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祈。”齐誉韬蓦地从许愿身后揽住她。
许愿手中疯狂舞动的银线来不及收起,其中一根割在齐誉韬手臂上,割出一道血痕。
齐誉韬因为疼痛而眉心微蹙,可他的动作却没有一点凝滞,依旧坚定温柔的把许愿抱紧。
“子祈。”他又唤一声许愿。
许愿手中的银线安静下来,随着她双手垂落,染着血的银线亦垂落在地。
许愿鼻头酸酸的,抽了抽鼻子,带着哭腔回头问齐誉韬:“你就不怕被我的银线伤到吗?”她又换了雷霆震怒的表情,叫道,“你刚才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我那瞬间赶紧把力量减弱,万一你胳膊被我割断了怎么办?!”
“不会。”齐誉韬道。
他一把将许愿转过身,把她抱进怀里,铁臂收紧,让许愿整个人都埋在他怀抱中。一只手在她背后缓抚着,另一只手揽得很紧,齐誉韬低头,唇埋入她的头发里,低声说道:“我知道你的心情,我同你一样。”
“齐誉韬……”许愿在齐誉韬怀里抽泣起来,她抱紧他。
“逝者已矣,我们还有能为他们做的事。”齐誉韬字字叩入许愿心中,带着哀痛也带着温柔的鼓励,“你与我说,教我时刻记得,我还有你。”他拍拍许愿的背,说:“你也记得,你还有我。”
“齐誉韬……”许愿无法遏制眼泪崩塌,呜呜哭了起来。她从没有这般崩溃嚎啕过,纤细的身子颤抖得厉害,像是一只歇斯底里的白兔在瑟瑟抖动。
她几乎用全部力气抱住齐誉韬,从他身上汲取温暖和力量。而齐誉韬低眸看着许愿,只要她在怀中,这亦是支撑他的力量。
良久后,许愿哭够了。
她从齐誉韬怀里出来,抬手擦一把眼泪,破涕为笑。她又变成那个前一刻能骂人后一刻就能活蹦乱跳的许愿。
她捧起齐誉韬受伤的手臂,把他的袖子撸起,直接撕下自己裙子上一片干净的布料,给齐誉韬包裹住伤口。
做完这些,许愿整理了一下雪袖,看见身上溅到血就不爽的一嘟嘴,又抬手摸摸发间的昙花,确定昙花上没有沾到血污,许愿才满意一点。
她没再回头看那些或尸首分家、或吓得屁滚尿流的教徒们,她拉起齐誉韬往刑房外走,一边说道:“这里环境差死了,我待一会儿都觉得恶心,你都待了那么久了岂不是更恶心啦,齐誉韬我们回去!”
“好。”齐誉韬应道,他反握住许愿的手。
许愿又叽叽喳喳说:“齐誉韬我饿了,今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我要吃酸梅膏、藕粉桂花糖、烤红薯和糖葫芦,我还要喝你酿制的马奶酒!你这几天给我弄马奶酒好不好?人家就是特别想喝啦。”
“好。”齐誉韬答应许愿。他牵着许愿走上楼梯,提醒她注意脚下,将她带回地面上。
许愿又说:“我这些年在昙花谷也学习了做菜的手艺,齐誉韬,哪天我来做一桌菜你和姐姐尝尝好不好?你喜欢吃什么尽管告诉我!”
“嗯。”齐誉韬牵着许愿走出地牢大门。
重新见到阳光,重新嗅到清新的空气,竟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方才地牢之下的那些愤怒,那些彷徨,那些崩溃,并不能被完全抛诸脑后。
但秋日的天空那么湛蓝清透,阳光那么明亮开朗,许愿知道,他们终是要向前看的。
逝者已矣,生者却还有许多要做的事。
她和齐誉韬都要继续往前走。
这么想着,许愿深吸一口气,眼中再度亮起活力四射的光。她忽然朝着某处跑去,像个骤然跳出去的兔子般,边跑还边大张开双臂喊道:“韬韬!韬韬我出来了,我们回家!”
什么玩意儿?齐誉韬有一瞬间有点懵,好久没听到“韬韬”这两个字,乍一听见觉得熟悉又陌生,有点没回过味。
旋即,视线随许愿过去,看见许愿正奔向一匹……一头驴。齐誉韬顿时脑中一阵旋转,额角忍不住开始一跳一跳的。好家伙,差点把这头叫“韬韬”的蠢驴给忘了,一看见这驴他就总觉得哪里膈应。
许愿是骑韬韬过来的,她跑到韬韬跟前,摸摸韬韬的头。她解了拴驴的缰绳,跳到驴背上,从辔头旁拿起小皮鞭在韬韬屁股上轻轻抽了一下。
韬韬在许愿的鞭策下小跑到齐誉韬跟前,冲齐誉韬打了个响鼻。
许愿骑在驴背上兴冲冲说:“齐誉韬我们回家吧!”
齐誉韬是骑马来地牢的,他的马就停在不远处。他抬手,摸摸韬韬的头,动作略显不友好且眼神略有冰冷。之后他去骑上自己的马,和许愿并驾回家。
***
次日,地牢里这一批教徒被齐家军押到浔阳广场上,斩首示众。
至此,这一批妄图屠城的阴阳圣宗教徒,被清除殆尽。
齐誉韬拟折子,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写下,派心腹快马加鞭送去顺京给天英帝。
接下来要如何对待西蜀国,这就是天英帝该决定的。而齐誉韬所要做的,就是加强边防,守卫浔阳。
之后王府的日子又恢复了每天的平淡惬意。
许愿好好喝药,很快就退烧痊愈。她每天开开心心逛逛街,给韬韬喂萝卜,和齐誉韬一起玩。
齐誉韬除开办公之外的时间,也都用来陪许愿。
许愿觉得日子越过越滋润,齐誉韬也从闷棍变成正常人,哪儿哪儿都好,就是齐誉韬有时候让她不太适应。
比如说,以前她和齐誉韬闹着要喝马奶酒,齐誉韬都是沉默无声的酿制好新鲜的马奶酒,拿来给她喝。而现在,齐誉韬手上给许愿弄马奶酒,嘴上却要奚落两句:
“到底是酒,不宜多饮。”
“马奶太烈,喝多容易上火。”
“浔阳不是楼兰塞外,气候不适宜多饮马奶酒。”
许愿冲着齐誉韬那正经严肃的俊脸,挤眉弄眼一阵。以前的齐誉韬都不会说她的!
再比如说,她去驴棚和韬韬玩,她拿着一根竹竿伸向韬韬,竹竿上绑着驴爱吃的胡萝卜。齐誉韬看到她这样子,会帮她来拎竹竿免得她手酸,但他一边拎竹竿钓驴,一边还要闷闷道:
“可否给它改名。”
许愿一手叉腰神气兮兮:“不改,就是不改,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就算你是我相公我也不用全听你的!韬韬本来就是我买的,我来给它起名字有什么问题吗?再说韬韬这个名字我觉得很可爱啊,我不管,反正就叫韬韬!”
齐誉韬不悦道:“谁家娘子会给牲畜取相公的名字。”
“别人家娘子不这么干,不代表我不这么干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喜欢特立独行!”许愿很是有理的样子,说罢就骂起来,“喂齐誉韬你什么意思!是觉得你家娘子不好别人家娘子好吗?你想娶别人是不是?难道你想把我换掉?你是不是这个意思?你说啊说啊说啊!”
齐誉韬额角跳了跳,见韬韬还不来吃胡萝卜,他索性将竹竿收回来,取下胡萝卜反手一扔,扔到韬韬的驴蹄边。
许愿瞪大眼睛扒在栅栏上惊呼:“胡萝卜!齐誉韬……!”
“它看来不饿,胡萝卜放那儿吧。”齐誉韬说,并把许愿拉到怀里抚一抚,“不改便不改,莫要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又怎么样!”许愿嘟嘟嘴,发现自己竟然说不过齐誉韬了,这个认知让她十分不适应且忍不住烦躁起来。
搞什么啊?原来齐誉韬话多之后是这样的吗?会在她耳边唠叨她,会跟她顶嘴,还批评她不和别人家娘子一样。
以前闷棍的齐誉韬就不会说这些。
突然觉得,齐誉韬变烦了!
其实,齐誉韬只是把以前在心里想的话都说出来而已。只是以前他太闷,只能想不能说,如今他打破心魔变回正常人,那些内心想法便自然而然吐露了。
且就如兰慈县主说的,齐誉韬小时候其实很开朗,如今他变正常后话也就不算少。
许愿大概数了一下,现在的齐誉韬每天能说三千多个字,和他以前相比简直像两个人。许愿一时真觉得不太习惯。
数日后,浔阳王府迎来了三位客人。
是许愿的师父段瑶,师兄子谦,还有祝飞虹三人。他们听说了浔阳发生的事后,都很牵挂许愿,不约而同都往浔阳来,就这么凑巧的在路上相遇了。
于是三人一同来到浔阳王府探望许愿和齐誉韬。
许愿见到亲人,喜出望外。她扑到段瑶怀里,开心的好似能当场飞起来。
祝飞虹抱着紫色剑鞘的剑,站在一旁笑吟吟看许愿,说道:“许愿妹妹看起来气色很好,你这样姐姐我就放心了。”
许愿抱完段瑶,又瞄准子谦。
“子谦师兄!”她几乎是跳起来般,扑到子谦怀里。
子谦本想躲开许愿,但想想还是由着她了,他这个师妹从小就黏人又欢脱,没辙。
遂,他任由许愿扑到他怀里,而原先就躲在他怀里的雪貂闪闪,则快速从他领子里爬出来,爬到许愿肩膀上。
闪闪毛茸茸的,许愿特别喜欢。她一手抱着子谦,一手摸摸肩头的闪闪,还被闪闪用舌头舔手,许愿的笑声飞扬开来:“好久不见啊闪闪,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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