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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风华 (悍刀客)


  袁同又不吭声了。
  顾九再次打量他两眼,继续问道:“那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袁同不假思索道:“亥时末。”
  “记得这么清楚?”
  袁同不耐烦道:“我每日都是这个点从布铺回来,你若不信,大可找来账房和伙计问上一问。”
  顾九问:“那你弟弟呢?”
  闻言,袁同笑了笑,神情不屑:“我连自己老子都不注意,吃饱了撑的去管他的死活。”
  顾九隐隐觉得这话里包含着某些信息,但并没有往深处去想。
  就目前这线索,再问下去也没什么意义,顾九索性就放袁同离开了,待人走后,她看向灵奴,还是问了句:“袁大郎和袁彪关系差成这个样子?”
  灵奴尴尬地垂下眼,局促不安地绞着手指:“这……他们父子间的事情我不好多说。”
  顾九便不再问了,和楚安四处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又去后院转了转,除了劈好的柴木,以及搭在木架上晾晒的衣服之外没什么奇怪的。
  正要离开,楚安忽然冲着一个方向抬了抬下巴。
  顾九顺势看了过去,微风吹来时,轻薄衣衫随之飘动,唯独最里面的一件褐色衣物纹丝不动。
  顾九眯了眯眼,看清了那是个什么东西——棉衣。
  楚安随口低声嘟囔了一句:“奇怪,大夏天的,洗什么冬季才能用得上的棉衣。”
  楚安说这话时声音太小,顾九没听太清,正要问,却听灵奴解释道:“那是同哥儿的衣服。”
  顾九看她,好奇道:“你帮他洗的?”
  灵奴回以苦笑:“同哥儿不允许我碰他的东西。”
  “也好,”顾九不咸不淡道,“做什么卖力不讨好的事情。”
  三人又回到前院,顾九看着院门问道:“你还记得那晚你有没有关上门吗?”
  灵奴道:“是关上的,我担心贺儿乱跑出去,特地用木棍别住了。”
  顾九点点头。
  从袁彪家出来后,顾九和楚安并没有着急离开袁家村,两人闲逛般地四处溜达,打算问一问与袁家挨着的邻居们。
  楚安嘴里叼着不知道从哪里扯下来的狗尾巴草,吐字不清道:“听袁同的话,袁彪似乎是个酒鬼。这要只是袁彪一个人不见了,倒还可能如袁同所说那般,许是在哪处抱着酒坛子醉生梦死呢。可偏偏还有一个小儿子不见了。”
  顾九连听带蒙,听得费劲,斜了楚安一眼,打断他的话:“楚怀瑾,你从哪揪的草?”
  楚安将狗尾巴草从嘴里拿了出来,指了指沿路的杂草丛:“随便扯的啊,你也要?”
  顾九抬手制止了他这个想分享的意图,好心提醒道:“这可不是在汴京城内。”
  楚安一脸茫然:“我知道。”
  顾九指着那将近三四尺高的杂草丛,继续提醒:“瞧见没,一般身高的人蹲进去,就能将其遮个七七八八。”
  楚安困惑不解道:“你到底想说啥?”
  顾九面露微笑,揭露谜底:“那地方将是一个绝佳的如厕选择。”
  “呸呸呸!”
  楚安如遭雷劈,惊慌失措地扔掉手里的狗尾巴草,面色如猪肝,声音都在发颤:“完了……完了,我脏了。”
  顾九没良心地哈哈大笑,楚安恼羞成怒:“都怪你,你也不提醒我!”
  顾九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水,安慰他道:“没事,有可能你揪草的地方就是新鲜干净的呢?”
  楚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行行好,闭嘴吧。”
  “不逗你了,”顾九指了指两人脚下的小路,以及两侧零零散散的房屋,忍着笑道,“这条路连接田埂,贯穿村落,人来人往的,哪怕是天黑,要是有个人蹲在那地方也很容易被人发现。”
  怕楚安钻牛角尖,顾九赶忙转移了话题:“你刚才说得对。”
  她道:“灵娘儿子丢失这件事要么与袁彪失踪有关,要么无关。若是后者,极可能是绑架勒索或者拐卖,可如果是前者,这其中的缘由就不好说了。”
  袁彪在城内有两家铺子,生意都不错,且家宅在袁家村又格外突出,很容易惹人眼红,招来祸患,所以绑架勒索的可能性挺大。不过至今已经三天了,按理说绑匪要是求财,不应该没有半点动静。
  若是拐卖的话,顾九觉得也有说不通的地方。比如那推开时会发出声响的院门,还有拴在院中凶巴巴的大黄狗,以及别住门的木棍。
  除非拐走贺儿的人是大黄狗不会吠叫警告的对象。这般的话,那人只需从围墙翻入院内,再把小孩儿掳走即可。
  顾九回头望了一眼袁家,若有所思。
  熟人,亦或者是家人。
  顾九想到此处,脑海里自然而然地冒出两个人来:袁彪和袁同。
  如果是袁彪,那就回到了她最开始划分的两种可能性中的前者。如果是袁同的话,袁彪的失踪与他有没有关系呢?而且……凡事总要有个理由,他的理由能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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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无娘藤3
  “却没曾想人家苦主撒了谎。”
  楚安见顾九敛眸沉思, 便没去打扰她,直到两人慢吞吞地来到与袁彪家相邻的一户人家。
  袁家村依山傍水,地势多有不平, 村宅们分布较为松散,不如汴京城内屋舍俨然, 故而邻里之间有的相距远, 有的又出了门走不了两步便到了下一家。
  袁彪家属于前者。
  顾九粗粗地扫了眼,离袁彪家最近的村户便是他们眼前这家, 两处相距约三四十尺。
  恰好顾九和楚安停步时,一个妇人拎着竹篮从里面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扛着耧锄和踏犁的汉子,八目相视,顾九娴熟地露出笑来,亲切道:“婶子, 叔,下地干活去啊?”
  夫妻两人愣了愣, 楚安也不由一怔。
  妇人最先反应过来,狐疑地打量着他们俩,迟疑道:“娘子和郎君不是本村人吧, 瞅着水灵灵的,不像是我们这养出来的人,实在眼生。”
  水灵灵的楚安自报家门:“我们是开封府衙的官差。”
  那夫妻两人不由拘谨起来,妇人看了看楚安手里的弯刀,下意识把视线看向笑容可亲的顾九,试探性地问道:“贵人们是为了袁彪和灵娘的小儿子?”
  顾九觉得这句话细听起来有些不对劲, 但还是点了点头:“婶子可曾在附近见过两人?”
  妇人连连摆手:“灵娘都把整个村子的人问了个遍, 大家都不清楚呐。要我说啊, 八成是袁彪那个酒鬼又跑哪儿鬼混去了。”
  旁边的汉子不赞成道:“谁出去鬼混还带着自己的儿子?酒鬼去的地方能是什么正经地。”
  妇人显然是对男人反驳她生出了不满,一边叉腰,一边不自觉地抬高了声音:“那小崽子又不是袁彪的种,一个连自己亲生儿子都懒得管的人,会去在乎自己媳妇和别的男人生下的野种!说不准啊,就是袁彪自个拐走了那孩子,然后随便寻个地方买了。”
  妇人说得酣畅淋漓,颇有种不吐不快的尽兴,待她重新瞥见顾九和楚安,起势立即弱了下来,不好意思地捋了捋耳鬓旁的碎发,借此掩饰尴尬和不安。
  她赔笑似地咧着嘴:“我这种乡野村妇见识短浅,一时胡言乱语,贵人们莫要放在心上啊。”
  顾九却抓住了她适才说的话,正色道:“贺儿不是袁彪和灵娘的孩子?”
  妇人怔愣一霎,呐呐道:“是啊,我还以为贵人们知道呢。”
  顾九犹豫片刻,笑了下:“婶子能否具体讲一讲他们家的事情?”
  家丑不可外扬,有些事情若是问起正主,很可能会遇到遮遮掩掩,不肯多说的情况,但向旁人打听起来可就方便多了。
  妇人下意识地望向顾九和楚安身后的瓦砖房,微微俯下身,压低声音道:“袁彪啊,他以前有个媳妇儿,不过三年前被他给活活打死了。”
  顾九微微睁大眼,楚安也是一脸讶然。
  汉子戳了戳妇人的胳膊,不悦道:“你知道些什么啊,净胡说!”
  妇人来了气,昂起下巴:“哎老天呦,你倒是说说我哪个字讲错了?”
  汉子挺直了腰板:“明明是袁彪那结发妻子自个不守妇道,和邻村的老王纠扯不清,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倒全像是她男人的不是了?”
  “是是是,”妇人不甘示弱道,“可若不是袁彪他醉酒后总爱打媳妇和儿子在先,哪个女人吃饱了撑的去找别的男人。”
  汉子被怼得支支吾吾:“那……那袁彪他不是因此……受罚了吗?而且他媳妇儿也不是被活活打死的啊,她是自己病死于牢狱中。”
  妇人冷笑:“那还不是拜袁彪所赐!要不是他经常喝酒发疯,他媳妇儿能落了那副孱弱身子?”
  顾九了然。
  宋律规定,妻子若状告丈夫,无论丈夫有罪与否,妻子都需徒刑两年。
  怪不得袁同叫袁彪个老畜牲,摊上这么一个混账爹,搁谁谁也满肚子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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