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他刚才握她的右手,莫非是自己一直缠着纱布显露在人前,刺了婆婆的眼?是婆婆让齐书来做她的思想工作的么?
急忙将双手都藏在了身后。
抬头,一脸严肃地气愤道:“你不要怀疑我的人品!”
郁齐书勾了勾嘴角,“不是,我只是想给你解释一下,你不要胡思乱想。”
芦花秀眉蹙得深深的。
若无事发生,须得着解释什么?
只怕是你们在胡思乱想而已。
这一刻,她觉得有点寒心,更觉得委屈。
咬着唇,隐忍着不值钱的泪水别夺眶而出。
“外公那边,母亲虽是嫡女,可外祖母早逝,她又没有嫡出的弟兄,我那几个舅舅全是妾室所生,与母亲并不亲厚。那几个,我小的时候就有察觉,仗着自己是儿子,都不将母亲放在眼里。如今外公又年老了,他退养在家多年,在朝中也没什么影响了,在家里亦很少的话语权。”
郁泓身死,婆婆娘家那边只来了个父亲,其余亲人一个都未露面。可怜七十岁的老人了,孤身带着两个仆人长途跋涉过来。
想想,都知道婆婆娘家那边情况不怎么样。
“她回去,没什么好处的。母亲虽然没说出口,但是我知道她是不想成日看庶出弟兄和妯娌的脸色,算了,就让她跟着我们吧。虽然住得不好,吃得也不好,但是,至少心情上会舒心点。”
芦花渐渐释怀。
听郁齐书又讲:“薛长亭虽然开了口,齐碗也孝顺,但是齐碗毕竟是外嫁女。儿子还在,母亲自是不可能跟着女儿去女婿家住着的,何况还有个弟弟。丈母娘带着小儿子都住到女婿家,让薛长亭那边的亲朋好友怎么看待齐碗?所以,无论是去外公家住还是去齐碗那里住,都不妥,反而增添矛盾,以后都不好再往来了。”
芦花乖巧点头,“嗯,我明白了,的确是我多心了。齐书,咱们有手有脚,照顾娘和弟弟还是没问题的,这本来也是我们的责任。”
郁齐书大为感动,他松了一根手杖,夹在另一边腋下,然后伸手将芦花拉进怀中,“今日我想说的本不是这些事情,芦花。”
芦花自他胸口抬起头来,疑惑道:“那你本来想说啥?”
他眼露不忍。
“芦花,母亲典卖首饰的那些钱已经花光了。好在外公来得及时,资助了我们几百两银子,可我们几口人坐吃山空终不是长久之计,我也不可能每隔一段时日就向外公伸手要钱……”
芦花怏怏地垂下了脑袋,“是啊,这些日子我也挺烦恼这事儿的,但我已经很省着花了,但能咋样呢?没银子来源,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香秀爹娘虽然没找我们要房子租金,但我看得出他们有话要说,好几次老两口看见我都张口欲语的模样,多半是想问问我—-咱们要住到什么时候。”
郁府烧了个精光,他们一家子在香秀家住了几个月,花钱又吝啬,随身携带物品少,一看就是穷光蛋。
人家跟他们非亲非故,让他们免费住个把月已经仁至义尽。再住,说什么也得给人个说法。
郁齐书听她跟自己想到了一块儿去,便放心地道:“芦花,我这双腿已经能下地走路了。半月前我给徐宏写了封信去,他已帮我在县学谋到了一个教书先生的职位。高天达也已经亲自给我写了信,说要派两个衙役来接我去安义县。芦花,不日,我就要前往县学教书去……”
芦花愣了愣,“你没给我讲这事儿啊。”
郁齐书一下子又揪心起来,捉着她手道:“我之前是不确定此事能不能成。这种伤面子的事情,万一不成,我提前给你讲了,结果又不成,我怕你嫌我是废物,一事无成,跟从前你认识的我完全不一样,还道我从前给你说我是状元是大官全是骗你的,痛下决心不再要我了怎么办……”
芦花捂住了他的嘴,“在我面前你还这么要面子吗?我那些难堪的过往,还不在你面前暴露了个精光,你不一样包容我?”
郁齐书欣慰,放松道:“那不一样啊,我是男人,男人都死要面子。”
“死要面子活受罪!”芦花故意忿忿道,试探问他:“那我和娘,还有弟弟要跟着你去么?”
“这正是我这几日一直在为难,不好向你开口的事情。”郁齐书握住她的手紧了紧,“芦花,我去的是县学,那是官办学堂,就像你们那儿的公办中学。高天达毕竟不是我的同窗好友,中间隔了一层,他只是看在徐宏的面上才应的我。他多半还要操心我的食宿,这已是过分的事情。所以,我此去最好孤身前往,拖家带口恐让人非议。”
芦花内心很失望,她不想跟郁齐书分开。
牛家村于她,住了一年多,但不是家,还只是个很陌生的地方。
没了郁齐书在身旁,她连精神支柱都没有了。
她心里隐隐的恐惧。
但还是迟疑地点了点头,焉儿吧唧道:“我明白,只是,你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我不在你身边,你怎么办呢?”
郁齐书更加为难,“芦花,我,我想带清箫一起去……”
顿了顿,解释道:“我知道留你一个女人在村里,肯定很多不便,又要照顾婆婆和我弟弟,但是,我这状况还离不开人服侍。所以,我可能不得不带走清箫。芦花,我若走了,清箫也走了,家里就……母亲和弟弟就得全麻烦你了。”
芦花咬着唇,不让泪水滑落,低着脑袋硬扛道:“什么麻烦不麻烦?哥,你怎么能跟我说这样见外的话?”
郁齐书捉着她的手暗暗用力摩挲。
可惜隔着几层纱布,他捏不到实质,心下怅然,又自怨自艾,“芦花,我真没用。自你跟了我后,就没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
芦花脑门儿抵住他的胸膛:“乱说,只要跟你在一起,每天都是舒心的日子。”
郁齐书听到,只觉一团火在胸口处烘着,浑身都暖暖的,有些激动地道:“芦花,今日我就在我郁家这片废墟上同你发誓,这辈子永不负你!若有违今日之誓,便同我父亲一样结局,烧成灰烬……”
脑子里闪过郁泓那副焦炭般漆黑的身躯,芦花惶急地捂住了郁齐书的嘴,杏眼圆瞪:“疯子似的,好好的发什么毒誓?”
郁齐书也为自己突然少年似的冲动自嘲的笑,拉开她的手,“那这样,我去了安义县一定努力赚钱。等攒够了钱,我就回来请牛武叔他们帮咱们重建郁家宅子,让你重新做上郁家的大少奶奶,过好日子,还有那服侍你的丫头小厮成群结队。”
芦花咯咯笑,紧紧抱住郁齐书的腰身,开心的、重重的:“嗯!等你攒够了钱,我们还是盖一座像兰苑那样的小院子,不需要很大,足够我们一家子居住就可以了。也不需要很多人,有一两个帮我干点重活杂活就行了,人多了,没隐私。”
郁齐书莞尔,“好。”
第129章
借住别人家, 光是给了银子还不够---其实芦花已经没从前那么大方了,给香秀家的房租并不多。
香秀家里也不明说少,但明显看得出是嫌少的, 对芦花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久病床前还无孝子呢, 尽管从前芦花对香秀和她家里人都还不错, 可是一旦这家人得了甜头, 奢望轻易下不来了。
芦花也想过搬走,可搬去哪儿?
牛武叔和桂香婶虽说已经搬回村里来了,可他俩也不好过。
原来潘家的大院捐给了村里, 才换得来这对夫妻回乡下来有一席之地, 也分得了三分田地。但土地才到手,又贫瘠, 尚未种出粮食, 所以自去年秋天到今年开春,他俩都靠上山打猎、河里捕鱼维持生计,哪里又能够接济芦花这一家呢?住都没地儿住。
而且这两人原来算是叔嫂的关系, 虽然两个人性子都憨厚, 并未与牛家村人发生过口角矛盾,待人也和气,但村里人看他们, 还是看奸夫□□的目光。
每次刘桂香来给芦花送东西,都只远远地把她喊出去,怕的就是香秀爹娘瞧见,给眼色, 指桑骂槐, 连累了芦花。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话说回来。
芦花当然知道平时日常用度经常劳烦人家, 所以常硬气不起来。
一则她确实没钱。郁齐书走的时候, 她又硬塞给了他五十两做盘缠,怕他去了县学,高天达也给他脸色看,他和清箫日子难过。所以,家里的钱大半都给了他带走。
二则,也不可能算得那么清楚,想算也没办法算啊,比如借勺盐巴、拼块零碎布头、一截针线什么的,零零碎碎,怎么算?
钱给少了,人家觉得你施舍乞丐。给多?你有钱么?芦花只好厚着脸皮跟和尚撞钟似的,过一天算一天。
等到哪天香秀家里住都不让她们住了,大不了就带着婆婆和小叔子去安义县找郁齐书!
想是这么想,但是芦花尽量弥补,便是一有空闲,她就帮着香秀家里做做家务或者干一些地里的活计,以此方式讨好别人。
特别是现在开春了,正是播种的季节,农活多得很,就缺人手了,正是她表现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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