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敏锐地感知到叶寒枝态度的变化,却不知道是为何,心里警钟大鸣,连忙撒泼般地赖在叶寒枝的塌上,像个毛虫一样拱进她的被子里:“孤不走,孤一个人睡觉冷得不行,被窝里冷得像坨冰一样。”
他像个市井泼皮一样叫囔起来:“枝枝真是好狠的心,现下不需要孤挡刀了,便立即要赶孤走了。”
江尘厚脸皮地将这事一提,倒是让叶寒枝有几分不好意思了,她看着将自己裹成一团毛虫捂住脑袋装死的男人,无奈地捂住额角。
这明明伤的是腰腹,为何她的头开始疼起来?
“陛下,您不走可以,那便用一件事来跟臣交换。”
第12章 幕后黑手 他们的发丝交缠,似不可言说……
“唔……枝枝你说。”江尘钻进了被窝,只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来,长发未束,也没有佩戴玉冠,凌乱披散于肩。他眨巴着眼睛,像是只软绵绵的猫崽,在主人面前收起了利爪和尖牙,只露出浑圆柔软的肚皮来。
那双清眸流盼,好似盛满了月色,一颗玲珑小巧的泪痣盈盈点在旁间,就像是一滴将坠未坠的眼泪,撩人心怀。
叶寒枝眼底一凝,转过了头:“还望陛下以后莫要像今日一般与臣这样亲近,不然让旁人揣测,生得许多闲话来,给微臣带来困扰。”
“可是孤对你的情意又非逢场作戏,怎么能时时刻刻都忍住?”江尘委屈地垂眸,一股酸涩和无助萦绕在他的心间,让他忍不住咬了咬自己唇。
“臣说的是人前,陛下可懂?”叶寒枝听到江尘可怜兮兮的语气。无奈地又解释了一遍。
江尘是个心思何其缜密的人,心眼更是密密麻麻多得像筛子,仅仅低头思索了一瞬,心头就泛起了无数涟漪——枝枝既然这么说,那她的意思岂不就是人后随便孤肆意妄为?
他胸口的闷痛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他上扬的唇角和将未实施的坏点子。
一旁背过身去的叶寒枝对即将来临的祸事还未有预感,反而还在认真思索着今日那群来势汹汹的黑衣人的背景。
她的拇指和食指缓缓勾成一圈,搭在帐篷内搁置的案几上,无意识地敲起来,那群黑衣人衣摆皆绣着振翅欲飞的黑鹰,而那图腾她曾在舅舅的描述中见过。
大夏虽是强国,周遭却一直有东夷,西戎,南蛮,北狄这些敌人虎视眈眈。东夷南蛮势弱,前些年被大夏打得哭爹喊娘的,大部分族人早已臣服大夏,几近趋附。
西戎北狄却是兵强马壮的游牧民族,他们皆生得虎背熊腰,魁梧奇伟,且生性嗜杀,野心勃勃,跟大夏斗了上百年,早有了血海深沉,是大夏的宿命劲敌。
每到寒冬,草原上活物不多,西戎北狄没了食物,便常常冲到大夏的边陲要塞杀戮抢劫,他们杀掉强壮的青年男人,掳走妇女,将食物财富洗劫一空,是许多百姓的梦魇。
而他们的野心更不只是这么一点小打小斗,早就起了强占大夏疆土的美梦,好离开物资贫瘠的草原,一拥大夏的秀丽江山,锦绣山河。
叶寒枝前几年便一直是在和西戎打仗,南征北战,对游牧民族的习性有不少了解,知道他们崇尚力量,对强大的动物有着虔诚的信仰,甚至对把一些动物当成神明,刻画成民族图腾来膜拜瞻仰。
西戎的图腾便是一只白狼,而她虽然未曾跟北狄族交过手,却在早年间听舅舅提起过北狄的图腾是黑色的雄鹰。
难不成,今日那群黑衣人便是……可西戎竟然已能这样渗入大夏内部了吗?
她正细细思索之时,一双不安分的手悄悄环住她的腰腹,小心翼翼地躲开了她的伤口,带着鼻音撒娇道:“枝枝~”
叶寒枝满手的鸡皮疙瘩立马起来了,她慌急地将江尘推开,满脸严肃:“陛下,您有点紧张感好吗?今日的黑衣人您可有头绪?事关重大,我怀疑北狄的人已经渗入了咱们大夏。”
江尘听她提及此事,神色一下子正经了许多,沉声道:“你有何依据?”
“臣也不敢肯定,不过那些黑衣人的下摆皆绣着黑鹰,是北狄崇尚的图腾。”
江尘摇了摇头:“光凭北狄的人,绝不可能在外围侍卫的保护下混进天裕围场,一定有大夏的奸细与他们里应外合。”
“孤已经派人将方冉彻查,他竟然是个孤儿,不是京城户籍,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流民。也没成亲,没有任何家眷子嗣,在京中也没有什么至亲好友,官场上的人也跟他不过是泛泛之交。明宣帝在位之时他便已经入仕,十年时间,无声无息地从一个大内侍卫爬到了正三品禁林军统领。”
叶寒枝没想到江尘早已经将方冉查了个底朝天,速度之快,不知该夸他心细如发还是惧他老谋深算。
“那方冉便是北狄的人?”叶寒枝摸了摸下巴。
“孤倒更怀疑他是那些余孽曾经的部署,否则朝中没有人脉,是怎么爬到禁林军统领的?孤已派了人去将朝中所有户籍不明的官员都清查出来,这些人很有可能都是早已布下的棋子。”
叶寒枝难得看见这样正经的江尘,不复之前总是撒泼打诨的样子。他本就生得好看,如今这副样子更像是璞玉浑金一般闪闪发着光,整个人连发丝尖都冒着意气风发,即使坐在这个简陋的帐篷里,也能千里之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便是朗朗乾坤,也能信手拈来,握于他的掌心。
叶寒枝细细思量着江尘的话,却愣住:“余孽?”
江尘没说话,露出一个奇怪的笑来:“枝枝,你以为我的帝位是怎么来的?”
“据闻先帝本来身体安康,却突然染了重疾,七岁的太子年幼,无法监国,二皇子和四皇子斗作一团,都想挣个摄政王来当,其中一直不闻世事的六皇子也掺和进来,直接带兵冲进了金銮殿,意图逼宫。”叶寒枝身在关外,对这些事也并不太了解,皆是道听途说。
“明宣帝重疾不假,却仍有治住六皇子的本事。”叶寒枝犹豫着继续说道:“这件事后,六皇子被废庶了封号,软禁于宫外,二皇子在兵荒马乱之中被杀,四皇子被流箭误伤,落下残疾。”
叶寒枝犹豫了一下,顿了顿:“十日后,明宣帝病重,太子却没能登基,龙袍加身的是你,江尘。”
江尘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明言道:“你觉得,这些都是偶然吗?”
“从未。”
叶寒枝轻声说。
江尘哈哈大笑起来,他望向她,却又好似透过她,望见了自己那一番腥风血雨的争权之路:“不管怎样,坐在这把龙椅上的,是孤。所以失败的他们不是皇子,是余孽。”
叶寒枝明白了他的意思,接着话头说道:“你的意思是他们对皇位心有不甘,与北狄里应外合?”可是紧接着她摇了摇头:“可是现在还活着便只有残疾了的四皇子和被幽静了的六皇子,他们还有这个能力吗?”
江尘勾起唇角:“无论是他们中的哪一个,这不重要。老四和老六还有没有这个势力,也不重要。孤回京后把他们都处理干净便是。”
叶寒枝的鸡皮疙瘩又起来了,可这一次,她却不是因为这个面前的男人甜腻的撒娇,而是为他的冷漠嗜杀第一次真正毫无保留地袒露在她的面前。
这,才是真正的江尘吗?
江尘看见叶寒枝神色的变化,轻笑一声,垂下天鹅一般的玉颈,嘴唇凑到她的耳垂边,江尘低声呢喃:“枝枝,你怕孤?”
他们的发丝交缠,似不可言说的命运。
“陛下说笑了。”叶寒枝从来都是个要强的人,她已经习惯了江尘在她面前软糯柔顺的模样,很不喜欢自己一直处于强势的处境如今置换过来。
她脑子一糊涂,甚至说了一句冒天下大不韪的话:“微臣可不怕陛下,就您这种柔软的脖子,微臣眼睛都不眨就能捏断。”
话音刚落,她就有些后悔了,江尘现在是什么身份,她竟然冒出这样不敬的话,简直是把把柄送到他手上,要治她什么罪不行?
江尘却并无丝毫恼怒地模样,他反而很喜欢叶寒枝这样毫无顾忌地在他面前说话,笑出声来:“枝枝可真是心狠手辣~”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腰将脖子凑到她的手掌心前:“枝枝要是愿意,孤能死在你的手上也是福气。”
叶寒枝翻了个白眼:“陛下真是折煞微臣了,微臣可不敢损伤您的龙体分毫。”她一边退开,然而此时一股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枝枝,你饿了吗?”江尘尽力忍笑,脸烧得通红。
叶寒枝有些尴尬地捂住脸:“微臣今日还未曾进食。”
江尘连忙探出帐篷去唤忍冬传膳,走得匆忙,竟连鞋袜都没穿,娇嫩的赤脚走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在他心里有这么重要吗?叶寒枝有些怔住,没想到过江尘会为了她的小事这般上心。
没过多久忍冬便端着各色珍馐置于案几之上,摆好了碗碟之后,江尘便给叶寒枝夹了几块热腾腾的饭菜,递到她嘴边。
“陛下,您是千金之躯,而且微臣的手也没有受伤,自己来就好。”叶寒枝偏过脸,伸手去拿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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