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齐书见她吞吞吐吐,眉头打结,不耐地追问道:“娘说了什么?”
芦花暗吸口气,强做镇定:“我记得婆婆当时好像说,一大家子刚到乡下尚未安定,且事情千头万绪,没时间给齐碗准备嫁妆。又说这地方小,买不到好东西,要置办嫁妆须得去州府。还说你腿伤未好,就叮嘱公公去信给陈家,说让婚事推迟一年再说。”
许是演技不够好,郁齐书没说话,只用怀疑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
芦花被他看得没法,硬着头皮再接再厉,言语轻快道:“其实我觉得推迟了也好啊。齐碗只你一个亲哥哥,她肯定希望自己出嫁的时候,你这个亲哥能牵着她的手送她上花轿,亲自送她出嫁。有哥哥撑腰,她婆家那边才不敢欺负她。齐书,你说是吗?”
芦花鼓起勇气同郁齐书对视,径直含笑望着他,要等一个答复,却见郁齐书的目光渐渐暗淡,他收回了视线,垂睫抿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见状,芦花有些泄气。
忽的跳下床去,将盖在郁齐书身上的薄被一把子全部掀开,然后抓起他一条缠着纱布的腿抱在怀里用力按捏,一边问他:“有感觉吗?”
郁齐书重新抬眼,不解地看了看她,然后摇了摇头。
芦花把那条腿搁下,换另一条故技重施,再问他:“这条呢?感觉到我使的劲儿没?”
郁齐书又摇了摇头。
芦花不死心,放下腿,将两条腿并拢,然后龇牙咧嘴,对着那双小腿使劲儿地又捶又掐又揪,连声问道:“现在呢?痛吗?这儿呢,痛吗?这儿?还有这儿?”
郁齐书还是摇头,已明白芦花的用意,微微苦笑:“别白费力气了。”
芦花强笑道:“现在的情况比以前好多了不是吗?你已经能坐起来了,还能自己翻身。你想想你从前只能躺着呐,现在能坐起来,就是很大的进步啊。慢慢来,肯定是哪根筋不对头,我时时帮你按摩,再叫婆子们多给你熬些活血汤喝,我每天都给你舒筋活血,就不信这没断骨头的腿它找不回感觉。”
顿了下,又坚定道:“别丧气,就算这双腿已经僵死了也没关系。我找个木匠来,给你做一张轮椅,以后我就推着你走。你想去哪儿,我就推着你去哪儿!”
郁齐书幽邃的目光一一掠过芦花的眉眼儿、鼻子、脸庞、嘚啵嘚啵的小嘴,不放过她面上一丝一毫的神情,仿佛要把她看穿,以确定她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否真心。
芦花刻意昂起下巴,斜睨着郁齐书,脸上挂着笑,任由他看。
郁齐书并没被她这一腔孤勇感染而顺势自找台阶下,他漠然地低了眼,闷声道:“别笑,苦日子还长着呢。”
芦花却扑过去,紧紧抱住了他的腰身,头脸都埋在他的胸膛里。听着他砰砰的心跳声,也闷声说:“怕啥?只要有你伴在身边,再苦再累我也不怕。”
郁齐书失神地看着扑在怀中的女人头顶的发旋儿,良久,他缓缓抬手,回抱住了芦花,下巴也搁在她的发顶轻轻摩挲,无声叹息。
“你这腿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芦花又问他。
“嗯。你别问了,我心烦。”
芦花便不做声了。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拥抱着,感受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心底一片茫然。
忽然,芦花抬起头来,很兴奋地冲郁齐书道:“啊,我想起一件事情来。我曾经看过一个电影,片子里的女主角也是不能走路,去哪儿都靠轮椅。医生叫她尝试走路,但是因为不能走路的时间太长了,以前也从希冀到绝望过,以至于她心里便以为她永远都无法走路了。这种心理意识很强烈,强烈到她再也不愿意去尝试下地。结果有一次她的家人带着她出去旅行,出了车祸,她被撞飞出去,滚落山坡,然后人们发现,她竟然颤颤巍巍地自己走上坡来了!”
“来来来,我们也来试试!”
芦花激动地跳下地去,抓起郁齐书的两条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双手自他胁下伸过去环住他的身体,就开始把郁齐书往地上拖。
郁齐书苦笑不得,“你听风就是雨啊?真别折腾,芦花,我这腿真的没感觉。你抱不动我的,小心摔着。”
芦花不做声,深呼吸了两口气,然后紧紧抱着郁齐书,一声大喝:“起!”
就将他从床上拖到地上来了。
郁齐书慌得赶紧伸手捉住芦花的肩背借力。
可他身材高大,两个人站在一块儿,芦花只到他胸口的位置。此时他的两条腿又犹如面条一般,软得不行,下地后就死翘翘地跟两节灌了棉花的假肢一样躺在地上动也不动。
眼看郁齐书整个人都往地上滑去,芦花努力往后仰着脖子脑袋,好让郁齐书上半身都攀住她,她的手也改抱住了他的腰身,就这么着,两个人终于好不容易颤颤巍巍地抱在了一块儿。
芦花额头冒汗,嘴里一个劲儿给他打气:“用劲儿,你用劲儿啊!往下用劲儿!”
说着话,同时,她又拖又抱的,拖拽着郁齐书往后倒走,走一步喘一步,两个人的呼吸都粗重起来。
郁齐书小声地说:“芦花,我不行。”
芦花说:“行的,你一定行的,试试嘛,你把全部精神意志都用在下身,明白吗?用劲儿,再用劲儿!”
过了会儿,郁齐书近乎哀求道:“不行,真的不行,芦花,我立不起来。”
芦花说:“别灰心,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的。”
屏风那端忽然闪进来一道苗条的身影。
两人不约而同停下来,转头看去。
只见春燕捂着嘴,将二人看了又看,然后一闪身,又跑了出去。
两人都有些莫名其妙。
但过了会儿,芦花后知后觉,她看看自己同郁齐书的姿势---她环抱着他,他半身都挂在自己身上,像个醉酒的人,脸和嘴都埋在她的颈项里,呼出的气息像羽毛拂过她的肌肤。
她霎时羞得耳根儿脸蛋儿都红了,叫道:“完了完了,春燕肯定误会了。我刚才喊你用劲儿,她就偷偷来看,以为我正在对你霸王硬上弓……哎呀,都怪你!干嘛留她在这儿?丫头不像丫头,总欺负我!”
说着话,芦花松开手,还伸手将郁齐书一把推开。
“啊!”
郁齐书仰面就往后倒。
芦花一惊,又手忙脚乱去拉他抱他。
没站稳,人是抱住了,可郁齐书牛高马大,她刚刚拉住他用劲儿太过,他人直接朝她压过来,最后变成了芦花抱着他一起往后倒去。
“芦花!”
青砖地板,他的重量可不小,磕下去,脑袋绝对会破了。
郁齐书眼疾手快,落地前,他双手捧住了芦花的后脑勺,将她的脑袋包裹得严严实实。
“嘶--”
指骨钻心的疼倏地传遍全身,郁齐书痛得冷汗如瀑,双腿也轻轻打了个颤,脚趾头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第93章
又几日, 郁泓和郁齐山的家眷都回乡下来了。
那些女眷以及她们带来的下人,还有行李,足足拉了十多辆马车。
村子里没能跑马的大路, 马车进不来, 就全部在村口下的。府中的下人不管婆子还是丫头, 能使上力气的, 都被叫去搬运行李了,还临时雇用了十多个村民帮忙。
牛家村跟过节也一样热闹,大家都围在村口看稀奇。
芦花也跑去看热闹, 被震撼到了---这么多妾室、人口, 这得多大的家业才养得起啊?
又想,原来齐书的家竟这么大、这么富有, 自己能进他家的门儿, 真是撞了狗屎一般的运气。搁现代,不兴冲喜这种迷信做法,那她连他的衣角都触碰不到。
不过这些有的没的的想法很快烟消云散, 芦花被马车上下来的一个个年轻貌美的美人吸引去了全部目光。
走在头前的自然是她公公郁泓的那些妾室们。
当先是沈傲雪, 郁泓与她同坐一辆马车回来的。
沈傲雪看着年纪最小,估计不满十八岁,脸庞很稚嫩, 目光纯真。走路的时候,小鸟依人般靠在郁泓的怀里,一双美目左顾右盼,对周围的一切都很好奇。
年过半百的男人先钻出来, 然后回身掀开车帘, 几乎是将沈傲雪抱下马车来的。众目睽睽之下, 搂着抱着个跟自家女儿一般大小的小美人, 看着还不谙世事的样子,都是乡下人,一辈子没见过的西洋景,都瞪大了眼,很吃惊,议论纷纷,男主角郁泓倒是面不改色。
可见这个沈傲雪肯定是目前最得宠的。
再来是柳湘琴,一个丰满美艳的大美人,携着个十多岁的少年,是郁泓的小儿子,还带着个丫头红儿一起。
芦花听说柳湘琴是烟尘女子,即使生了儿子,孩子还长这么大了也没能进郁家的门,母子俩一直被郁泓养在外面。
郁家出事郁泓离开京城,柳湘琴带着十四岁的儿子郁齐崖追到汉阳城找到郁泓,死活硬赖着要进门,下人称其“四夫人”,算是郁泓的第四房小妾了。
郁泓不愿收她进门,估计是嫌弃她的出身,再来是二房李小莲之前闹过。
而柳湘琴那边,本来有钱有地方住,她也不愿进大宅门来受些腌臜气,可是郁泓离开京城了,她怕断了经济来源,这才带着儿子追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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