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亭子被不知名的金色垂叶遮住半面, 前能看到山石流水之景,后是红叶飘落。
明明是三月的天,却在飘红叶, 刘玉娴坐在亭内,被眼前的秋景吓的不敢说话。
桌上的茶点瞧起来很精致, 各色都有, 蜜饯果子色泽诱人, 她也不敢动。
枯坐着呆望着前方, 盼救星似的,把沈元夕盼来了。
沈元夕的身影刚出现在不远处的矮桥上, 刘玉娴就迎了上去,多日未见,加上枯等的难耐, 这会儿见了, 还真心有了几分想哭的冲动。
她那日在雅座亲眼见沈元夕夺剑杀幽鬼, 实打实叫了出来, 又见她被突然闪现的另一个幽鬼刺中, 险些吓昏过去。
回家之后, 辗转难眠, 提心吊胆数日, 三王府传出消息, 沈元夕醒了。向宫中的长姐证实了这一消息后,她又失眠了。终于将那日同沈元夕说过的“福气”话讲给了家中人,询问如何是好。
她讲了那种话,转瞬,沈元夕在过门大喜之日被刺,若是沈元夕多心,怕是要在心里埋个刺。
家中人商讨半日,细细问了她沈元夕的脾性为人后,要她写个拜帖送三王府,若是得允进了三王府,最好是当面把话圆回来。
故而这次,刘玉娴上门拜访,穿戴十分低调朴素,浅色素花。
见了沈元夕,她虽穿了身亮眼的淡黄春衫,可发上什么都没戴,发带在两旁绕了俩奇怪的发髻,像是被手艺不熟的人梳了发,拄着一只别致的鹰脸金杖,慢慢走过来。
刘玉娴挥开两个侍女,自己上前扶着。
“还没好利索,不敢把步子迈太开。”沈元夕仰起一张笑脸,“不过还好,捡回一条命。”
刘玉娴来之前准备好的说辞一下子全都想不起了,发自肺腑道:“姐姐……之前我说的那些话,并没有想到……”
“我也是要同你说这个。”慢慢挪到小亭后,沈元夕坐下,把小点心推给刘玉娴,说道,“九死一生,说不后怕是假的,睡不着的时候,我就把你的话反复想了。”
“姐姐,我那天真的是随口胡说……”刘玉娴快要急哭了,暗骂自己不堪大用,在家记周全的话,怎么到这里就说不出口了,只能苍白的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这世上,就没什么配不配。”沈元夕突然一句,刘玉娴静默了。
“只有想没想清楚,看没看明白。”沈元夕捏起一个蜜饯,盯着它道,“福兮祸之所伏。所有的光鲜,背后都有代价……”
她脸上的表情异常认真,说道:“三殿下护国之神,见识气度非同一般,接到婚旨时,怎会不高兴?可那只是被虚表遮了眼,忘了这背后藏着什么……那是一整个幽族虎视眈眈,是我当时只见福,忘了祸。三殿下从未欺瞒我,是我自己没有把祸事拎算清,打了个无准备之仗。”
“这次是我为自己疏忽大意付出的代价。”沈元夕道,“这世间所有的福气,没有什么配不配,只有能不能撑得起。”
这话钻进刘玉娴耳朵,令她也肃穆三分。
“我已被伤过一次,要是这时候自怨自艾,疑心是自己不配,承不住这福气被天惩了,未免也太懦弱。与殿下共护河山,怎能没有代价?撑住了,这福气就是我应得的。”
这不是认命,她是想好了。她就要三殿下这个难养的大福气,她想要,所以也做好准备,迎接将要到来的所有麻烦事。
看清了,想明白了。
这世间并没有什么配不配得上,就问自己要不要,她要了,也给了,那就是她的。
这番话把刘玉娴说得热血沸腾,虚握着拳拍在桌上,咬牙切齿般地肯定:“姐姐配得上!那日姐姐一剑杀敌,谁能说不配?!换作他人,谁能有如此胆魄?”
沈元夕把话说开,刘玉娴也不再纠结,总算能松口气,露出点少女本该有的神态来,捏了个点心吃。
“尝尝这个蜜饯。”沈元夕向刘玉娴大力推荐,“这个梅子十分好吃,入口可能稍怪,可越嚼越香,不骗你……”
她附耳悄声道:“是三殿下自己做的,我看着他从罐子里拿出来的。”
三殿下怕不合她胃口,骗她说是厨子的手艺,等她吃了一个又一个,赞不绝口时,三殿下才忍不住道:“我做的,不错吧。”
他喜欢摘些果子,浸了蜜封存起来,或是酿酒或是做些零嘴,平日无聊了就捏几个边翻书边打发时间。
刘玉娴装了半罐子的蜜饯,喜滋滋回了家。
送走刘玉娴,沈元夕回想起自己的一番言论,臊得脸红。又后悔自己说得太慷慨激昂,热血翻涌上心头把话说那么漂亮,若是没做到,就要把脸丢尽了。
正在静悄悄发窘,忽见亭外粉花飘洒。
沈元夕咬紧牙关站起身,肩背尝试着直了些,伤口没有前几日那么疼,心情好了些。
她走出亭子,回头去找花瓣从何处落下,一回头,见三殿下猫在小亭上,正朝她笑。
趁沈元夕发愣,他挽起衣袖,扔了片金灿灿的叶子,飘来落在沈元夕的头顶。
沈元夕道:“殿下何时来的?”
三殿下道:“一直在。”
“……”沈元夕整个人红透了。
天爷啊,她刚刚都和刘玉娴说了什么啊!
“殿下不是……”沈元夕的舌头都要打结了,“不是说,要睡觉养神吗?”
“嗯,惦记你,睡不着。”他说得很坦然。
说罢,他轻飘飘跳下亭子,背过手,凑到她脸前,不说话,只笑着看她。那笑有几分惬意狡黠,沈元夕脸还在发烫,忽见他张口轻轻一吹,头顶的那片金叶从沈元夕眼前飘下,被他吹拂走了。
最是奇妙的——这一刻,沈元夕动心了。
她也说不清缘由,但直到这一刻,她才明明白白的清楚,她喜欢三殿下,这种喜欢,和之前不同,好似,更深了些。
“这都什么莫名其妙的啊!”沈元夕啪啪拍着自己的脸颊,可心还是疯狂的跳动,明晃晃的证明,她是真的因为眼前这个,从自己发上吹走落叶的三殿下动心了。
三殿下将那跟秀气的鹰脸金杖在手里绕了个花,不知收到了何处。
他伸出手,淡淡道:“手给我,扶着吧。”
沈元夕盯着他那只修长的手,死死看了会儿,重重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今天好很多了,能感觉到。”沈元夕说。
“嗯,你腰直了不少。”三殿下答。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慢悠悠回了春园。
“殿下……有没有把我的书拿来?”沈元夕不想吃了就睡,睡了就吃,试探着问他把她随嫁来的宝贝书都放哪了。
三殿下道:“看书费神,再养养。”
“可是……我现在不想睡觉。”没有书,她除了睡觉,也没别的能打发时间的了。
“现在睡一觉,等今晚月亮出来,有好东西看。”三殿下扶她躺下,掖好了被角。
这几日天暖光照也足,白日,三殿下会撩起半扇竹帘,让沈元夕躺在有光的地方,而他自己躲着光,要到阴影处才能睡着。
两人虽同处一室,但距离足够远,沈元夕习惯了之后,也不觉得难眠了。
沈元夕听三殿下的话,硬生生睡了两个时辰,黄昏前醒了,身上的光移了地方,只有脚边还斜着一缕的光照。
沈元夕翻了个身,身边沉甸甸压着被子,是三殿下。
他就躺在她身侧,用衣服整个将自己罩严实了,只头发散出来,张牙舞爪地霸占了沈元夕的大半个枕头。
她刚刚这一翻身,压住了他的长发,这团裹严实的三殿下动了动,却没醒。
沈元夕悄悄坐起身,把他头发抚顺了,掀起一角,偷偷朝里头看了一眼。
漆黑混沌之中,撞上了睁开的一只红色的眼。
“呀!”沈元夕慌张拿起身上被子盖住了他。
那团隆起又动弹了几下,一只手钻出来,掀开了所有的遮盖。
三殿下起身,一把抱住了她。
“……这么早。”他眯着眼忘了外面的太阳,还未落。
“那你……再睡会儿?”虽然早知道他是白天睡夜里醒,但亲眼看到后,感觉还是不同的,更新奇了些。
三殿下又贴着她的脖颈,轻轻吐息着,厮磨了了半晌才放开手。
“早些准备也好。”他不慌不忙抬起衣袖,遮住自己的半张脸打了个哈欠,懒散爬起,到外边去了。
沈元夕看他就在这个院子里,踩在鹅卵石上,动挪一块,西掷一块。
“你在干什么?”沈元夕问。
三殿下蹲在不远处,手里撩着两只鹅卵石玩,听见她问话,转头来笑了起来。
“你。”他说,“还是第一次听见。”
沈元夕皱着眉想了好久,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自己没有叫三殿下,而是直接问了“你在干什么”。
“挺好的,就这么叫。”三殿下又闲闲扔了两块石子,回来挨着她坐下。
“今晚十五,会有人来。”他说。
“会是从幽地来的吗?殿下说过,满月时,上三门能发挥出很大的能耐……”
三殿下却不忙回答她的问题,“不如,你试着叫我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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