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姑娘,开门呐,世子等着呢。”婆子又催了声,疑惑的往院中男子看了眼。
龚拓上去,一把将耳房的门推开,里面光线稍安,纤弱的身影靠在墙边,手里捧着个瓷碗,正往嘴里灌。
“无双!”他喝了一声,两步过去拽上她的手臂。
“啪”,瓷碗连带滚烫的药汁齐齐掉落地上,在暗色的地砖上晕出了好大一块。
半碗药汁淋在无双身上,亏着春衫还算厚,并没有烫透,可仍是落了一身的味道。
她像一个提线人偶,被龚拓攥着手臂提起,看着他眼中泛起的冷冽。
“出去!”龚拓吼了声,瞪了眼杵在门边的婆子。
婆子麻溜垂首,将房门关好。
龚拓垂眸看着地上的瓷片,药味儿他闻得出来,知道那是什么,不由手里紧了几分,胸中说不出的压抑:“你在做什么?”
“避子汤。”无双看着他,面色坦然。
“我没让你喝。”龚拓眯眼,几个字几乎是从齿缝挤出来的。
“无双要守规矩,世子的正妻还未进门。”无双回他,喉咙出来的音儿有些发颤。
两人相视,龚拓心中明白,错不在无双,是他没说罢了。可他觉得,即使不说,她也不该这样“懂事”,自己寻药来喝,别的奴婢不都是想方设法怀上主子的孩子?
为什么她不是?反而像是躲避。
“换件衣服。”他压下火气,松开了那截细手腕。
无双身形一晃,脚下避开碎瓷片,随后转身进了里间。口中还残留着苦涩的味道,她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现在舌头还烫的发麻。
她松开腰带,将外衫脱下,扔去墙边铜盆里。药汁当真顽固,染得只剩最后那件贴身夹衣。
忽的,身后门帘一掀,下一瞬她被人从后来抱住,后背贴上一个略冷的怀抱,身子不由一僵。
“你就这么傻?”龚拓勒紧那把细腰,百馥香露的气息混着药味儿钻进鼻子,“可以要孩子,我准你的。”
耳边被温热的气息扫着,话语钻进耳中,像是每个夜晚中的低声喃语,无双心中惊恐,完全说不出话。缠在腰间的手,像是铁箍般让她寸步难行。
龚拓看不到她的神情,手掌透过薄薄的夹衣试着她的温热:“夫人也知道,你不用担心。”
他的指尖正扣在她的腰腹处,平坦纤细,那里将来会孕育出他的孩子。
无双如遭雷击,夫人既然同意的话,那么她自己心中的猜想是对的。龚拓是说真的,她可以为他生孩子,而不必非要等正妻进门。
原因,今上派龚拓出使,此去路途远、时日长,其中自然伴随着凶险。他没有娶妻,无子嗣,如今找个女子先替他留下血脉。
就像是远征的将士,家人怕他们有去无回,同样会用这种办法延续家中烟火。
这样做,将来龚拓回来并不妨碍娶正妻,相反还带着一身的荣誉。宋夫人怎么可能反对,难怪这些日子不再叫她去向阳院,原是已经默许此事。
“可,可我喝了药。”无双嗓子发涩,有些事情总是难以掌控。
龚拓当她是不知所措,挑着她的下颌回看自己:“现在开始好好养身子,我会去老虎山几日,那附近有龚家的别院,你跟着一起去玩几日。出使回来,大概需要半年。”
无双眼睫颤着,一双媚眼潋滟。他出去公务也要带上她,看来是打定主意让她怀上孩子。
刚才进去的那一点苦药,此刻搅得胃里难受,让她想挣开。
他想要什么,她就必须给他。看似温和的话语,其实从来没有问过她的意愿,因为,她只是个伺候人的奴婢啊!
作者有话说:
以后就晚上九点更新哈。
第20章
伯府的别院建在京城北郊,是龚家拥有的土地,其中选的位置极好,依山傍水,尤其现在的三月,花团锦簇,美不胜收。
这里是当初老伯爷所建,用来给家人游玩,夏日避暑纳凉,冬日有汤泉,当真一方宝地。
无双已经来了两日,昨夜龚拓来过,天亮时重新回了老虎山。他要出使北越,不管是京城还是老虎山,要交接清楚具体的事务。
自从去岁的那场难民潮,他处理的很好,疫病控制及时,京城没有乱事发生,今上相当满意,越发会将重要的事交给他。
从安亭院跟来伺候的是两个婆子,对无双看得紧,不准她乱走乱跑,一日三时端补药进房里。准备着,让她有上龚拓的第一个孩子。
无双喝掉补药,苦味儿在嘴里久久不散,苦得心慌。
她抚上小腹,双眼无光,眼看暮色下来,龚拓今晚是否又会回来?如此频繁的房事,有孕是迟早的事。
尽管心里忐忑,但她面上不显,带着浅浅的笑,去厨房中做那道复杂的芙蓉羹。
龚拓回来时,见到的就是无双守着一桌子菜等他。柔美女子坐在亭下,玉手托腮,低眸瞅着栏下春花。
在伯府时,她也会等着他回来,但是并不一样,别院没有那么多规矩,她不必见人就弯腰行礼。让他有一种妻子等夫君回家的错觉,不过挺舒心。
“等了很久?”龚拓过去,手落在美人头顶,看着发间那只石榴簪,弯了嘴角。
“嗯,”无双抬脸,捂嘴打了个哈欠,“世子若再不回,奴婢就睡了,春困实在厉害。”
她笑着,眉眼间温柔顺从。
龚拓捏捏她的脸,就着她身旁坐下:“实在闷得话,去院外走走。”
送菜的婆子正好进来,听到这话回了声:“明日上巳节,去拜佛很灵验的,求子求财,好日子。”
无双不说话,脸颊垂下。
龚拓看她,见着女子桃粉色的软颊,似带着几分羞赧,遂笑了声:“去吧,离这不远,半日也就回来了。”
孩子,如果她生了他的孩子,他一定会喜欢的。
无双称是,旁人看不见的眼眸中,闪过悲伤。
夜里,无尽的痴缠难以避免,晚膳积攒的那一点力气,总在一次次的交锋中点点磨尽,最后无奈随波逐流。
次日,三月初三。
无双去了趟大佛寺,过去了整一月,这里风景有了很大变化,不变的是那边的草棚子,仍旧破烂。
婆子不让她乱走,跟着寸步不离。所以从寺里出来,实没有用太长时间。
只是在山门前的时候,碰到了同样来拜佛的胥舒容。
胥舒容的穿戴,不比任何一个京城千金差。当她看见众人相陪的无双时,深藏在心底的妒意到底是露了出来。
她也不是什么愚蠢之人,宋夫人和龚拓的做法,她哪里还猜不出?只是没想到,龚拓的第一个孩子会出自无双。
“别院?”胥舒容笑着问,极力压住眼中凉意,“很久没去过了,母亲信中还念叨那里花多好看。”
无双听人口气,便知是想一起过去。人是表小姐,她自然不能干涉。
“左右无事,我也过去看看。”胥舒容笑着,转而对一个下人道,“回去跟姑母说一声,我去别院两日,届时和无双一起回去。”
无双身边的婆子脸色一沉,可又不敢说什么。
这时,一个八九岁男童跑过来,朝着无双看了眼,脸上脏脏的也不说话。
“过来。”无双朝他招手,自然认出是曹泾,但并不相认。
曹泾也聪明,怯生生过去弯腰行礼:“娘子。”
无双拉过孩子的手,从婆子手里接过点心包,尽数给了他:“回家去吧。”
曹泾抱着点心,撒腿跑回草棚中去了。
旁人都不曾在意,只当无双是可怜孩子,婆子更是唏嘘,这准备做母亲的女人,心肠软得很。只有胥舒容心中凉笑,那臭哄哄的小乞丐,身上别有什么病。
如此,去一趟大佛寺,跟着回来一个胥舒容。
龚拓没说什么,只让人把她安排在较远的房中。无双猜想,龚拓应该是知道胥舒容的心思,毕竟人都有感觉,别人的刻意接近会有感应。
夜里风雨来,门窗关了,隔了一院的花香。
龚拓回屋,带来一身湿气,脸色说不上好看,有些冷。
无双瞧着,估计是胥舒容惹到他,让他心生不悦:“世子,湿衣换下吧。”
她过去帮他,熟练的解开腰封,指尖勾开扣结,这些事情做了足足五年。别人所说的女儿家好时候,她全给了他,现在还要安排着给他留下血脉……
门吱呀一声,婆子端着补药进来,搁在桌上后,夹着托盘退了出去。
无双忍不住皱眉,自从龚拓说准她生子,她便日日喝这补药。大概是怕她之前避子汤喝太多,而影响有孕。
“怕苦?”龚拓外衫大敞着,手一伸从桌上捞起药碗,在嘴边吹了吹,随后亲手喂到无双嘴边。
无双嘴唇一热,苦药味儿钻进鼻子,冲的胃肠难受。她看他,随后慢慢张嘴,喝下。
喝完,龚拓的指肚帮她拭着嘴角,轻笑一声:“以后不用再喝了。”
最初,无双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直到她浑身发热,被他带去幔帐间时,才恍然忆起傍晚熬药婆子的话。
她说,养身子是固本,这要想真的怀上孩子,那得是男女双方的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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