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乖巧地坐了过去。
萧晗一手搂着她的纤腰, 一手将桌上的琉璃盏推到她面前, 举起银箸夹了一块瓜果递到姜婵儿嘴里。
“来。”
姜婵儿受宠若惊,杏眸睁得更圆了,大脑都失去了思考,只是呆呆地启唇,然后吞咽瓜果。
这暴君……竟然亲手喂她吃东西?
他叫她来南书房,照理不是应当让她伺候笔墨吗?
喂她吃瓜果是个什么道理?
姜婵儿轻轻咀嚼着递到嘴里的美味,满腹都是不可思议。
萧晗见她吃得乖巧顺从,颇为满意地用手揉了揉她头顶的碎发,满眼皆是春风般的宠溺。
“下回若是要送朕东西,便自个儿拿过来,朕好与你同享。”
姜婵儿明白了他的用意,乖顺地颔首,“好。”
萧晗看出她的心不在焉,知道她心中许是还憋着口气呢,便追问道:“当真不恼朕了?”
姜婵儿垂下眼睛,口是心非道:“嗯。”
可话音方落,下颌就被萧晗一把抬了起来,她被迫看向了一双狭长的凤眸,闪烁着探究的神情。
“你骗朕。”
姜婵儿摇头解释:“臣妾没有骗您。”
萧晗潋滟的凤目中滑过微芒,楔入鬓角的长眉微挑,殷红的唇瓣翘着如有似无的弧度,别有一番风流不羁的韵味,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凉飕飕的,让人后颈发凉。
“那你便是不喜欢朕?”
姜婵儿如临大敌,眨巴了一下眼睛,无辜道:“陛下何出此言?”
萧晗琢磨了片刻,直勾勾瞧着她:“自古女子若是爱重自己的丈夫,听到自己的丈夫心有别念,必然是十分悲痛,情意深浓者,肝肠寸断,寻死觅活也是有的。”
“姜美人却还能这般泰然处之,岂不是对朕无心?”
说话间,姜婵儿觉得萧晗勾在她腰间的长指紧了紧,勒得她腰间的软肉有些发疼。
真是个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暴君!
明明该生气的人是她好吧?
怎么突然间他倒成了受害者,来对她兴师问罪了!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姜婵儿强压住一腔怒火,挤出一个笑来,眨着水莹莹的杏眸仰面看他。
“那陛下觉得……臣妾是该为您方才的言行肝肠寸断、寻死觅活?”
软软的嗓音,却饱含着十足的怨气,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反讽来。
萧晗愣了愣,眼神中闪过些思忖之色,迟钝了片刻方道:“那倒也不必。”
姜婵儿继续保持假笑,反问他:“那陛下究竟想要臣妾如何?”
萧晗凤眸微阖,欲言又止:“朕……”
他本想说像方才那样哭一哭,让他知道她心中有他,亦是好的。
可犹豫了一阵,却始终还是未说出口。
由于萧晗话音久久未落,场面就这样僵持着,两人相拥而坐,南书房内博山炉香烟澹澹,明明该是有旖旎的气氛在流转,却无端生出些许尴尬。
直到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哭天抢地的喊声。
将这难捱的场面打破。
“陛下,求您救救臣妾吧!有人要谋害臣妾,您要为臣妾做主啊!”
伴随着极其凄厉的哭喊声,一个披发跣足、形容张皇的女子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直直扑倒在萧晗面前。
那女子穿着素白洁净的华裳,仰起一张因病容而瘦削苍弱的白玉面,唇色因失了血色而变得浅淡,整个人却有一种不施粉黛的别样清艳。
王贵妃今日是刻意这般装束的,目的就是博得萧晗的垂怜。
眼下她梨花带雨的一顿哭诉,娇靥染泪,峨眉颦蹙,真真是我见犹怜,让人见之难以不心生动容。
没有将人拦住的侍卫太监宫女们纷纷进来请罪,噼里啪啦尽数跪满了屋子,连连伏在地上磕头:“陛下恕罪,贵妃娘娘一定要进来,奴才们也拦不住啊!”
萧晗眉头微皱,严声问道:“如此慌慌张张的,到底出了什么事?”
说话时,他的手仍旧握着身边的姜婵儿,没有松开半点。
王贵妃抬眸看着坐上之人,心都凉了大半截,她本就想告姜婵儿的状,可谁能料到萧晗竟会让她进南书房侍驾,这在后宫中可真是破天荒地头一遭。
可见萧晗对她可真是宠得没边了。
“臣妾……臣妾……”
王贵妃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像是见了根眼中钉似的格外扎眼,连本想说的话都变得没有底气了起来。
可她到底还是咬了咬牙,坚定了念头。
“陛下还记得钦天监先前算出来的天象吗?”
她捂着心口咳了又咳,尖尖的小脸上涟水连连,“臣妾的病来得又凶又急,太医们都束手无策,钦天监说是宫里有人冲撞了陛下和臣妾,冲撞之人来自西南,臣妾本来也是不信的,可前几日臣妾却发现了此中缘故……”
“咳咳咳……”
王贵妃说得激动了,以袖掩面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几乎快要厥过去般。
面对王贵妃这一连串的逢场作戏,萧晗只是冷眼看着,目光平静,稍稍坐直了身子问道:“哦,你既查到了,那便告诉朕,此中缘故为何?”
王贵妃见萧晗似有动容,愈发声泪俱下地控诉。
“此人用心险毒,乃是行的下三滥的阴私之法,厌胜之术,意欲图谋臣妾和陛下性命。”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皆倒抽一口凉气,惊地下巴都快掉了。
这厌胜之术在宫中乃是大忌,早在前朝便有君王下禁令废止,且违背后处刑严苛,轻则杖毙,重则株连,还有别的严刑酷法,光是听听令人汗毛竖起。
故而自□□朝起,便再无人敢行鬼神之术。
可眼下王贵妃口口声声、义正词严地如此说,很难不让人不信服。
徐民跪在地上,直起身子对王贵妃说道:“贵妃娘娘慎言,这厌胜之说可不能随意攀扯旁人。”
王贵妃知道徐民最近和璇玑宫走得近,自然是不喜于他的,扯了扯嘴角道:“徐公公多虑了,本宫自然是有人证物证,才敢面圣供述。”
徐民听她如此有理有据,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默默禁了声。
萧晗斜着长眸望向王贵妃,眼底沉沉的,如同笼罩了黑压压的彤云。
“那你口中那用心险恶之人,到底是谁?”
王贵妃被那深邃凤眸中的气势震慑,蓦然心头一缩,不自控地垂下头不敢直视,嘴上却还是得理不饶人地说着。
“臣妾所指之人,正是陛下身侧姜美人!”
她深吸一口气,咬着银牙,气势凌人抬手地往姜婵儿的方向指去,言之凿凿。
“此女乃是妖妃,入宫目的不纯。陛下您若不信,派人去青州一查便知。”
她跪伏余地,重重磕了个响头,把头皮都可破了,血染眉心。
“求陛下为臣妾做主,为后宫做表率,为大周除害!”
她身边跪着的宫女秋儿赶紧将她扶住,哭哭啼啼地用帕子为她擦血:“娘娘您这是何苦呢?太医说您的病不可大悲大喜,否则恐是要折损寿元的啊!”
主仆两声声泣血的场面,引得全场一片寂然,唯有长明灯的烛火在摇曳跳动。
谁人不知眼下整个后宫姜美人风头最盛,细细想来,这姜美人从来后宫之中,便是个奇特的女子。
生得出尘绝艳不说,还让不近女色的陛下生生改了性子,独宠专宠于她,再加上近日钦天监传出来的玄之又玄的冲撞之说。
很难不让人联系到王贵妃的妖妃之说。
将其想作是妲己褒姒之流的妖妃,好像也就顺理成章了。
这便是王贵妃所使的舆论之法。
流言可畏,三人成虎。
今日她死谏南书房,今日之后,姜婵儿的妖妃之名必定会在后宫传出,届时,就算萧晗不舍得杀她,宫中舆情也会将她推入深渊,活活淹死。
此时,被众目所望的姜婵儿再也坐不住了。
她提着裙子绕出桌案,对着萧晗跪倒在地,出声为自己辩驳:“陛下,臣妾是冤枉的,臣妾绝对没有做这样的事,求陛下明察。”
姜婵儿的话音字字清晰,语气冷静而又清冽,眉宇间恬淡如水,好像整件事情都跟她无关似的。
王贵妃不仅有些纳闷,更是在心中产生了一丝慌乱。
她想起来,姜婵儿前头就一直坐在萧晗身侧像个旁观者般静静看着这一切,照理说被指控的话一定是惊惧交加,惊恐万状,绝不会是这么镇定的模样。
难不成她早知道她的计策,留了后手?
面对姜婵儿的冷静持重,王贵妃突然产生了心虚慌乱。
可事已至此她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姜美人,本宫劝你还是乖乖认了罪,伏了法,你的所作所为本宫皆有人证物证,若你觉得受冤枉,本宫大可将她们传上来与你对峙。”
姜婵儿扭头静静瞧着她,清澈灵动的杏眸中无波也无澜,芙蕖般的唇瓣轻动,依旧是不卑不亢的声音。
“贵妃娘娘去传便是。”
“我看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王贵妃被她激怒,扭头便要叫人。
“来人,去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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