稳了,沈姨娘和林妙柔以及阆哥儿慌不择已,哪怕时局再不该,林阆还是毅然决然去督公府请林皎月回来一趟。
林皎月得知后,一瞬间白了脸色。
才一进伯府,她险些被林茂年安排的家仆们给轰出去,多亏督公府的管事心细,多派了不少人跟着,加之林阆如今亦有功名在身,一路扛着,才叫林皎月能畅通无阻见到祖父。
祖孙二人多日不见,皆痛哭不已,可林皎月却知道,哪怕大伯父再自私,再欺软怕硬,眼下的做法也是挑不出错的。
原本她以为不同伯府接触便能保护好家人,但自从人证情况不好起来,压在她心头的不安也越发浓重。
她按捺了许久,才终于止住哭,同祖父道:“好了祖父,我们不说那些伤心的了,您看看,月儿没受委屈呢,这些日子虽然督公不在,可月儿过得很好,无人敢来欺负。”
南坪伯自然看到,可终归难掩心疼,老泪纵横说不出话。
林皎月便又继续同祖父说出了她的打算——
她希望祖父借今日之事,再作一场彻底与她决裂的戏。
南坪伯怒视:“不可能!”
“祖父!您听我说!”林皎月艰难拉住祖父,
“我没同任何人说过,督公一定会没事的,他已经想出了万全的法子,所以也无人敢对我做什么,但伯府不一样,大伯父只是五品官,旁人不敢动我,万一动了您,动了母亲和姐姐还有阆哥儿,你让我心中如何自处呢?”
“只需这段时间,待风头过了,月儿就回来了,可好?”
林皎月笑得勉强却完美,似乎当真看不见丁点儿伤心。
她会说很多好听的话,深知她身边的每个人爱听什么,
所以对着祖父说,对着母亲说,对着长姐和阆哥儿都舌灿莲花,叫他们边哭,边还是都渐渐深信不疑。
可等到祖父终于含泪答应与她作这出戏,命人将她轰出南坪伯府,叫不知道多少人围在府外看了笑话时,林皎月还是在回到马车后忍不住流下眼泪来。
其实她有一点说谎了,督公虽然同她说别担心,他一定会出来的,但她不知道督公究竟有没有万全之策,他会不会在牢房中吃尽苦头,到底在要在里面待多久。
可她别的话都没说错,顾玄礼哪怕如今入狱了,除了那位段贵妃,也无旁人敢真正对她如何,他早料到这点,只要他活着一日,仍是自己最大的倚仗。
她要相信他。
她会把一切都打点妥当的,只是这会儿真的太伤心了,她就躲在马车里哭一小会儿,等回了府她还是那个四平八稳的督公夫人。
可没想马车拐了个弯,她忽然听到阿环在外低叫了一声“小公子”!
林皎月心头一惊,只怕林阆冲动,忍不住追过来找她,坏了他们一家好不容易在府门口演得戏,便突然听到林阆在马车外状若愤怒地大吼一声——
“你别回来了最好!”
林皎月一怔,随即一包略硬的东西从马车外头砸进来,落到她裙摆边,堪堪散落,掉出几颗漏出来的小梅干。
那是她当姑娘时,在家里惯常备着的小蜜饯。
林皎月捧着那一包梅干认出来,又哭又笑,将头深深埋进膝盖间,
本该家和团圆的,可小年都快到了,他怎还不回来啊……
砸进马车里的是什么外头无人知晓,可流言如寒风,很快便刮过整个京城。
段贵妃去到天牢里看顾玄礼的时候,便是这么梨花带雨开口的:
“你若真有法子,便赶紧使了出来吧,你知不知道,你那夫人如今都受足委屈了?”
任谁看了不觉得段贵妃是真的心疼督公?
雀音跟在段贵妃身后,一边忌惮这牢房幽深,阴寒浸骨,一边又觉得,贵妃哪怕先前怪罪过督公,可为了督公,去找圣上求情被骂,此刻又亲自来到这里,可是真的仁至义尽了呀!
可反观督公呢,他倒是日日被天牢里这些狱卒们小心伺候着,衣冠依旧整洁,好吃好睡得无人敢怠慢,连着娘娘过来与他说话,他都不屑于走过来,竟只坐在另一头的粗布草席上淡淡撇过来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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