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慈县主面露笑意:“好,你倒是有心。”
女子得意一勾唇,然而再看齐誉韬一言不发,女子唇角的笑容淡下去。
有人开头,其他女子活络起来。相继有人站出来,有送帕子的,有给荷包的,还有送各种小物件的。王府下人把所有东西都收了,很快就堆满好几口缸。
祝飞虹看得直咋舌,这么多女人扔荷包甩帕子,怎么显得浔阳王像个花魁,大家为他一掷千金。偏偏浔阳王静坐如石,不但一个字没说,还一脸冷冰冰。
啧,真闷。
兰慈县主起先脸色还好,渐渐也越来越黑。姑娘们都这般主动,她这不成器的弟弟就不能开开尊口吗?
兰慈县主低声嗤道:“齐誉韬!”
因县主开口,所有人噤声,场面出现暂时的宁静。
好巧不巧,许愿正好在此时嘀咕:“一群笨蛋,浔阳王能看得上才怪!”
然后,万籁俱寂,所有目光瞬间刺向许愿,齐刷刷的宛如万箭射来。
空气忽然寂静如鸡。
许愿就像是被剥皮的橘子,扔到桌上被所有人围观。
有人在视线接触到许愿时,便低呼:“她怎么穿一身白?!”
此话立刻引起多人共鸣,今日浔阳王府选妃,不说打扮得鲜亮点儿,起码也该有颜色。这浑身雪白宛如披麻戴孝是怎一回事?发髻上还簪着白花!
众人看向许愿的眼神,越发嫌弃、取笑、幸灾乐祸。
若换成别人被这番打量,怕要无地自容,偏偏许愿面不改色,还颐指气使道:“我又没穿丧服,王府守卫都放我进来没说什么,要你管!”
那女子差点噎住,回道:“就算不是丧服,今日这样的场合身穿白衣,也不成体统。”
许愿不悦道:“大姐,我穿什么颜色关你什么事,你是我爹还是我娘?我就是喜欢穿白的,你能把我怎么着?你说啊你说啊你说啊!”
“你……”
“再叽叽歪歪我就踹你屁股!”
“你这人怎么……”那女子差点闪了腰,气得啐一声,“呸,泼皮!不和你一般见识。”
“谁稀得要你一般见识,说不过我的人闪边儿去!”许愿道。
那女子简直要傻眼,心想怎么世间还有这种乌烟瘴气的祖宗,这人打哪儿来的?她委屈的看向上首:“县主,您看她……”
兰慈县主也被许愿唬住,却不觉得生气。她自己就是个凌厉的人,早年又当爹又当娘的拉扯齐誉韬长大,吃过太多苦,见过太多薄凉世故,更是深刻明白一个道理:有时候就得硬气,卑微乞求换不来别人的在意,反而硬气起来了,别人才敬着你。
许愿的脾气在某种程度唤醒兰慈县主的共鸣,县主说道:“不过是一件衣服,无妨。白色倒也衬你。”
“谢谢县主。”许愿开心一笑。
那女子见县主并未发难许愿,不免尴尬,不服气又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该那样说话,说我们都是笨蛋,教王爷看不上。如此没礼貌就罢,王爷的心思也是你能乱说的?”
许愿反唇相讥:“我乱说没乱说,你懂什么?”说罢就朝前快步走了几步,仰头冲上座的齐誉韬喊:“浔阳王,你看上她们了吗?”
齐誉韬眉峰微皱,冷峻不语。
许愿哼一声,傲然道:“他没说话,就是默认啦,没看上你!”
“你……”那女子简直要气吐血,不是,这人究竟是打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这种乌七八糟的人为什么能活到今天?她的家属都不管管她吗?
那女子想着就向家属祝飞虹看去,却接收到祝飞虹那同情的眼神。
祝飞虹是真同情那女子。姐妹,你不知道,前一个与许愿妹妹这般怼过的人,已经气病卧床半年了。
女子还不认输,咬牙切齿道:“你这么能耐,是觉得一定能成为浔阳王妃?”
许愿没理她,却是一双眼刀朝左右一扫。说来也怪,被她眼刀扫到的女子纷纷觉得脊背发凉,脚下竟不由自主退后几步,如此便在许愿跟前让出一条路来。
许愿捋了捋宽大的雪袖,不意露出袖下衬里上绣着的几朵白花。她蹦蹦跳跳似的,很快就蹿到兰慈县主跟前,笑道:“县主,只要能让王爷开口说话,我做什么都可以对吧?”
“是。”兰慈县主道,她倒是有些好奇这姑娘要做什么。
许愿朝兰慈县主一行礼,又转身到齐誉韬面前,抬手把司鹄挥开。
“王爷好,我叫许愿,今年十七。”许愿欠一欠身。
齐誉韬面无表情看着许愿,点了下头。岂料他刚点完头,就见面前女子扬手朝他挥过来。
啪的一声响,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倒吸凉气中,许愿一巴掌抽在齐誉韬脸上。
这一刻,大尧的守护神,手握重兵的浔阳王,懵了。
下一刻,浔阳王怒而起身,居高临下瞪着许愿,怒道:“哪里来的混账!”
第4章 快看,他说话了!
鸦雀无声。
鸟兽无声。
天地无声。
兰慈县主手里的帕子,脱离她石化的手,悠悠飘落。
所有人都呆了,呆若木鸡,瞪眼张口看着许愿和齐誉韬。
她打了浔阳王一巴掌。
她居然打了浔阳王。
她居然敢打浔阳王!
而浔阳王……
许愿一指浔阳王,转头对所有人道:“快看,他说话了!”
所有人:“……”
这是何等的难以言喻。
兰慈县主本反射性的要喊一声“大胆!”,却在听见许愿之言后,竟如当头棒喝,猛地就镇定下来。
选聘王妃的标准是她定的,这叫许愿的丫头并未违规。且她这个从今日晨起便未说过一个字的弟弟竟说话了,还是六个字!
只是瞧着弟弟脸上红红的巴掌印,兰慈县主不知该喜还是该怎样,唯有俯身捡起帕子,暂未开口。
众目睽睽之下,齐誉韬和许愿大眼瞪小眼。
男人玄衣裹着精壮身躯,如笔直桅杆、如削崖般,凛然气势与怒火就像是刀锋贴着许愿的皮肤刮过般。眼下旭日东升,日光落在齐誉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许愿整个人都被覆盖在齐誉韬的阴影下。
被一个经历过沙场尸山血海之人的怒火碾压,那种如泰山压顶的窒息感,足以令许多人脚软。离齐誉韬较近的已经有人受不了了,惶恐之下跪倒在地。一人跪下,其余人也跟着陆陆续续跪了一地。唯有许愿丝毫不受影响,反振振有词道:“人家才不是混账!我叫许愿,许可的许,愿望的愿!”
说罢竟还兴奋的眨眨眼,边比划边道:“你好高啊!竟然比我高这么多!”许愿把手放在自己头顶,朝齐誉韬一比划,自己居然连他肩膀都没到!
跪着的众人看向许愿的眼神,如同在看怪物,连司鹄都嘴巴张大得能吞鸡蛋。爷气场全开时,多得是人招架不住,时不时就会发生少女和孩童被爷的森冷模样吓哭的。可这个叫许愿的,怎么一点儿不怕爷?
齐誉韬眉心灼然一跳,眼中有森冷火簇,他低沉道:“你可知罪!”
兰慈县主捏着帕子捂住心口,又说话了!又说了四个字!
“知罪?我为什么要知罪?”许愿双手叉腰道,“县主说了录用浔阳王妃的唯一条件就是让你一天说十句话,我一没违规二没杀人放火,我有什么罪啊?你说啊说啊说啊!”
齐誉韬闷哼一声:“你……”
“你什么你?我说错了吗?”许愿踮起脚尖,虽只增高一点,却平白更有气势,“不就是被我打了恼羞成怒吗!那你打回来,照这儿打!”许愿腾出一手,戳一下自己的脸,“打吧,反正我不怕,你打啊你打啊你打啊!”
齐誉韬心下震惊,面沉如水,只觉似有爆竹噼里啪啦在他脑袋顶乱放一气。这些年他在战场见惯各色敌人,于朝堂中领略各色面孔,却从未见过许愿这种人。
简直……怪胎。
而这怪胎还继续连珠炮弹般的说:“你打啊,怎么不打了?”
齐誉韬眉头紧蹙,他一个大男人难道还能动手打小姑娘吗?
许愿见齐誉韬没反应,便收回手,哼一声道:“王爷,你说不出话了,所以人家本来就是没罪!”她说着就在身上飞快翻找起来,灵活的掏出一个药包,递给齐誉韬,“这是我随身带的药,你拿去抹脸吧,保证不留痕迹!”
齐誉韬胸口起伏几下,莫名有种被气得窒息的感觉,本来不觉得脸上多疼的,这会儿倒似痛感严重加剧。
他冷冷乜着许愿,终是一手接过药包,丢在身后桌子上。
“好棒,浔阳王收我东西了!”许愿很开心的样子,花枝乱颤,发髻里簪着的几朵白色花朵跟着摇曳起来,活跃如兔。她忽的双手交握置于颌下,眨眨眼期待道:“王爷,你说话声音很好听呢。有这么好的声音还总沉默做什么?再说几句给人家听听啦!”
这女子简直……齐誉韬眉心再度狠狠一跳,几乎忍无可忍,眼中甚至溢出森冷杀气……司鹄看在眼里,直道惊异。齐誉韬蓦地一手拍在桌案上,随着一声重响,他一字字宛如从齿缝中钻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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