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装傻充愣么?”李小莲嘲讽的轻笑了下, “你儿子做了什么, 你别说自己毫不知情, 那可是被郑妈她们捉奸在床的,再怎么狡辩都是没用的。又莫非---”她拖长声,“你当老爷已经死了吗?呵, 老爷这会儿正醒着呐, 正是被你儿子同沈傲雪干的好事给吵醒的!老爷只是不能言语了,但我明白他痛苦不堪的愤怒心情。身为他的爱妾, 我得代他清理门户。两人必须严惩, 否则有一学一,老爷他,甚至是所有姓郁的人, 都没脸活了!”
这番话掷地有声。
一石激起千层浪, 底下人顿时窃窃私语。
“这可不是一般的男盗女娼,通奸都要浸猪笼的,何况三少爷通同小夫人辈分摆在那儿……”
柳湘琴这才真正着慌了, 脸色一变再变,无措地揪着裙子,然后又再拘谨地上前几步,微弓着身体卑微地不知所措道:“不不, 姐姐, 齐涯他什么都不懂, 他还是个孩子, 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李小莲嘴角抽搐,“郁秀才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那他这么多年的书是白读的么?朝廷给他的这个秀才是闭着眼给的么?”
周围有人哄笑出声。
柳湘琴脸上神色愈加慌乱,她目光乱扫,似在找人,这便瞧见了被架在一旁的沈傲雪,当即奔到沈傲雪跟前,一把将她的长发恶狠狠拽起来,目眦欲裂道:“都是这骚狐狸精的错,是她勾引了我儿子,全是她的错!二夫人赶紧将她打杀了好,省得她活着再害人!”
她手上用力,说着话,就这么拽着沈傲雪的长发将她往李小莲跟前拖。
婆子们不自觉松了手。
沈傲雪脸被迫抬起脸来暴露在人前,狼狈不堪,又吃痛,再度嚎啕大哭起来。
李小莲冷眼看着,一语不发。
见状,柳湘琴渐渐瘫坐在地,散乱的目光乱晃,又扫到了芦花,顿时扑过去,“大少奶奶,你是当家主母,求你救救我儿子吧!”
芦花吓了一大跳。
我哪里是什么当家主母?这帽子扣得太大。
她忍不住后退,但小腿被柳湘琴捉住,进退不得。
又因骤然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芦花紧张不安,伸手去扶柳湘琴,嗫嚅道:“三娘,你起来说话……”
她的畏畏缩缩样儿连李小莲都看不下去了,“你求她何用?你儿子自己都承认了是他的错---”
柳湘琴立刻转身,膝行至李小莲,痛哭流涕地哀求道:“不不不,没有没有,他说梦话呢,他有癔症,对对,他有病,常常睡梦里乱走乱闯,白天醒来,他都不知道自己夜里曾干了什么事……”
柳湘琴语无伦次。
李小莲已烦不胜烦,“郑妈,着人将这二人关到柴房去,不要搁这里吵到老爷休息了。先饿他们两日,待我禀过老爷夫人后就押到祠堂祭告郁家的列祖列宗,将郁齐涯自族谱中除名。三日后便将两人浸猪笼沉入河塘,届时所有人都必须前去观看,以儆效尤!”
“不不,你不能这样对待我的齐涯!”柳湘琴瞬间崩溃了,欲要冲上台阶去阻止李小莲说话。
几个丫头挡在前面。
李小莲冷冷盯她一眼,甩袖回屋,西苑院门紧闭。
郑慧娘亦开始指挥下人将沈傲雪和郁齐涯都带往大厨房的柴房去关押起来。
柳湘琴又疯了似的回身去拉扯押送郁齐涯的男仆。
郁齐涯也吓到了,挣扎着不住喊娘。
可她单枪匹马,又是个女人,双拳难敌四手,几个粗使婆子拥过来一番推攘,柳湘琴瘫倒在地上,崴了脚,痛彻心扉。眼见郁齐涯被押着远去,她努力几次,终于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哭着喊着追着去了。
围观的下人唏嘘不已,逐渐散去。
香秀扯扯在发怔的芦花,“大少奶奶,人都走光了,我们也回去了吧。”
芦花轻叹口气,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回走。
兰苑的人都还没睡。
冯慧茹屋内亮着灯,郁齐书正陪着她轻声说着话。
芦花给婆婆和丈夫汇报了下情况,冯慧茹道:“自作孽不可活。沈氏同三房儿子时常私会一事,其实我早有耳闻。我原本是打算让你借沈氏同郁齐涯苟且之事来树立当家主母的权威……”她瞥了芦花一眼,“现在这种结果也好,就让李小莲去做了恶人吧。两条鲜活的人命,呵呵,将来若有报应,就报应在她身上。”
小夫妻两个相视一眼,默不作声,都不发表意见。
芦花暗暗后怕。
她是绝做不出来李小莲那般狠厉的,如果婆婆硬逼她,只怕自己要给整抑郁了。
冯慧茹又道:“郁家这一年波折不断,等这件事情了结后,就去请个道士来家里做做法,驱邪除秽……”
话没讲完,外面响起了砰砰的砸门声。
芦花慌忙跑出去看。
柳湘琴已不请自入。
清箫送芦花和香秀回来,暂时还没离开,院门便没上栓。
柳湘琴已状若癫狂,披头散发的,径直往冯慧茹屋内闯,芦花不敢强行拦她。
她见着冯慧茹便啪地双膝跪了下去,匍匐在地,磕着头悲嘶道:“夫人,求您,给我儿指一条生路吧。”
作为郁泓的正妻,郁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儿,冯慧茹自然要维护郁家和夫君的脸面,何况她先前才对芦花说过那样险恶的话。
“你还有脸来求情?但凡你平时将他管束得当,也不至于闹出今日这种惊天丑事出来。如果是我儿子做出这等有背人伦的不齿之事,不用别人出面,我自己先就把他打死了!”
柳湘琴忘记了磕头。
她抬起头来呆呆地望着冯慧茹,仿佛失了语。
小床上那个小儿动了动,被这一阵扰攘,又给惊醒了,再度哇哇的大哭起来。
芦花急忙走过去摇着小床又拍又哄。
柳湘琴扭头看看那床,清醒过来,再度疯狂地以头撞地道:“夫人、大夫人,求求您,我只这一个儿子,不似你,你有两个儿子,我下半生就全靠齐涯给我养老送终了,求您给他一条生路吧!打折他一条腿……不,两条!两条腿都让你们打折了好不好?让他也像大少爷那样走不得路,只能坐在轮椅里,好歹也要保住他一条小命呀!”
冯慧茹已气得怒不可遏。
“你这说的什么话?好像我有两个儿子,死一个也无关紧要,是吗?怎么给你指一条活路?你意思是要我儿子代替你儿子浸猪笼还是怎的?!”
柳湘琴又愣了愣,随即猛甩了自己一耳光,扑在地上不住磕头求饶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会说话!我该死!但是齐涯不该死啊,夫人!他什么都不懂,他全都是被那贱人勾引的!求您,求您救救我的齐涯吧!”
孩子啼哭不止,芦花哄了阵,他哭得更厉害了,声嘶力竭的,脸蛋儿胀得通红。
哎,好容易哄睡着的。
“出去出去,你出去!谁要将你儿子沉塘,你求她饶命去!”
冯慧茹起身,将孩子自芦花手中接过来抱进自己怀中,又背过身去,欲要给孩子喂奶,再不理会柳湘琴的求情哭号。
郁齐书朝芦花使了个眼色。
芦花便赶紧将香秀和清箫唤进来,三人一起将哭闹不休的柳湘琴拉了出去,一直拖到了院门外放了人。
院门关闭后,柳湘琴伏在门上又哭喊了一阵子,待到快要天亮时,她才绝望地离开了。
这一晚,芦花受到的冲击和惊吓不亚于那小奶娃儿。
送走了柳湘琴,她神思不属地回到屋里。
捂着犹自还在砰砰跳的胸口,脑子里,柳湘琴披头散发目眦欲裂的模样,还有沈傲雪当时抓住门框挣扎着不愿被拖走时、指甲都抠翻了的凄惨样子不断闪回。
郁齐书叫她上床补觉,她回神,嗫嚅道:“齐书,二娘说三日后就要将郁齐涯和小娘沉塘溺毙,人命关天……”
郁齐书面色冷凝,截住她的话头,“那二人不止是通奸,还有违人伦,你想清楚再说话。”
“……”
似乎要她彻底死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心思,他看着她,“日前上房聚议,三房有意均分家产,二房大为不满。你当时在现场,想来也是听见了的。”
芦花只觉有一缕幽幽寒意,似毒蛇般爬上她的背脊,瞬间遍体生寒。
沈傲雪来了牛家村后,几乎跟二房没打过照面,更没产生过口角。后来郁泓重新流连二房屋里不去,沈傲雪也没恃宠而骄去抢夫,两人是没矛盾的。两房又住得远,沈傲雪同郁齐涯幽会,怎么会叫二房知道?二房就算知道,不是该喜闻乐见吗?公公瘫了,不用争男人了,李小莲更没必要背上人命官司。
出问题的是郁齐涯的娘。
柳湘琴那天当着众人的面,仗着自己生的是个儿子,不但嘲讽李小莲同样是妾却还强要高人一等,而且提出来要均分郁家家产,因而让李小莲恨之入骨。
似看出来她已经想到了,郁齐书一锤定音,绝了所有可能:“郁齐涯不会有活路的,沈傲雪只能陪着一起死。”
后头两天,兰苑的人听说柳湘琴跪在西苑门口,再三哀求二房夫人让她见一见老爷,李小莲自然没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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