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翡还交代了什么?”
“女官说,遇上变故,我和王春须将众人团结在一处,若无去路,就向北走。”
蒋二娘识得薛翰,因此未将前往“巍州”说出。
薛银向后看了看,见王春正在照料几个体力不支的人,叹道:“真是不易!寺中姊
妹都在这里?”
“下山后有些姊妹想结伴回南方老家,还有十几个说去投奔亲友,天亮点了人数,统共一百二十三人。”
薛银点点头,林翡想必是跟着自己下了山,只是不知眼下身在何处。
薛翰见阿妹看向自己,那眼神,摆明了是想插手帮忙。
他让侍卫从马车里拿出一贯钱给蒋二娘,又开金口提点:“你们这浩浩荡荡百余人,又无过关文书,假作难民也不是长久之计。不如分成十几二个人一队,相隔个半里地,不会太过显眼,又能互相照应。”
蒋二娘捧着沉甸甸的铜钱,叩谢道:“多谢贵人们相助!”
薛银扶她起来,拉着她的手叮嘱道:“我们朝夕相见近四个月,今日能再重逢也是缘分。凌霄关似已封关不让进出,你们先停留几日看看情况,白日里几个人进城镇买些吃食,夜里还是在乡野寻个居所。”
匆匆分别后,蒋二娘一行人寻了路边一座荒庙过夜。
庙里已有十几个流民落脚,见她们皆为女子,忍不住打量,可又人数众多,并不敢多问多言,只是往里边缩了缩。
庙里躺不下,不少人坐靠在墙边打盹儿,还有的睡在廊下。
蒋二娘睡不着,拔了根栅栏上松动的木头,拎在手里,围着破庙转悠,正好守夜。
死里逃生后,又经了这几日跋涉的煎熬,正觉前路迷茫,幸好遇上旧人,能喘口气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女官应是追随
薛贵姬母子下山,算算日子,今天是七月十二,按脚力估算,与女官最多差个一日半的路程,既然凌霄关已封锁,那女官多半就在附近。
她打算明日找几个姊妹结伴进城镇探听消息,再买些干粮、布料和鞋底,趁这几日歇息赶制些衣鞋。半夜两手空空逃下山,如今有了钱,总算能让大家的心定下来。
谁知连着几天进城,发觉路上行人越来越少,有些商铺也闭门不开。她们同店家打听,只说闭关兴许是要打仗,再多的消息也问不出。
蒋二娘同王春、王秀几个姊妹商量,手里的钱还得吃用,不够再买铁器防身,不如去附近农户手里买两把称手的斧锯。反正附近山林里的好树多的是,如今世道乱,又无人看管,伐些做棍棒,心中也有底气。
“幸亏人多,否则哪有人手缝衣、伐木、采果子?”王春在溪边揉搓着堆成小山的衣物,如今做了些新的简便衣袴,才好换洗。
“是啊,要忙活的事真不少,好在有了落脚处。只是那些个流民开始打听起来,还有悄悄跟着姊妹们进山。”
“莫同他们多言,传扬出去要惹麻烦。傍晚有空,在庙里练练武,一是活动筋骨、以备不时之需,二是震慑震慑那些人。”王春叮嘱道。
杨雪娘应下,拎起件漂洗完的衣衫,抖了抖。
“我帮你一起拧干。”王春放下手里的裙子,站起身与雪娘各执衣衫一端,反
着拧。
雪娘低头看着衫上的纹样,叹道:“织锦绣花的手艺,如今也用不上了。”
王春忽然想到二娘说过的话,灵机一动:“闭关之后货物不通,许多店家索性关门歇业,这时候若是能有些新鲜玩意儿,兴许他们乐意收,否则只能坐吃山空。”
雪娘一喜:“那我同织锦所的姊妹这两日先赶些帕子之类的小件,拿去镇里试试。”
“好——记得绣些常见的喜庆纹样,无须太过精致,被人识出是宫里手笔反倒不好。”
雪娘连连点头,想着明日去镇里挑些素帕子和丝线。
林翡已经烧得不知今夕是何夕,被灌过几回汤药,稍微好一些的时候她也能挣扎起来喝点米粥,还会嫌弃自己浑身脏污、头发瘙痒,毕竟出了好多回汗,又不曾沐浴换洗。
她甚至还想,好在自己鼻塞不通,否则这监牢里的味道怕都会熏得她彻夜难眠。
直到有一天,她被两个军士架到监牢隔壁的小房间里。
冯悉和聂然两人端坐着,看着箕坐在地上的林翡,满眼的鄙夷。
聂然摇着扇子,别过头去,懒得开口。
只好由冯悉来说:“你阿兄回信了,说七月十六就能到凌霄关。”
林翡手撑着地,佝偻的脖颈微微扬起,眼皮耷拉着,问道:“今日是七月十几?”
“十五。”
她是七月十一晚上写的信,快马加鞭也得七月十三送到巍州,如此短的时间,阿耶、阿兄根本来不及筹集
兵马。
冯、聂二人自然也心知肚明,想到明日就能活捉林翱,心中痛快极了。这几日耗在这凌霄台上,吃睡和平日相比过于简陋,一直盼着早早了结此事,回京好生歇息享乐。
林翡也不再多说多问,又被带回牢中。
趁两个军士还没走,她喊住他们:“劳烦军士们拿些吃食,我病了几日,没吃什么东西。”
本来就没接到禁食的指令,加上毕竟是个十几岁的小女郎,难免起了怜悯之心,两人没多说什么,去给她拿了些饭菜。
林翡其实没什么胃口,只是想着明日阿兄要来,无论发生何事,总该有力气应对——哪怕是在牢中抱头痛哭,也得哭得出声来啊,她在心底苦笑道。
她一口一口细嚼慢咽,怕吃得猛了身子受不住。
军士过来收碗筷时,她听见守在门口的人在叨咕什么“摔杯砸碗”。
这监牢幽深,听不见外面的动静,想来说的应是冯、聂那群人。
方才不还志得意满的模样吗?怎么转脸就发起脾气来?
这几日,饶是冯聂等人有意避着他议事,晏如陶还是时常借着与聂炜谈玄论道,厚着脸皮赖在他们旁边,窥听一二。
十五日一大早林翱回信送到时,他也在旁边,做出同他们一般的欣喜模样,还敲着扇子笑道:“这山中蚊虫也忒多,早日回京才好。”
聂炜连连点头附和:“本以为能顺道访古散心,谁知是个苦差事!”
晏如陶笑意不
减,心中咬牙切齿——在牢里遭病痛之苦又不是你!
之前凌瑶华当着众人面说起林翡病了,冯、聂等人当然不关心她的死活,还是她又提醒“若是林大郎不肯轻信,还得林女郎写第二封,真是一命呜呼,岂不前功尽弃”,才松口同意她去送药。
他虽是心急如焚,但又不敢显露半分。
谁知峰回路转,正吃着午饭,冯悉的羽林卫匆匆进来报信。耳语过后,冯悉勃然大怒,将面前的碗盏统统扫至地上。
聂然问道:“这是为何?”
那羽林卫看看冯悉,又悄声同聂然说了几句,聂然的脸色亦是倏然剧变。
凌瑶华冲晏如陶使了使眼色,慢悠悠地退出去,晏如陶跟在她身后。
谁知聂然开口拦住了他们:“适之、瑶华娘子留步,闲杂人等退出去!”
有变故自然是好事,晏如陶暗暗发笑,该是何等惊人,才令他们这般无措,竟要留他们一同商议。
“送完信后,留了十个羽林卫悄悄跟着林翱。他出发时只带了约两百人,不值一提,谁知昨夜途经雍州,他进了程敏的宅邸,留了一夜。”冯悉面色铁青,扫视在场的几人,接着说道,“今晨出发,多了两千兵马。”
本来大气不敢出的聂炜,一听不过两千人,顿时放下心来:“凌霄关常驻的人马也不止两千,更何况咱们还有三千水师,怕他不成?”
“你就不能将话听完?!”聂然肃声道,“雍州最
勇猛的不是骑兵,是水师!还有至少二十艘战船沿大峪河而下,快的话,今夜就能到凌霄关!”
雍州的位置得天独厚,有巍州和钦州挡住北境的大半风沙,宽广的大峪河从中间穿过,北部是平原沃土,南部有山林湖泊。
先帝是前朝的偏远宗室,因善兵事被派驻雍州,在此屯田练兵,伐木造船。
恰逢南方连年饥荒激起民变,先帝率大军乘船顺大峪河向东,攻下中部重镇莱阳府,又兵分水陆两支南下,不到半年就占领都城。
自打定了本朝,雍州无战祸、少灾荒,富庶安定,在此州掌民政、兵政的向来是皇帝的心腹。此地还保留了部分民屯和精锐工匠,赋税充足,战船坚牢。
巍州李宣威不会分出兵马救几个亲戚,是在他们意料之中。可谁知林翱竟说动了雍州出兵,局势瞬间逆转。
冯悉在厅内踱来踱去,口中念叨不停:“他巍州不肯出兵,雍州竟肯相借?!难道不怕巍州趁机南下?”太上皇据守雍州,要面临南北夹击,蓄势养兵才是常理。
沈植一脸高深:“想必是用唇亡齿寒的道理来劝说的。雍州也不想想,这借出去的兵,还收不收得回来。”
“不如立刻传信回京,调集兵马,凌霄关坚守两日夜定不成问题。”凌瑶华蹙着眉,看似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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