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无双哭着喊,拼力想跑去找大哥,寻找一点庇护。
一个山匪恶狠狠的出脚,将小小的她给踢进江水中。混浊的水不停往口鼻中灌着,她再发不出声音。
最后看到的,就是大哥被人踩在江边,对着江水里的她大喊,撕心裂肺:“无双!”
大概是她太瘦了,并没有沉下水去,抓到一块浮木,被江水带到了下游。后来,她醒过来时,在一条船上,船工说是他们的主子让人将她捞了上来。
也正好顺路,船将她送到了鲤城。下船前,她远远看见了船头甲板上的少年,面向江水而站,身子修正,就是这船的主人。
无双让船工转达了谢意,后面便去了韩家……
回忆袭来,总能揭开尘封的伤痛。无双有时会想,如果自己和兄姐没有失散,现在会不会生活在一起,自己还是他们最疼爱的小妹妹?
陆兴贤见无双不说话,猜到人是在想那失散的亲戚,便说道:“当年,山匪为了不留下行踪,除了带走的人,剩下的全杀了。是以,到今日,这件事很难查。”
“找不到吗?”无双回神。
被抓走的人,定然是卖掉了,不是奴籍就是贱籍,去哪里找?
陆兴贤喝了口茶,又道:“我打听到一个消息,山匪后来碰上官军,被抓走的男丁被收进了军队,送去了西陲。”
“边关?”无双越发迷茫,男丁中是否有大哥?就是说人活着的话,会在西陲?
是有这个可能,十年前北越和大渝打过几场仗,往那边补充过壮丁。无依无靠的难民,拿不出户籍证明,发去西陲并不意外。
那么姐姐呢?
听到陆兴贤带回来的消息,无双喜忧参半。但是心里的希望渐渐变大,加上之前韩承业的话,她可以确定自己有亲人还在。
回到家时,雨依旧不停。
无双坐在廊下,心不在焉的绣着花。
她不知道龚拓是如何找过来的,心里也想过要不要再逃离?心中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能离开观州,她要等在这里,等着兄姐回来。只要她守着父亲的坟墓,他们回来时一定回去上坟,届时就会寻到她。
至于龚拓,无双从开始的心慌意乱,到现在也慢慢平稳下来。
结合之前的传言,会从京中来一名官员,负责江堤之事。如今看看,必然就是龚拓了,他虽然挂着武将的官职,实则文也不输,只不过年少成名是在战场,这才理所当然的有了武职;要说读书,他若考试,定然也会摘得功名。
所以,他其实是私访而来,并不能明着身份。他有重要而私密的公务,不是伯府世子,亦或是京城都尉。
想到这儿,无双抬脸,眼中淡淡坚定。
她现在是曹霜,不会再回去做他的宠婢。
。
夜色浓重,桌边点着一盏灯。一张张的信笺,摆满了书案的案面。
龚拓指尖一松,纸张飘飘悠悠落上纸堆,随后起身,面对高大的书架。
灯光摇着,让他的身影看起来有些孤单,冷清。
阿庆过来,一张张的把信纸收好,大气儿不敢出。虽然跟着龚拓一年多,可他委实摸不透这位主子的心思。
要说府里别的公子,就很好猜,大抵嘴甜说好话,腿脚利索点,间或出一点儿馊主意,一句话,陪着玩儿就能有赏。
可这位世子,你对着他好话不敢说,赖话更不敢说,生生就得憋成一个哑巴。
“她还在槐花巷?”龚拓开口。
“是,回去就再没出来。”阿庆咽口口水,这个问题一晚上他回了四遍了。
龚拓一动不动,身形笔直:“那种脏小的地方,真能住的下去?”
阿庆砸吧下嘴,仗着人看不见他,翻了个白眼。
“我说的不对?”龚拓轻哼一声。
那矮小的屋子,粗糙的吃食,还要忙活什么茶肆?哪有在他屋里时,过得轻快舒服?就连伯府随便一间下人房,都比那里强许多。
“没,没,”阿庆吓了一跳,差点儿以为人后脑勺上长眼睛,“小的觉得,其实大多数人都是这么住的。”
真不是每个人生来就富贵加身,多的是茫茫众生,每日为生计奔波。世家子弟,打从生下来就比别人金贵,更遑论这位还是龚家以后的家主。
龚拓回身,扫了眼干净的案面:“给她送些东西过去。”
阿庆眨巴下眼睛,僵硬开口问道:“世子,你打算把无双姑娘……”
“自然是带她回去,”龚拓声音轻了一分,手指敲着桌面,“回清南,就带上她。”
阿庆瞠目结舌,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不说憋得难受,说了,就擎等着被这位拧断脖子。
“世子,你有没有想过,双姑娘她,”阿庆舌头忍不住打了个结,对上龚拓目光的时候,更是噎了下,“她可能不想回去?”
“不想?”龚拓舌间品着这两个字。
无双不会无缘无故的离开,一定是伯府里的人容不下她,才硬将她送走。之前不就得到过风声,宋夫人打算将无双送走,好方便他正妻进门?
他要带她回去,一刻也不想等。他不能见她留在外面吃苦,也见不得她与别的男人靠近。
想到这儿,龚拓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于是出了房间。
外头雨势不急不缓,细细的滋润着黑夜。
他的面上还是惯常的淡漠,但是眼底躺着柔光。冰封的心底开始消融,缓缓流淌着。
以前,他拥有她的时候并没有觉得什么,知道只要一勾手,她就会乖巧的依偎在他身边,任他索取。直到她消失,他彻底慌了,找遍每一处去寻她,所有人都说她死了,可他不信。
多少次,街上相似的身影,他不顾一切追上去;冷寂的夜晚,他坐在她的床边就是一夜。
才明白,她并不只是个奴婢。
敲更的梆子声传来,已经到了丑时。
龚拓撑了把伞,出了客栈,走去漆黑的街上。
阿庆叫苦不迭,为难着要不要跟上?最后还是决定回去睡大觉,当初伤人家双姑娘的又不是他,风水轮流转,就让这个自负的主子碰碰钉子。
不是什么事,都会顺着他的愿来。
龚拓不会去猜阿庆的心思,他现在只想见到无双。陡然变急的雨水,湿透了他的鞋履。
他走进槐花巷,站在那扇黑色的院门外,里面漆黑一片。只有雨声,现在正是人最为沉睡的时候。
雨水冰冷,龚拓手指触碰上墙壁,想着大概另一侧,就睡着他的无双。她畏冷,喜欢在软被中蜷缩着睡觉,面容美好。
真好,他找到她了。他要带她回去,从此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
一夜风雨过,秋意渐浓。
院中的桂花落了满地,开房门,迎面的便是沁心的花香。
无双起的晚了些,出来时,云娘已经送曹泾去了学堂。正间方桌上,给她留了早膳,一碗馄饨,一块酥饼。
眼看桌上摆着个茶罐,料想是云娘走得急忘了带。
无双捧着茶罐,想送去茶肆中。左右没什么胃口,不如过去帮帮忙。
开了院门,巷中石板路干净而平滑。
无双拉住门栓,一手抱着茶罐,刚迈出半步便愣在门边。
院门外,龚拓立在巷中,身姿颀长,青色袍子湿透大半,骨节分明的手中攥着一柄油纸伞。
晨光出来,映清了他的脸,雕刻一样完美。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原因,他的眸光冷漠褪去,晕着些许柔和。
他一步到了她跟前,身上带着湿气:“无双,跟我回去罢。”
作者有话说:
肥章章来了,跟宝贝们商量个事儿,周日本文上夹子,对文文来说很重要,所以下一更是周日晚上九点哈,放心,咱一定还是放肥章章的。笔芯~
第28章
巷口外, 豆腐三的嗓子吆喝两声,那是新出的豆腐已经开卖。不久,邻里听见, 就会端着盘子前去称买。
无双身子往后一收,脚步退回门槛内。清晨起来只是简单的收拾, 黑黝黝的发辫从耳下过来, 搭在肩上。
她的模样没有丝毫改变,只是脸颊相较以前,多了活力的红润。
“进来罢。”无双身子一侧,让开院门。
龚拓嗯了声,脸上不由浮出笑意,随后大跨步进到院子,顺手将伞放在大门檐下。
四方的小院子, 放眼看去便尽收眼底。简简单单,毫不起眼, 若说有什么特别之处,那便是院中那株老桂花树, 花香甚为浓郁。
院中潮湿, 好歹檐下干净,无双从屋中拖出一把凳子摆好, 瞅了眼在院中巡视的男子:“世子,请坐罢。”
闻言, 龚拓看去檐下,随后走过去:“现在认我了?”
他还记得昨日将她堵住, 她咬死不是无双, 也不知道在犟什么?
说着, 他抬起自己的手, 送到无双面前,上面至今留着一排整齐的压印。
无双避开他是视线,余光在他手上划过:“昨日是我失礼,世子莫要责怪。”
她的语气客气又疏离,龚拓脸上笑容一淡,将手垂下:“我没怪你。这一年多你就在这儿?为什么不去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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