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幽一国之君若真的打算亲自带皇后来大雍省亲,那无疑是给了大雍最大的尊重,也是最让人安心的做法。
毕竟这意味着两国只会友好相处,不可能轻言开战,否则一国之君轻易踏足敌对之,岂不是将性命交托于他人之手?
如果他们真有其他目的,大不了到时他们也学着东幽皇帝把人困在大雍,看他们的兵马敢不敢乱动。
可是如果这份文书只是权宜之计呢?
如果南齐太子见到的是真的,南齐使臣说的是真话,景王和太子齐齐被困在东幽,以及东幽皇帝的这份文书只是为了糊弄他们……这算是最坏的打算。
那么他们该如何应对?
昭明帝抬手抹了把脸,眉眼间布满阴郁之色。
直到此时,他才深深体会到了兵力强大的重要性,如果大雍也拥有跟东幽一样强悍的兵马,早在半年前就可以率兵前去索要景王——
或者可以说,东幽根本就没有底气把景王留在那里。
他现在唯一能祈祷的就是,东幽不是个不讲规则的强盗国家,否则以后很多事情只怕都会毫无规矩可言。
……
因为心里对战争的抗拒,在细细考虑了数日之后,昭明帝最终还是再一次选择相信东幽的盟约。
南齐两位使臣费劲唇舌却无济于事,不由有些气急败坏:“总有根本不讲规矩,皇上为什么会如此信任他们?”
昭明帝的解释是他相信自己的女儿,心里却非常清楚,打仗不一定是必输的局面,却不是他想担的风险。
凤家军只要不打仗,所有军需粮草皆由凤家自己想办法,可只要开战,那么军饷、粮草、装备就需要从国库拨银子出来。
这是一笔很庞大的开支。
何况,凤家军一旦立了功,必将声名再起,以后想要对付他们就会更难。
昭明帝整理了情绪,淡淡说道:“几位大人远道而来,朕感激不尽,也愿意热忱招待,但其他的——”
“就算皇帝陛下相信东幽,不愿意跟东幽反目,与南齐结盟也没什么损失。”南齐将军打断了他的话,“若天下各国皆是盟友,是不是意味着各国之间更加密切的关系,以及更安稳和平的江山社稷?”
第468章 与南齐联姻
昭明帝闻言有些心动,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不管他们跟东幽的关系如何,与南齐结盟都是为了维持友好关系,以后彼此都成了一家人,哪还有什么战争?
何况大雍跟南齐边境时常也会爆发小规模的战争,若能就此握手言和,边境的兵力布置上也能减缓一些压力。
南齐将军见他表情松动,趁热打铁道:“听闻皇上还有一个公主尚未出阁……”
昭明帝回神,想起自己的八公主云子柔,一时有些为难,子柔确实还未出阁,但她已经说了亲事。为了拉拢朝中新贵,他把子柔许给了户部尚书顾秋白,打算开春就把婚事办了。
这两年因为云子姝,他这个君王已经失信数次,尤其是子姝联姻之前,他曾想把她赐婚给吴家,没想到很快赶上东幽太子求亲,才断了他给吴家赐婚的念头。
如今为了联姻,难道他要再一次失信?
“皇上,臣以为两国交好乃是大事。”顾秋白跪下来,“八公主端庄贤惠,温柔可人,若她愿意为了两国邦交而远嫁,臣以为这是最好的办法。”
昭明帝目光微转,沉默地看着这位六部之中最年轻的尚书,顾秋白能力是有的,忠心也有,容貌气度样样出色,配得上一国公主。
可惜他对八公主其实并无多少感情,几个月接受赐婚之时也只是说了句“臣谨遵皇上旨意”,反倒是子柔对他死心塌地,觉得如此年轻出众的男子将来必成大器……
“顾卿对联姻是什么看法?”
顾秋白道:“东幽的情况其实我们一无所知,仅知的一切是来自南齐使臣带来的消息,和朝廷探子所查到的信息,其他的只能靠猜测,但无法确定的事情大多存着风险,所以我们确实需要盟友。”
南齐使臣听到他的说法,连连点头:“顾大人不愧是年轻新贵,这番想法才是忠君为国,我们钦佩之至。”
昭明帝没理会这个马屁精,沉眉道:“南齐太子尚未娶妻?”
“这……”南齐使臣迟疑了一瞬,随即笑了笑,“太子殿下已经有了正妃,不过就算是侧妃,待以后登基,公主至少也是贵妃位份,这是太子殿下做出的承诺,还望皇上细细思量。”
昭明帝没说什么。
其实正妃还是侧妃影响都不大,毕竟子姝是嫡女,所以嫁过去时是太子妃,而子柔是庶女,嫁给南齐太子做侧妃倒也不算委屈。
何况子姝已经做了东幽的皇后,子柔以后若是成为南齐的皇后……这一国两位公主都成为别国皇后,想想都不太可能。
于是昭明帝缓缓点头:“请两位使臣在大雍多留几日,朕与你们好好商谈一下联姻事宜,待下个月你们回去禀告贵国太子,我们再行细商。”
两位使臣大大松了一口气:“皇上英明。”
到了这个时候,谁也不知道昭明帝是否还能保持英明,也许更多的是方寸大乱,做决策究竟是三思之后的慎重决定,还是被人忽悠之后的盲目行为,谁也不敢质疑。
总之南齐使臣此番来大雍的目的算是达成了一半——两国顺利联姻,但没能促使大雍对东幽生出戒备。
大雍朝堂上因为景王和太子接连逗留东幽的不确定因素,在魏丞相的拉拢之下,已经有人朝齐王靠拢,朝中风向瞬息万变,沉默之下,有多少大臣已经开始祈祷着太子和景王永远回不来才好。
齐王更是如此。
当他得知东幽皇帝会在秋季来大雍时,开始暗中培养买通杀手,不惜花费数十万两白银,务求在秋季派上用场。
“找外面最厉害的杀手,府里的死士这段时间什么都不用做,好好研究一下杀人手法,我要云宸和景王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他不会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外人手里,花钱雇杀手只是其中一个手段,自己花时间培养出来的死士才最忠心耿耿,两面出手,得手的可能性更大。
作为一个帝王,昭明帝能察觉到朝中风向的转变,察觉到齐王日渐强大的势力,但是他无能为力。
但凡他还有另外一个可用的儿子留在朝堂,他都能削弱齐王势力,让他不至于如此肆无忌惮,可是连云宸那个废物都不在,他还能利用谁来牵制齐王?
如果景王和云宸注定回不来——这是最坏的打算。
那么齐王将是唯一的江山继承人,他筹谋势力也没什么不妥,毕竟大雍需要一个硬气的皇储,而不是懦弱无能的傀儡。..
联姻的结果一旦达成,便注定不会成为秘密,皇上打算把八公主送去南齐和亲的消息很快传遍后宫。
“联姻?”待在宫里的云子柔脸色剧变,刷地站了起来,“父皇要把我嫁去南齐?”
婢女小心翼翼地点头:“奴婢是听到他们这样议论的,说是皇上已经同意把您嫁给南齐太子。”
云子柔怔怔地站着,根本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她想到了之前跟云子姝的争斗,母妃不惜认错降了位份才换得她能留在宫里的机会,如今父皇却要把她嫁去南齐?
云子柔攥紧了手,心头一阵冰凉,原以为云子姝离开大雍之后,父皇早晚会恢复母妃的位份,她以后还会是贵妃膝下的公主,她身份尊贵,会得到父皇和母妃的宠爱,她会成为大雍最风光的公主。
然而一年过去,父皇丝毫没有要恢复母妃位份的打算,甚至已不再踏足母妃宫里,不免让人以为吴家已经失了宠,云宸的太子之位更是随时不保。
所以云子柔听从舅舅的话,主动说要嫁给户部尚书顾秋白——户部是一个很重要的职位,舅舅说必须牢牢抓在手里,让顾秋白一心为皇兄效力。
父皇同意了,给她和顾秋白赐了婚,还打算让她跟四姐一样以公主身份嫁入顾府,这样一来,顾秋白就算做了驸马,也不会因此影响他的仕途。
然而这才过去多久?
父皇竟打算让她去南齐联姻,这不是出尔反尔吗?
云子柔六神无主,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以母妃现在的身份地位,太子皇兄不在朝的尴尬处境,她想求助都不知道该找谁去。
第469章 她不如云子姝
六神无主之下,云子柔在傍晚时分独自去求见了昭明帝:“父皇。”
“你怎么来了?”昭明帝倚在锦榻前看折子,见她到来,眉头皱起,“为了联姻一事?”
云子柔扑通一声跪下了:“父皇,儿臣不想离开母亲,求父皇别让我嫁去南齐,儿臣……儿臣不是已经跟顾大人定了婚事吗?父皇——”
“闭嘴!”昭明帝沉下来,“联姻事关两国社稷,有你反对的余地?”
云子柔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父皇以前最疼我的,为什么……”
为什么忽然变了,变得如此冷漠不近人情?
昭明帝放下折子,端起茶盏轻啜一口:“家国大事比起儿女私情更重要,朕也是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