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就在齐誉韬失神这片刻,许愿忽然就松开他的肩膀,把他从石凳上拉起来。齐誉韬刚刚回神,下一刻,许愿居然又扑过来扒他裤子!
齐誉韬心中一惊,如电光火石般朝后撤,差点撞在凉亭的石柱上。他因此回头看了眼石柱,一手紧紧护住革带,颇为窝火的和许愿大眼瞪小眼。
这次许愿没能成功扒掉齐誉韬的裤子,齐誉韬可算松一口气。他暗自摇摇头,实在拿许愿没办法,一个没忍住又脱口而出:“你这么想让我说话?”
“当然啦,你闷得过分你知不知道?”许愿振振有词,又颇为骄傲道,“八个字八个字,这句话算是长的了!”
说罢她走近齐誉韬,可是看见齐誉韬那护着革带的模样,就仿佛一个在防着色狼的良家妇女……许愿不由翻了个白眼,挥着宽大的袖口比划道:“好了好了,我不扯你裤子了,别和躲鬼一样躲我!齐誉韬,我只是想让你开朗点,别总把话憋在心里,我只是想让你和正常人一样嘛!而且总把话闷在心里容易生病你知不知道?人家才不想看你哪天生病啦!”
和正常人一样……
闷着容易生病……
她不想他生病……
齐誉韬听着这些话,再看许愿那斗志满满却藏着点哀然的神情,他心里忽的就有点不是滋味。
若说许愿在选妃上那么折腾他,是为了能把他气开口,她好当浔阳王妃,那等她如今如愿以偿成为王妃,便没必要再想方设法的让他多说话了。
但她仍致力于此。
原来是因为她本身就想让他多说话,别当闷棍。她说想让他和正常人一样,不想他因为太闷棍而被憋得生病了。
原来许愿是为他好的。
齐誉韬心中不禁一软,觉得有些温暖。他还记得在云螺寺后山一箭救下许愿后,许愿看他的眼神非常奇怪,充满了感动和温柔,就像是透过他看别的什么。
现在想来,那种眼神是不是充满追忆的色彩?
而许愿又这么为他着想……再加之从姐姐那里得知,许愿是繁昌县之难的幸存者……还有许愿对阴阳圣宗表现出的关注与在意……
齐誉韬心中忽然产生一道荒诞的猜测,莫非,她接近他不是因为阴阳圣宗,或者说,不全是因为阴阳圣宗,而是因为她想接近他而已?
繁昌县……
这个荒诞的念头在齐誉韬脑海中绕了几遍后,又淡下去些,但心头那点温暖的感觉却始终不散,弥久萦绕。
这些年他和姐姐过得是什么日子,个中苦楚只有他们姐弟自己知道。除了姐姐和司鹄,就再没有人像许愿这样为他着想了。
这片刻间,齐誉韬甚至觉得许愿之前抽他巴掌、扒他裤子、抄起棍子追着他打这种种事迹,都没那么不忍回首了。如果说她做这些的初衷是为了让他别闷棍,那就都不过分了。
齐誉韬不由向许愿招招手,让她过来。
许愿来到齐誉韬面前:“怎么了怎么了?”她问,却不想齐誉韬默默无声的抬起手,在她头顶轻轻的抚了抚。
许愿一怔,不由微微出声。
她曾听过一个说法,说是女人被男人抚摸头发时,会有种被珍视的感觉,甚至可能还会有一瞬间心头触电之感。
此刻许愿体会到这个说法不虚,被珍视的微甜,那种心头触电的怦然颤意,她感觉到了。甚至好似听见自己的心在这片刻咚咚跳动的声音,跳得重重的。
不过这闷棍干什么忽然摸她脑袋?许愿瘪着嘴哼道:“当人家是小孩子啊!”
齐誉韬笑了笑,放下手,却说:“不是。”
“你就是!就是把我当小孩,上次去逛南风馆被我抓住了,买个糖葫芦丢给我就想把我打发走,我不愿意你又加个烤红薯。这次还拍我脑袋……”许愿故意双手抱住自己,扭着小小的身子抱怨起来。
齐誉韬由着她抱怨了,就当她这颐指气使的样子是在和他撒娇。只是听见“逛南风馆被我抓住”这句,齐誉韬眉头一拧,肃起脸色有些无奈道:“找柳惠笺是正事。”
“我知道啊。”许愿道,她忽的眼角一扬,抬手扯着齐誉韬的袖口摇晃起来,说道,“那下次再去带上我,反正你都说了是正事,我去也没问题吧?放心我不是去南风馆找美男的,他们长得也就那样,还没我两个师兄好看呢!也就柳惠笺长得还行吧,但他太老了,我都能叫他大叔!毕竟大我九岁以上的都是大叔啦!”
这都什么玩意儿?什么跟什么?齐誉韬差点被许愿这噼里啪啦一段话给弄懵了,她怎么又忽然想去南风馆了?之前不是说完全没兴趣吗?
更令齐誉韬感到一言难尽的是,这话题是怎么就拐到南风馆和柳惠笺身上去了。
齐誉韬啼笑皆非的看着许愿,忽然又意识到,自己竟又被许愿带着多说了两句话。
而许愿则在落下话音后,便一直在看齐誉韬。齐誉韬并没有意识到,他这会儿始终是笑着的,不论是眼中还是唇畔,都带着鲜见的笑意。许愿还是第一次看齐誉韬这样笑。
他不常笑的,像他这样生得俊美却总冷着一张脸的人,一旦笑起来,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北国终年覆雪的深山忽而照落一束璀璨天光,冰雪瞬时消融。
尤其他那双眼睛,当深邃冷肃的双眼点染笑意,竟好似深深的星潭般会将人吸进去。
许愿不禁看进齐誉韬的眼睛,脑海中也不由自主想到那年那日的事。
那日,繁昌县在地震之后,迎来了一群阴阳圣宗的人。
这些人不断在震后的繁昌废墟里寻找幸存者,将找出来的人一一处决。
那时的她,躲在爹娘和二叔的尸体下,忍不住哭泣,明明怕到极点,却无法忍住哭声。
终于阴阳圣宗的人找到她了,他们吊起她爹娘和二叔的尸体后,看见了小小的她。
阴阳圣宗的人用一把系着绳子的铁钩,勾住她的衣衫,把她也吊了上去。
那是许愿永远无法忘怀的噩梦,她在被吊上去时,不知道等着自己的会是什么。年仅四岁的她只知道哭,徒劳无用的挣扎着。而那些男人的冷笑声始终撕扯她的耳朵。
可是再之后,这个噩梦却迎来了一个转折。
许愿的眼前忽然划过一道飞速的银芒。
然后那个吊她上去的男人,被这道银芒扎.入身体里,便惨叫着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这道银芒就像是拉开了什么壮阔的序幕,在许愿四岁的心灵留下不能磨灭的记忆和冲击。长大后她慢慢方知,那银芒原来是箭。原来就在她即将被阴阳圣宗的人处决时,一支飞箭猛地射中那个男人,救了她。
彼时的许愿哭着扭头,傻傻的看向箭矢飞来的方向。
她看见救了她的人,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他冷冷的望着这边,身上的铠甲在寒月下冰冷耀目。
他看了许愿一眼,那一眼没有温度,只有肃杀和悲悯。
可她终其一生都不会忘记那个少年的眼睛。
那是一双苍蓝色的眼瞳。
第34章 回门+我眼里你最可爱
按照大尧国的风俗, 新婚夫妻在成婚的第三日要去女方家坐坐,齐誉韬这天自然要跟许愿去见她的师父和师兄。
段瑶和子谦此次来给许愿送嫁后,顺便在祝飞虹的院子里住几天, 等许愿回门。
这日齐誉韬和许愿一早就出发了,他们坐车去的, 顺便还带了不少礼物给段瑶和子谦。
周遭街坊邻居都知道今天王爷要回门,是以看热闹的特别多。当齐誉韬和许愿坐车进入巷子时, 两侧全是跑出门道喜的、打开窗子看热闹的、趴在墙上喝彩的。
段瑶领着子谦, 并祝飞虹三个, 在门口迎接许愿和齐誉韬。
许愿下车后,欢快的扑到段瑶怀里:“师父!”
接着藏在子谦衣服里的雪貂闪闪, 就从子谦的领口钻出来,咧开嘴跳到许愿怀里。
“呀, 闪闪!你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我好喜欢你呀!”许愿从段瑶怀里出来后, 便抱着闪闪摸起来。
这场回门很简单, 很朴素,没有什么客套和拘谨。
段瑶对齐誉韬很是和善, 就像是一个处事不惊待人以诚的长辈, 在认真而家常的和晚辈说话。知道齐誉韬话少,她也不着急。
段瑶和子谦在房内陪着齐誉韬说话时, 许愿则在院子里和祝飞虹一起玩闪闪。
祝飞虹很关心许愿在浔阳王府的生活, 一边撸闪闪一边问:“许愿妹妹这几天过得如何?还习惯吗?”
“挺好的, 很习惯。”许愿在拽闪闪的尾巴,“齐誉韬很好相处的,兰慈县主也特别照顾我。还有还有!飞虹姐姐你知道吗?齐誉韬居然会酿制马奶酒!他也喜欢喝楼兰的马奶酒,专门学了怎么制作, 我可以每天都喝马奶酒,真的太棒了!呀,闪闪你咬我干嘛?”
许愿刚才说到马奶酒时太过激动,忘了自己正在拽闪闪的尾巴玩,结果把闪闪拽得太疼。闪闪受不了只好回身咬了她一口。
许愿收回手,改摸闪闪的背。
祝飞虹瞧着好笑,嘴上说:“你过得好那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这两天司命夫人也在念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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