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了跟没说差不多,屠一刀提着心吊着胆,生怕惹了江潋不高兴。
然而并没有,江潋听完面色很平静,还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咱家知道了,今晚辛苦你了。”
屠一刀被拍得心惊肉跳,忙道:“不辛苦,不辛苦。”
“既然不辛苦,那就麻烦你再把尸体缝合还原吧!”江潋道。
屠一刀:“……”
客气话都听不出来吗?
“心肝脾肺肾就不要缝进去了。”江潋幽幽道,“最近当官的都太老实,咱家养的那一百多条狗,已经很久没尝过人肉的味道了,今儿个正好给它们打打牙祭。”
屠一刀:“……”
一百多条狗,这点东西也不够分吧?
“好好缝,缝得完美些,别让人看出来少了东西。”江潋再次拍拍屠一刀的肩,转身出了刑房。
屠一刀:“……”
心肝脾肺肾都没了,怎能缝得完美?
算了,他尽量把针法缝得完美吧!
好不容易把自己安慰好,屠一刀刚拿起针线,江潋的属下拎着一只布袋进来,把心肝脾肺肾一股脑丢进袋子里拎走了。
许是装过太多回人肉,布袋已经被血染成了红色,像牛皮一样又腥又硬,血水都渗不出来。
屠一刀彻底崩溃了。
如此完美的器官,拿去喂狗也就算了,为什么要用这么脏的袋子装?
啊啊啊啊啊……
江潋离开东厂,直接回到督公府,洗了个热水澡,躺在他那张奢华到没天理的金丝楠木床上呼呼睡去。
他当然知道查不出来什么问题,他就是想找个借口把刘致远的心肝脾肺挖出来喂狗。
解剖真是太累了。他想,下次还是直接扔狗舍更省事。
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他的另一个干儿子望夏进来叫他:“干爹,大理寺卿投井死了,皇上叫你快些去瞧瞧。”
江潋睁开眼,坐起来,没有立刻下地,靠着床头缓了一会儿,笑道:“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没想到除了他,还有人惦记着这些逆贼。
短短几日,三法司的头头死了俩,京城怕是要热闹起来了。
“走吧,咱家去杨府凑凑热闹。”他笑着下了床,展开双臂让望夏伺候更衣,想起什么又问道,“望春几时回京?”
“快了。”望夏道,“清晨回来的鸽子,说已经过了清水县,估摸着天黑就能到家。”
望夏小心翼翼地为他穿上暗金色绣蟒纹曳撒,系上嵌羊脂玉的腰带,再在外面加上一件黑色锦缎镶白狐狸毛的披风,把带子不松不紧地系成对称的蝴蝶结,最后戴上乌纱描金帽,又跪在地上为他换上黑色皂靴。
“干爹瞧瞧可满意?”望夏从墙角搬过来一面一人高的铜镜,立在江潋面前,夸赞道,“干爹真是龙章凤姿,仪表堂堂,这世间的美男子全都加起来,也不及干爹一根头发丝。”
“干啥啥不行,溜须拍马第一名!”江潋对着镜子瞅了两眼,抬手给他一个脑瓜崩,步履生风地向外面走去。
望夏疼得龇牙咧嘴,忙放好镜子追出去。
“干爹,等等我!”
……
轿子一路晃晃悠悠到了杨述家的巷子口,远远地便看到那里围了不少看热闹的民众。
“督……”望夏张口欲喊出那句督公出行,闲人避让,突然盯着那边的一辆马车咦了声,“干爹您瞧,那是不是定国公府的马车?”
江潋闻言一怔,掀开轿帘看过去,果然看到那辆熟悉的马车。
马车里的女孩子正从车窗探出头往外看,即使隔了很远,他也能一眼认出是那个烦人精。
“停轿!”他扬声吩咐道,“让人先去清场子,咱家最讨厌乱哄哄的场面。”
望春应是,指挥人过去清场。
杜若宁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看向杨府的大门,虽然四周喧闹,仍然遮盖不住杨府的震天哭声。
围观的民众议论纷纷: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投了井呢?”
“听说是撞了邪,疯了,家人不敢对外讲,只说他染了风寒。”
“没错,我也听说了,我有亲戚在杨府做事,说是撞见了一个女鬼,穿戴凤冠霞帔,身上全是血窟窿,接连三天,夜夜来找他索命。”
“天呐,凤冠霞帔,身上全是血洞,不会是长宁公主吧,我听说穿着嫁衣死去的鬼魂戾气最重,一般的巫术都震不住……”
“所以呀,首辅大人让她十年不能入土,为的就是要用巫术封住她的魂魄,防止她的冤魂来讨债,没想到这刚一下葬,就出了这么多事,可见公主的怨气有多重。”
“行了行了,都别说了,这些话传出去可是要掉脑袋的!”
议论声顿时小了许多,人群也随之散开。
杜若宁放下帘子,唇角微微上扬。
贺之舟不知道从哪找的这些人,故事讲得这么有感染力,怕不是个说书先生。
“妹妹,走吧,上学要迟到了。”杜若飞在外面催促道。
他这个妹妹真是爱看热闹,听说人家死了人,明明不顺路,还非要拐过来瞧一瞧。
可是有什么办法,他就这么一个亲妹子,自然是什么都依着她了。
“走吧小姐,东厂的人来了。”贺之舟也在旁边提醒。
杜若宁眼睛一亮,刚要看看江潋在不在,突然想到什么,忙催促车夫快快离开。
东厂的人嗅觉比狗还灵敏,江潋若是看到她出现在这里,不知道会联想到什么。
保险起见,她还是先跑吧!
.
第31章 人不会是她杀的吧
到了书院,还没到上课时间,女孩子们都围在一起,谈论着最近的两桩朝廷大员死亡案。
她们倒也不是多关心朝政,只是身为王公大臣家的孩子,生怕哪天这样的灾祸临到自己父亲头上。
“有人说,两位大人的死,跟十年前的……有关,因为他们都是那一路的官员。”
“嘘嘘嘘,这话怎么能讲,被上面听到可不得了,还是不要再说了。”
“可是,真的好吓人呀!”
“有什么好吓人的,难道你父亲也是那一路的官员吗?”
“呸呸呸,你父亲才是,你可不要信口开河!”
杜若宁安静坐在自己座位上,低头研墨,青丝垂下,遮挡了她浅浅的笑容。
贺之舟不知找了什么能人,散播流言的速度真是快,这么短的时间,连不闻政事的女孩子都知道了。
想必龙椅上的那位也听说了吧,不知此时他心里作何感想?
“杜若宁!”陆嫣然大声叫她,“对于这件事,你是怎么看的?”
“我?”杜若宁抬头,拢了拢头发,“我坐在马车里看的,杨府门口好多人。”
她又不是真傻,就是有看法,也不会说给皇后的亲侄女听。
陆嫣然拿白眼翻她:“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可别忘了,当年是你父亲带头签下的拥立书,若真是为了当年事,他也未必能幸免……”
“你放屁!”杜若宁抓起刚磨好的墨汁泼了她一身,“我父亲是为了给我请医才签的拥立书,他是被逼的。”
陆嫣然今天穿了一件新裙子,猝不及防地被杜若宁泼了一身墨,气得脸都红了,跳起来就要打她。
“陆嫣然,你干什么?”玉先生夹著书走进来,冲她大喊,“就你嗓门大,离老远就听到你在嚷。”
陆嫣然委屈的眼泪直往下掉:“是杜若宁先泼我墨水的,先生怎么不说她?”
玉先生看看她身上的墨水,凌冽的目光转向杜若宁:“你为何要拿墨水泼她?”
“因为她妄议朝政,还说我父亲带头签拥立书。”杜若宁冷静道。
玉先生闻言脸色大变,拍着醒木沉声呵斥:“一个个的都反了不成,朝政岂是你们小孩子能妄议的,传出去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陆嫣然,你去休憩区换衣服,这件事情休要再提。”
“为什么不提,先生你就是偏心杜若宁。”陆嫣然实在气狠了,什么尊师重道统统抛在脑后,哭着跑出了课堂,“我要回家,我要进宫去见姑母,我要让姑母为我做主!”
“四妹妹,她又要去找皇后娘娘告状,这可如何是好?”杜晚烟忧心忡忡地凑到杜若宁身边问道。
“没事,让她告。”
杜若宁心想,陆嫣然最好快点去,她也好趁机进宫看看李承启现在的样子。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现在鬼真的来敲门了,李承启还能在龙榻上安然入睡吗?
课间休息时,杜若宁去竹林见贺之舟。
从贺之舟口中听到被杨述临死拉来垫背之人的名字后,杜若宁大吃一惊,呆滞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静。
那个人,居然是父皇生前最信任的太监总管曹广禄。
记忆中,他是一个特别谦虚特别温和的人,不管对谁,总是一副笑模样,宫中上下都称他为禄公公。
他一直很能干,任劳任怨的,父皇常开玩笑说他比牛还能干。
小时候,每当自己缠着父皇玩,他便会主动趴在地上让她当马骑,他还经常跟在她后面满宫跑,他说“公主慢点跑”时的声音特别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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