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么在这里?”重新获得自由的空气后,黛争依旧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你不是说,这里只能女子进来吗?”
看他的衣着未变,只是面上带了遮住一半容颜的麒麟面具,黛争心中的疑虑越来越大,终于在看到他带着嘲讽的讥笑中,疑虑化作的水珠落入心池,产生不绝的涟漪。
原来,他又一次骗了她,什么只让女子进,根本没有这回事!
看着黛争脸色一变,傅兰萧猜测到她已然发现她再一次被愚弄了,便没有再做解释,反而道:“下次要记得辨别,什么话该信,什么话不该信。”
黛争真想把自己身上挂着的禁步拽下来抽他,她泄愤似的说:“那请大人以后少跟我说话,我这人愚笨,总会当真。”
黛争瞪了他一眼,又想起门内那名女子,正想进去,可傅兰萧环住她的腰肢,使她寸步难行,
“劳烦大人放手,我要进去。”
“你进去做什么?”对于傅兰萧来说,黛争的怒气就像是幼猫的爪子,再如何张牙舞爪,都无济于事。
“看看她怎么样了,刚刚她……”黛争双手推着傅兰萧的胳膊,可他的臂膀就如坚硬的烙铁,她使出全力也纹丝未动。
“死了。”傅兰萧的面具散发着冷寂,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吸食过量,她那副身体承受不住的。”
“可是!才过了多久啊,她应该还有救吧?”说到后面时,黛争也没了信心,她当时看到她鼻血喷涌,抽搐不已,若是把她抬出来,再找郎中的话……
“你不许进去,”傅兰萧说着还把门从外面拉紧了,不让里面的浓烟泄/出来,“若是上了瘾,我可不会再救你。”
“一切不过是她咎由自取,自会有人收尸,你在这里大发善心,没人会对你感恩戴德。”
傅兰萧拉着黛争向前走,不仅不给她挣脱的机会,甚至还不让她回头。
好似再看下去,就会有什么怪物从里面跳出来,张开血盆大口。
将她吞噬。
傅兰萧受不了黛争这类人,什么都要去相信,有些人天生呆傻,有些人后天痴狂,只会眼睁睁地看着被其他不重要的人瓜分走自己为数不多的可以拥有的东西。
“这世道本就如此,人各有命,独善其身已然尽力,你还有空管别人吗?”
他忍不住想要提点一下她,看着少女边走边拢着垂下来的披帛,像炸了毛梳理着自己的猫儿,心中又有几分烦躁。
“若是想,你总要手中握点什么,”他戳着她的手心,说道:“滔天的权势,亦或有分量的银两,你有哪个?”
“做不到,那便是伪善。”
“不是的!感怀天地为人之常情,救人当然也是,要说伪善,谁人也伪善不过你……”黛争报复性地说,她知道他才是真正的虚伪,“我是什么都没有,我救了你,可你不仅要报复我,还要骗我,怕不是你那些为国为/政的大道理也是说出来蒙人的……”
“有些话,最终得到我满意的结果就行了。”傅兰萧脸色未变,黛争心中腹诽,他的良心果然没有受到谴责,或许是没有良心,是黑的。
“况且,我也不是完全骗了你,现在确实是需要一个女子,难道要我去找个花娘跟我配合?”
黛争不理解地望着他,傅兰萧把他拉入最里面的大门中,这扇门刻着朱雀玄武两只圣兽,前面的侍卫一看他手中的令牌,就开门放二人进去。
鎏金香炉升起令人生暖的烟雾,奇妙的香味弥漫在大厅中,惹得黛争捂住鼻尖,生怕是什么让人上瘾的东西。
“没关系,他只卖货,自己不食。”傅兰萧示意她的动静不要太大,按他说的去做,不要让任何人起疑便可。
“你是认识那人吗?你不是……”
皇子吗?怎么会跟那些人扯上关系。
他低语道:“没有关系,我怎么会查出货在哪?”
要去深查,必须要将自己立于危险中。
黛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顺着他的视线,她看到坐在大厅中央,被几个花娘环绕着的波斯人。
他将手中的葡萄酒洒在美人的胸脯上,低头慢慢品酒,花娘娇笑着,不仅没有拒绝,还将自己全数捧给他。
画面实在太过冲击,黛争脑袋一热就想逃跑,却发现不知何时,傅兰萧的手臂再一起桎梏着她。
她支支吾吾道:“那、那我一会该怎么做呢?我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可能会出错。”
是让她套话?还是偷偷去拿什么证据?还是要跟这群花娘一样……
傅兰萧看出了她的小心思,自始至终都含着冷笑,“在长安生存下去可是很难的,不练练怎么行?”
“很简单,我手敲一下矮几,你就斟酒。”
“第二下,”他附她耳垂旁,轻声呢喃:“你就喂我。”
“可我是个男子啊……”黛争说话轻声细语的,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刻意维持住略浑厚的声线尽数软了下去,含着祈求与无助,脆若银铃,轻颤着冲撞进男人的耳中。
他故意不去看她,让她自己消化其中的意思,带着她走向那名波斯人。
“兰大人,您来了。”波斯商人环着刚刚给他哺酒的花娘,举起酒杯当作行礼。
“久等。”傅兰萧与黛争坐在他的不远处,黛争低着头,眼睛死死地盯着傅兰萧的手指。
千万别敲!
矮几上放着青翠欲滴的葡萄,还有同样的深色的葡萄酒。
“这位是?”波斯商人抿了一口酒,深邃的蓝色眼睛打量着局促不安的黛争。
“家中侍妾。”
四个字如山一般砸向黛争,让她更加抬不起头,之前赵娘子的说法跟傅兰萧说出来的话如出一辙,他若知道她是个女子,最理想的结局就是给他当上侍妾。
皇子的侍妾,怕是多数人梦寐以求的吧。
可她不喜欢,不愿意被当成玩物。
她来长安又不是给他当侍妾的。
所以在傅兰萧语落后,黛争自嘲勾起唇,这一笑,却被波斯商人敏感地捕捉到了。
“她看起来不太高兴噢,你是不是没哄好她,就带她出来了?”他发出一阵豪放的笑声,“看来大人您家中也是有一位不好惹的啊!”
傅兰萧不语,偏头看了一眼赶忙恢复正常的黛争,似乎有意要顺着波斯商人的话一样问她:“可是有什么不爽利的?”
“什么?”黛争瓮里瓮气道,也怕自己刚刚的情绪扰乱了本来的计划,只得先将不悦全数吞下,“我没事,许是看错了吧?”
“是不是今日穿错了鞋子,怪我,近日忙于外务,不怎么关心你,”傅兰萧表现的真如一名关心自己女人的夫君,他伸手将她的鞋子脱下,隔着罗袜,揉了揉她酸疼多时的双脚,“回去后会命人多给你添几双好走的鞋子。”
黛争涨红着脸,瞳孔微张,这人,摸她脚做什么!
“真想不到大人还如此关心你家侍妾,”波斯商人猛地举起酒杯,杯中的葡萄酒半数都洒落在价格不菲的毯子上,也毫不在意,“我敬你一杯!再谈正事!”
于是,她看到傅兰萧在矮几上敲了……
第一下。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兴味
黛争动作拘束, 瞄了一眼傅兰萧,只见他微微俯身,睫毛浓密的不似男子,神情温柔, 面色如玉, 透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清贵之气。
他并未催促, 似乎是在耐心等待她的下一步行动。
黛争不争气地脸一红,当说不说, 当初在汝城时,她就是喜欢他这个样子, 待人耐心,温和有度,才会上杆子对他好, 被他诓骗。
一想到傅兰萧后面对她的种种,遭受那般对待,又甩去心中杂念, 深知一切都是演戏, 自己若继续信了, 才是天底下最该被人耻笑的傻子。
她深吸一口, 举起葡萄酒壶,将酒水倒入琉璃盏中,她略有紧张,手背的轻颤一览无遗。
她酒倒得太多,甚至还满出来一点, 滴落在桌面上。
黛争眨巴眨巴眼睛, 等傅兰萧举酒杯的这段时间仿佛过了无数个春秋, 也没见到他有什么动静。
她却清晰地感觉到波斯人的眼神灼灼, 气氛不由得变得有些微妙。
她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兰大人,我们外邦人比较开放,容我多说一嘴,”波斯商人呵了一声,调侃道:“你家这位没伺候过人吧?”
黛争抬眼寻求傅兰萧的帮助,眸光潋滟,杏眼中几乎蕴出水雾。
于是黛争等到了他的第二下。
难道是让她脱了衣裳做那种事吗?
她舌头都捋不直,悄悄侧过身,用他的身形挡住旁人,微微启唇:‘我是男子!’
傅兰萧自然不答,他欣赏着黛争面染殷红,手足无措的模样——尽管她会错了意,他并不是想让她以胸哺酒,没必要在他人眼前这么做。
可惜,他心底的声音传达不到黛争耳中,她最受不了别人用软刀子磨她,更何况另一边的波斯人还正用一种怀疑的眼光打量着他们。
正当她的手将裙摆抓出皱褶时,余光看到另一边的花娘举起酒杯给那人喂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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