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兴致平平, 觉得不如把小孩子待到身边来一起玩,还能热闹些, 与傅兰萧嘛,可以说是没话找话。
通过弥补遗憾, 受过的伤害难道就真的可以忘却吗?
黛争和傅兰萧总有不同的答案。
到后来黛争干脆就不跟傅兰萧说话,他忙活一天,她也得跟着他在一边写起居注, 他能吃得上宫宴,黛争连偷偷喝水都做不到,到现在肚子都已经响过几回。
人群被分成两拨, 几乎全部人的注意力都注视着即将到来的五谷母, 灯火阑珊处, 黛争却在馄饨摊前等着。
她看得出来傅兰萧有些嫌弃小摊的环境, 一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还小声地劝诫黛争:“若你想吃,不如等到回……回家之后,我让人再给你做些干净的。”
黛争揉了揉肚子,不客气地说:“得了吧, 再不吃点, 我看你是想饿死我。”
“你今日没吃过吗?今日事务繁多, 我应是安排了你的膳食, 也或许是我疏忽了。”
“你只是想要带我出去逛逛长安城,根本不在乎我是否渴了饿了,其实是你自己在给自己找安慰。”
“我没这个意思。”
腹中空空,在等待和傅兰萧的对话中,黛争就更为恼火,“你平日心思缜密,现在却装不懂,骗谁。”
“您点的馄饨好了,”小摊贩掀开木锅盖,看着二位身着华服的贵人你一言我一语,离吵架也不过再多来几句,赶忙做起和事老,“大过年的,何必置气,大丈夫主外,今日忙,也说明家里热闹,是个好彩头不是?家和万事兴,夫人您消消气,尝尝我这馄饨好不好吃,需不需要加点小料?”
黛争睇了一眼傅兰萧,接过热腾腾的馄饨,拿着小勺冲着碗面轻轻吹气。
“就在这吃?”
傅兰萧环视四周,新元当夜的人太多,平时摆放桌凳的地方也被收起来,“可以回马车吃了再下来,不着急。”
“你不是带我出去玩吗?不应该是以我的想法为大吗?为什么你总是想控制我呢。”黛争没心情再吃下去,端着碗与他说:“我在哪里都可以吃的下去,我觉得站着吃也没什么不好,你要是看不习惯,你就回马车里去,等我吃完你再下来。”
黛争明白,傅兰萧要的从来不是相濡以沫的情分,是完全执掌。
将她这块顽固不灵的石头,一点一点雕琢成他理想中的“黛争”。
“黛争,你反应过激了。”傅兰萧抚着额头的穴位,“我没想与你吵。”
黛争的妥协永远不是真的妥协,她虽然无奈,不再苛求傅兰萧能给予她平等与理解,但她依旧是要表达出自己的不情不愿,我不行,我不可以,我不能这样,如果你想让她怎样,可以打她骂她,看看谁先能拗的过谁。
“我也没有,我只是饿了。”黛争咬了一口馄饨,刚觉出味,不知道是谁撞了一下她的后背,幸好傅兰萧在她面前将她扣住,不然她连人带碗都要扑在地上。
有几个馄饨落在了地上,同时洒出了一部分汤汁,浸湿了黛争的手掌和身边人的衣襟。
“夫人可得小心着点,今夜热闹,人挤人的,没大碍吧?”小摊贩本想借给他们汗巾,可一想到二人的衣着,汗巾定是拿不出手。
“好烫……”黛争赶紧将碗放在摊位上,拿出手帕擦手,顺带擦了擦傅兰萧的衣裳,她也不管傅兰萧的脸色,直接翻开他解开他的袍子,看看里面的半臂有没有沾上汤汁。
他们虽然没有离得太近,也能闻到一股醋味,黛争边擦边笑,“哎呀,说了那么久,结果你身上还不是你嫌弃的味道?”
许是看她难得笑的开怀,傅兰萧也没计较,轻轻捏着她烫红的手,问:“疼不疼?”
“小事。”黛争捏着鼻子离开他,又端起馄饨吃起来,“你现在离我远些,我觉得站在我旁边的是个大馄饨。”
好心的小贩给黛争将落了的馄饨又补齐,“刚刚那个架势我以为二人关系有多紧张呢,原来还不是拌两句嘴就好了。”
黛争:“只是懒得计较罢了。”
“夫妻之间哪有那么生分的,我与我家婆娘也经常这般。”
黛争敷衍他两句,却突然被傅兰萧拉回来,指着人群中显眼的男子说道:“黛争,你瞧,那是谁?”
黛争小口吃着混沌,一面分心躲避着来往的人群,一边留心傅兰萧指尖的方向,终于发觉他所指那人是谁时,她也觉得神奇,她和这位小郎君的缘分,真真是出于偶然。
他们几乎没有约定好相见的时间,但总会在长安碰面,不过每一次都会如同这次一般路过。
她本以为自己会无所谓再与这些故人相逢,但真的在四目即将相对时,黛争还是下意识地躲到傅兰萧后面,不愿再被他们看到。
魏扶危是第一个明确告诉她,她被人喜欢着的人。
就算只是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但是黛争还是感谢他,甚至在自己陷入绝望崩溃的边境,自己在不断地否定自己时,这段温暖也支持过她走过一段黑暗的路。
可她的动作笨拙,躲在他身后不过是掩耳盗铃。
少年经历四年的时间已经成长成一名更为高大的男子,他几乎和傅兰萧一般高,看到黛争一闪而过时眼皮微抬。
“大人。”他恭敬地抱拳行礼,“我没想到今日今时,在这里还能见到大人。”
傅兰萧点点头,“陪人出来。”
“是么,我也是陪人出来。既然这样,我便不打扰大人的雅致了。”魏扶危眉毛上扬,目光定在傅兰萧胸前打湿的一片布料上。
他没透过傅兰萧想看到他身后的人,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见到黛争。
自从她四年前消失,又再这时出现,再加上前些日子的风言风语,他再不懂,可能真是天下最大的傻瓜了。
但要说他记恨黛争未与他全盘托出,他也是怨过的。
但黛争因为皇帝而瞒着他,他也理解。
毕竟谁能与皇权斗。
他也问过自己,他接触过不同的黛争,又将他们完全容纳到一人身上,他是否还会有当年的悸动。
还是说,他归根结底喜欢的是,她当时眼中那道追逐的光彩呢。
魏扶危走后,黛争才从傅兰萧身后走出来,看着魏扶危离开的背景,有些感慨。
他身后还跟着一位小娘子,拿着一盏花灯,步子迈的小,走几步就要小跑,看穿着,应是与他身份相当的人。
就在黛争安下心时,走远的魏扶危突然转身,视线越过层层人群,还是对上了。
魏扶危桀骜一笑,手臂向她的方向举起,
“大人,再会!”
随后,他荡起的马尾隐入黑暗,再也看不清了。
“他有婚配了。”傅兰萧微微抬起下巴,慢条斯理地跟她讲。
“……他是世家子,理应如此。”黛争将碗放回了摊位,用小贩烧的凉白开净了手,“你别总是想拿他激我,他本来就与我没什么。”
“自然。”
五谷母的游行结束后,傅兰萧拉着黛争的手,来到长安城中最大的花树下。
曾经的花朝节,黛争看这棵花树挂起满五彩缤纷的笺纸,几年的风吹雨打,笺纸换过一批又一批,如今光秃秃的树干上,还留着木制的挂牌和稀稀拉拉的彩带。
现在不是挂笺纸的时候,但围着花树旁的河道,却有不少人在点灯,祈愿着来年康顺。
傅兰萧买来一个玩,非要让二人的愿望都写在上面。
对于许愿这事,黛争还是有些兴趣,她在上面写了一系列人的身体康健,因为没写傅兰萧的,他还沉默了好一阵子,等到黛争迫不得己将他名字加进去,他的脸色才有所缓和。
然后才将自己的愿望写在上面。
黛争一开始觉得傅兰萧这人应该没什么愿望,毕竟他没有什么难以得到的东西,谁知他洋洋洒洒写了三面,她觉得如果不是她先占了一面,可能她的愿望会放不下。
傅兰萧写的都是朝政上和民生上的祈愿,来年无灾什么的。
……未免有些太过勤勉。
对比下来,黛争的愿望就渺小了许多。
黛争无所谓,他们本来就不配,想的都不是一样的东西。
他是个好皇帝,今年颁布了许多新的律法,也将科举制度重新修缮,像黛争之前钻过的漏子,恐怕再也不会出第二个。
等放完了灯,二人坐在河边的大石旁,傅兰萧眼皮完全垂下去,靠在黛争的肩膀上,问她要不要回去。
黛争则看着水面,想着如果这时候把傅兰萧推下水,他会不会被水呛死。
但这种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因为她知道表面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可暗中却有无数的眼睛在保护着傅兰萧,她第一时间把他推下去,就有人能第一时间折断她的脖子。
可她身边的人好似真的睡着了,他安静的时候是极好看的,只是成了帝王之后,眉眼间的戾气更重,再也无法伪装成兰玖的模样。
三更时,夜空中的烟火炸开,万家灯火明灭间,火树银花处处开。
傅兰萧也在此时被惊醒,眼中是少有的茫然。
“你别走,黛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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