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水城……所有人亡,除了我。”齐誉韬缓缓道,在提到筠水城时,他似乎尤为痛苦,眉心拧得紧紧的,唇瓣颤抖得厉害,仿佛再多说一个字都那么艰难。
许愿连忙抱住齐誉韬一只手臂,“齐誉韬……”
齐誉韬摆一摆另一手,继续努力说:“繁昌,我截获阴阳圣宗的动向,赶去救人,终迟一步。”
他眼中流露自责,可在许愿看来齐誉韬根本不需自责!因为若是没有他带领齐家军从天而降,她会死,繁昌县所有人都会死。
至少她和那几百名幸存者都是他救下的,他还安排他们撤离繁昌,让他们隐姓埋名,免得被阴阳圣宗的人斩草除根。
为了欺骗阴阳圣宗,齐誉韬更在送走幸存者后,命齐家军烧毁整座繁昌县,让阴阳圣宗的人以为繁昌再没有幸存者。
他不但救了他们的命,还守护了他们的余生。
齐誉韬继续道:“晋国丹青县,亦是全城死绝,死于决堤。”他带着许愿重新回到地图这里,修长而沾染风霜战火的手指,指在地图上“晋国丹青县”的位置。
这丹青县旁边就是一条大江,建有高堤。若遇洪水,再人为摧毁堤坝……
许愿心头怒火已滚滚烧起,烧了满腔满壁。她身上散发出一股戾气,那是很尖锐冰冷的寒意,就像是阳春三月忽然刮来一阵数九天的寒风。
齐誉韬感受到许愿的杀气,环在她腰上的手默默用力,传递安抚之意。
许愿闭目,尽力敛住杀气,道:“我没事的。”她依然笑开,“齐誉韬,谢谢你。”
齐誉韬定定颔首。
许愿接着指向地图,眼中残留一泓厉色,“这些年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像丹青县决堤也就罢了,能人为蓄意控制的。但繁昌县的地震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刚地震完阴阳圣宗的人就过来了,他们怎么会知道繁昌县地震!”
齐誉韬眼中深黑一片,“不是地震。”
许愿一惊,瞪大眼睛看他,“不是地震?不是地震是什么?!”
“炸.药。”齐誉韬音色低沉,有着锋利与恨意,“繁昌地下,埋有无数炸.药。”
然后,阴阳圣宗的人只要点燃引线,引爆全城,便能造成地动山摇之势。这句话不必齐誉韬再说下去,许愿懂了。霎时她震惊得无以复加,埋藏在心底折磨了她十几年的疑问终于得到解答,她感到胸中似乎轻了一块,但转而却更加沉重,沉重得几欲窒息,化作一股喋血的疯狂仇怨。
许愿忽然眼睛一红,竟是忍不住带了哭腔:“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凭什么要对繁昌县那么多人下手?阴阳圣宗的王八蛋!真想把他们全都杀干净了丢去乱葬岗喂狗!”
许愿的心情齐誉韬感同身受,看见她哭,他垂眸无声按了按她的肩膀。四目相对,许愿知道这个闷棍在用他的方式安慰她。
旁人皆说浔阳王是守护神,皆说他亲民却冷酷逼人、一身煞气惹人骇然……可唯有她见到他温柔细腻的一面。
他被命运夺走唇边话语,命运却夺不走他心中温柔。
他是所有人眼中高高在上的铁马藩王,也是私下里无声胜有声的体贴闷棍。
可明明,他亦是痛彻心脾的那个。
“我没事。”许愿两手并用快速抹掉眼泪,破涕为笑,“你光顾着安慰人家……”
她吸吸鼻子,继续道:“这阴阳圣宗一群疯子,到底想怎么样?就是要制造一城一城的死亡吗?那是不是还有下一座城?下一座又是哪个?”
齐誉韬唇瓣翕动:“我查阅诸多资料,认为可能是——仪式。”
“仪式?”许愿顿时恍然,“你的意思是,他们一城一城的杀人,是在做某种仪式……”
“嗯。”齐誉韬道,“他们是邪.教。”
邪.教,崇拜的就是匪夷所思的东西,可教徒就是疯狂崇拜着,深信不疑,甚至能为此做出天理不容的事,诸如杀人。
“对了,上次你捣毁西蜀国细作的窝点,还有我在云螺寺遇到的那三个细作。”许愿回忆起那时候的事,“他们胳膊上都有‘日月同辉’的刺青,是教主的亲信。现在看来阴阳圣宗派去几座城池的人都是教主的亲信,带有日月同辉标志的。我之前和飞虹姐姐讨论过这件事,我们都觉得这里很古怪!西蜀国细作是西蜀国国家培养的,却同时是阴阳圣宗教主的亲信,我和飞虹姐姐都觉得阴阳圣宗的教主是西蜀国的大人物,搞不好就是皇室的掌权者。如果他们杀人屠城是在举行一个仪式,那是为了收获什么吧!鬼知道西蜀国的掌权者这是想要追求什么!”
齐誉韬摇摇头,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也不得而知。
就在这时,许愿忽而目光打直,直勾勾盯着齐誉韬的眼睛。
齐誉韬与她四目相对,动了动唇,却见她蓦地抬起手,小小的细嫩的手指落在他眼角处,轻轻转圈。
她又像是透过他,看到过往的场景。
“齐誉韬,你的眼睛真的是黑色的吗?”
第46章 齐誉韬表决心+给她承诺……
许愿一瞬不瞬凝视齐誉韬, 倩然如珠的眸子里,此时笼上一层清透雾霭。
齐誉韬为着她的话微微一震,眸色微变。幽暗火光为他的轮廓勾勒上一圈朦胧, 他唇瓣动了动,一时凝眸仿佛若有所思。
当初他带兵去繁昌县救人时, 并未靠近那些幸存者,他是站在远处对齐家军发号施令, 让他们去安排幸存者的。
他怕自己的眼睛会吓到这些劫后余生、失去亲人爱人的可怜人。
当时的夜色又那么黑暗, 他想, 没有多少人会注意到他的眼睛。
可是许愿注意到了。
“我都看到啦,记得很清楚, 而且永远不会忘的。”许愿的手轻轻按住齐誉韬的眼角,她赤诚笑起,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身着银色铠甲的少年, 一箭射杀阴阳圣宗的人, 保住我的命。”
齐誉韬瞳孔一张。
“算起来你的箭救了我两次啦, 还有云螺寺那次,害我当时都懵了, 还以为自己又回到小时候了呢。”许愿巧笑倩兮。
昔日的记忆涌上齐誉韬脑海:满目疮痍的繁昌县, 那个即将被处决的小女孩,她在获救后含泪朝他望来的模样, 还有之后她哭着爬上她亲人尸体的一幕幕……
虽然记忆已经模糊, 虽然已经被岁月冲刷成粗粝的暗黄色, 但还是有那么一点印象,令他记起。
“是你……”他不禁喃喃。
原来那个孩子,就是许愿。跨越十三载光阴,跨越生与死、岁月与辗转, 于此刻站在他面前,一袭轻灵的白衣,似幽暗地室里开出的一枝白昙。
时过境迁,却是故人依旧。
一种感动的情绪不由漫上齐誉韬的肺腑,茫茫时光都仿佛变得多出些暖意。百感交集,齐誉韬眸中也涌出许多种滋味。他抬起手,握住许愿正在按他眼角的那只小手,他将这只小手缓缓拿下来,却没有松开,而是握住这只手微微用力。
他脱口而出:“你不害怕吗?”
“害怕什么?害怕你眼睛的颜色吗?”许愿眨眨眼。齐誉韬没有回答,但许愿知道他问得就是这个意思,她自顾自说下去,说得铿锵有力,“怕什么怕,有什么好怕的!你救了我的命,救了繁昌县几百号人,难道就因为你眼睛是蓝色的我就要害怕吗?”
许愿的口吻很是坚定,甚至有些义愤填膺的味道。
齐誉韬不由喉咙滚动,嗓音有些哑,低声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大尧之人,乃至汉人,都不该是苍蓝色的眼瞳。
他是,那他便是异类。
“胡说八道,才不是啦!”许愿更为义愤填膺,几乎是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的从齿缝咬出,“如果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我也算是异类啊!正常女孩子谁会和我一样拿着银线去割人脑袋的?可这事我昙花谷小司命这些年干得多了!那又如何?谁还能把我怎么样了!齐誉韬,你戍守边关,保家卫国,除了职责之外还救了那么多人的性命。只因为你生有一双蓝眼睛,就成了不容于世的异类吗?谁规定的,凭什么?要是谁敢这么说你被我撞到了,我就用‘命凝十线’剜了他的眼睛让他再别想看见你!”
齐誉韬瞳孔一张,幽邃的眼里似乎波光颤抖,一如他的唇也在抖动着,欲张又合,欲言又止。
心下有种酸胀的感觉,翻涌不止,更是化作热气不断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一下一下仿佛要冲破胸膛。
齐誉韬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松开许愿的手,略有僵硬、缓而微颤的抬手轻笼住自己一只眼睛,露在外的另一只眼里似聚集起微光,犹如在一片黑暗天空中看见微弱却不熄灭的星辰。
须臾,他放下手,欲张又合的薄唇轻启,说道:“我一个朋友,出自阴阳圣宗,他以秘法调配药水给我,将这双眼化作黑色。”
“原来是这样啊……”许愿喃喃,她蓦地想到什么,瞬间换了不爽的表情,拽过齐誉韬的手嗔道,“所以你一定是每次趁我不注意偷偷往眼睛里倒药水是不是啦?哼,你躲着我!”
齐誉韬反握住许愿的手,揉了揉,说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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